乔坚毅和妻子宋知云结婚三十载,感情一般。
宋知云是家底丰厚的贵小姐,乔坚毅是白手起家的圈中新贵,两人的结合在当年可称强强联手,婚后创立的回想投资集团更是风生水起。宋知云性格骄傲,而乔坚毅大事小事都要把控,两人多有争执。乔慎小时候流露出对拍戏的兴趣,乔坚毅坚决不同意他走这条路,是宋知云花大力气说服。但乔坚毅至今都不能接受儿子去当“戏子”——他不止一次在饭局上表达对这一行的鄙夷和不满,父子之间隔阂很深。
乔坚毅外头有人,乔慎知道其中一个。
他忽然想起涂斯搜集的资料,瞿鸣比他小五岁。他在这瞬间感到喉咙发紧,久违的窒息侵蚀他的感官。
“我不要钱,也不要资产。”瞿鸣起身看宋知云,面对狂怒的女人,他仍保持着毫不动摇的冷静,“我妈妈给乔坚毅的东西,我要全部拿回。”
“我们家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滚出去!”宋知云向来淡定,但丈夫被拘留调查,陌生的男子登门勾起她憎恶的回忆,她仪态全失,急急冲下来把乔慎护在身后,“老孙!把这个人赶出去!”
司机和佣人冲进来,瞿鸣仍旧不动。他看一眼被母亲保护着的乔慎:“乔夫人,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瞿先生,无论你妈妈是谁,她和乔坚毅之间有过什么故事,你所说的是什么东西,我们一概不知情。”乔慎说,“你可以等乔坚毅回来之后再过来。”
瞿鸣笑笑:“我现在联系不上乔坚毅。要不我让记者帮我找找?他们对以前的事情一定感兴趣……”
宋知云猛地站起:“滚出去,我们家没有你要的东西!那些垃圾乔坚毅早就弄碎丢掉了!你以为他这种人,还会留着旧情人的信物当作留念吗!”她的笑声愈发尖利,“你跟你妈一样傻!”
瞿鸣的眼神瞬间变得可怕:“你说什么!”
乔慎立刻控制住逼近的瞿鸣。“今天这里不欢迎你,麻烦你先离开。我会再联系你的,有什么事你我之间就可以沟通,请不要打扰我母亲。”他看着瞿鸣那张和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脸,强硬地下了逐客令,“请你离开。”
瞿鸣和他相似在鼻子和嘴唇,一样挺拔,愤怒时也一样紧紧地抿着。这是乔坚毅的习惯。
瞿鸣离开后,宋知云脸色可怕地冲入乔坚毅书房。
书房有很大的保险柜,密码夫妻二人都知道,但宋知云不会乱翻他的东西。此时打开,她疯狂扒拉出珠宝黄金等东西,粗暴地从抽出一个竖放的纸盒子。
纸盒子里头妥帖地放着几张黑胶唱片,保存得很完好。包装有些陈旧了,似是很久之前常有人拿出来听,但已经久不打理。每一张唱片上都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卷曲的头发披在肩上,她笑得那么好,那么灿烂,有一双和瞿鸣很像的眼睛。
中止乔慎对自己的滋扰后,陶南屿度过了忙碌的一天。杨诺请团队的人吃了顿饭,闲聊中透露有一个品牌正在比稿,她希望团队合力拿下。
杨诺的BU总共16人,女性为主,这个她志在必得的项目是女性内衣“无拘”的品牌整合营销方案。在场的六位男士面色精彩,杨诺笑道:“没穿过,你们这个年纪,总见过吧?”
年纪最小的向宇路嘀咕:“我一直solo。”
杨诺拍他肩膀:“没关系,就当作普通的项目去做,思路逻辑都一样的。Nancy,这个方案你多加点儿力气。”她对陶南屿眨眼。
年前杨诺跟陶南屿提过有意升她为创意总监,陶南屿知道这是一次珍贵的机会,尽管手头工作已接近溢出,她仍点头应承。
饭毕,众人四散。陶南屿回公司拿电脑,从地铁站走到写字楼,接到好几个乔慎发来的添加朋友请求,她一概不理。
不料乔慎就在楼下等着。
写字楼前的小广场是人们聚集抽烟的好地方,广场旁的小咖啡厅被几棵开花的玉兰包围。夜间人少,陶南屿看见乔慎坐在玉兰树下,捧着一杯咖啡发呆。他紧盯写字楼门口,似是不逮住陶南屿不罢休。
寻常人看到紧追自己不舍的人大都会躲开,但陶南屿不是。她径直走到乔慎面前坐下,开始点单:“冰美式,还有一份栗子慕斯。”
乔慎连忙去柜台下单。
“跟踪狂乔慎。”陶南屿举起手机拍摄拿着咖啡和蛋糕回来的乔慎,“别加我了,不想跟你扯上关系。”
若是换另一个和乔慎差不多等级的帅哥,陶南屿乐于周旋甚至乐于发展一段关系——但眼前的是乔慎。她选择直截了当。
乔慎不惧她的镜头,拉下口罩让她拍摄全脸:“要不我摆个pose?”
