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6

席喃很少生气,但这次是真的被气到了。

盛思齐跟她恋爱的时候就没个正式告白,到了分手都是这么不清不楚的。

没有一句正式的告白,也没有一句正式的分手。

席喃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也没爱他到非他不可。

即便是当下这种境地,只要盛思齐说清楚他们之间的问题。

是聚水离多,或是有了新欢,席喃都能毫不拖泥带水地跟他分开,跟这档恋综解约。

但现在盛思齐就丢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把她拉黑了。

……

很难评,更难忍。

席喃愠怒,却没表露出来,深呼吸一口气后收了手机,问宋惜:“有没有他那边的消息?”

“没有。”宋惜自然是看见了消息的。

席喃不设防,没有锁,消息就那么大喇喇弹了出来。

她想不看见都难。

在席喃工作期间,宋惜已经在心里把盛思齐骂了八百遍。

果然,虚伪的狗男人。

宋惜也打听了盛思齐那边的动态,一切如常。

席喃颔首:“好。”

然后就要给盛思齐打电话,宋惜却拉住她的手腕:“你做什么?”

“问清楚他的意思,确认他不是被威胁给我发的消息。”席喃说。

宋惜:“……真要这样吗?看上去你像在死缠烂打。”

席喃没说话,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怒意,言简意赅:“他不配。”

宋惜:“……”

确实,盛思齐不配。

宋惜知道像席喃这种豪门大小姐,从出生各方面都是顶配,天之骄女,众星捧月,约莫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也就没拦着席喃。

席喃给盛思齐打过去的电话全是忙音,看样子像把她的手机号也拉黑了。

顿了几秒,席喃问宋惜要她的手机。

“要不,咱们别打了。”宋惜一边把手机递给她,一边看她的眼色:“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我要确认他的意思。”席喃说:“万一以后他说是被人威胁或逼迫才做的决定,你说我是该原谅他还是不该?”

宋惜:“……”

根本没想到这一层。

她拿宋惜的手机拨盛思齐的号码,悠长的铃声响起,跟她打是不一样的状态。

却没有人接。

席喃确定,盛思齐是把她的手机号也拉黑了。

分手的意思很明显,却没那么坦荡。

宋惜在一旁想劝几句,却在触及到席喃的脸色后闭了嘴。

最终,宋惜憋出一句:“要不,你出去玩几天散散心,回来再拍?”

席大小姐:“……拍个屁。”

一向温软的席喃被气得说了脏话,隔了会儿便跟宋惜道了歉。

宋惜大惊失色,还调侃她真是一朵小