陶南屿悻悻放下手机。乔慎渐渐抓住了跟她沟通的节奏,不好戏弄了。她终于亮出剪头发时留下的威胁证据:“别再缠着我了,我有你的不雅视频。”
乔慎勾勾手指:“鉴赏一下。”
他平时一旦露出这种不够寻常的腔调,陶南屿就会嘲讽他在演戏。但今日陶南屿敏锐察觉乔慎有些许不对劲。一怔愣,手机就被抢走,乔慎点开了视频。
画面中乔慎坐在椅上闭目沉睡。睡眠中也不够宁静,眉头皱成小小的山丘。陶南屿戴了个口罩,用小刷子刷走落在他肩膀和脖子上的碎发。刷子在他脖子皮肤蹭过,他忽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肩膀缩起,浑身绷紧。陶南屿吓了一跳,原本想拍他好笑睡脸的,随即发现这人在沉睡中也微微发抖,连忙轻摸乔慎的眉毛。
乔慎渐渐平静,身体蜷起来,始终没有醒。
“……”看完视频的乔慎扭头看陶南屿。
陶南屿脑子设想他可能发出的责备,做好反击准备。
不料乔慎却问:“为什么摸眉毛?”
陶南屿:“我小时候做噩梦睡不好,妈妈就会摸我的眉毛。”
乔慎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像被这晚春风吹热,终于露出笑容。这笑渐渐自由,像是从他淤积了什么的胸口冲出来一样畅快。
“谢谢。”他把手机还给陶南屿。
陶南屿:“……你不删吗?”
“留着,以后多用来威胁我。”乔慎认真道,“最好是见面威胁,吃饭威胁,兜风时威胁,散步时威胁……”
陶南屿:“……”她的表情实在太过古怪,乔慎又一次笑出声来。
灯光穿过玉兰花,枝杈上仿佛点亮无数盏硕大花灯。影子朦胧地在乔慎身上流淌,清凉如幽深的溪水。他轻抚自己的脖子,忽然开口:“有件事,你无论怎么检索都不会知道。我小时候差点被一个女人掐死。”
女人叫瞿雁,五岁的乔慎那时刚从幼儿园回家,出门玩耍时看见她在小路上徘徊。
乔慎记得那是个漂亮的女人,齐肩的卷发,明亮得有些怪异的眼睛。她一边走,一边不住察看每一座庄园的门牌。无奈这是顶级的私人别墅区,为了保护隐私,根本没有公开的门牌。找不到目的地的她蹲在地上呜咽。
乔慎抱着个小篮球,保姆正跟隔壁的阿姨聊天。他已经盯着那女人看了一会儿,意识到她也许需要帮助,于是走近询问。
女人问他乔坚毅的家在哪里。乔慎一听,更来劲了:“我带你去!”
女人牵着他走了几步,低头问他怎么知道。
乔慎骄傲而快乐:“那是我家。”
女人停下了。她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睛在乔慎脸上逡巡,像是竭力找出什么痕迹。“……你是乔坚毅的儿子?”她轻声问。
乔慎才刚刚点头,一股大力便把他拖入道旁灌木丛。女人像野兽一样抱起他,捂住口鼻,往山坡上跑。篮球从他手中掉落,他来不及发出一句声音。
“她力气非常、非常大。也许是当时我太小了,也许是她那时候精神已经不正常,总之她把我放下来之后,立刻掐住我的……”乔慎喘了一口气。
回忆这件事对他而言非常艰难。
他记得摇晃的树枝、冰冷潮湿的草丛,女人骑在他身上像沉重的巨石,紧掐脖子的十指牢固如铁爪,尖锐的哭叫从她唇齿间迸出,她在咒骂乔坚毅。乔慎挣扎、踢动手脚,唯有一次他让女人松手,是因为他重重踢到了女人的腹部。她的手立刻卸了力,慌张跌在草地上,双手护住自己腹部。
乔慎爬不起来,发不出声音,他痛苦地拼命呼吸,女人忽然冲过来在他胸口狠狠捶打,抓起他脑袋要往地上摔。
乔慎用稚嫩破碎的声音喊出了那救了他命的咒语:“妈妈——”
女人像被施了定身术,所有动作都停了。她看着乔慎在地上翻滚哭泣,忽然醒觉一般,急急忙忙抱起乔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乔慎只记得一声巨响。女人抱着他倒地,而他的父亲抓住一把铁铲站在女人身后。他从女人怀中扒出乔慎,父子俩都因为惊吓而发抖。乔慎看到许多人往这边跑来,看到女人仰躺在地上,发愣的眼睛盯着乔坚毅。她脑后的血染红了春季青葱的草地。
乔坚毅抱着他转身离开,那是乔慎看到瞿雁的最后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阮不奇(你怎么来了?组队去你家看美人!)、冷杉的地雷
谢谢标准包子脸、阮不奇、识趣的营养液
今天请大家吃栗子慕斯吧,当然全部由乔慎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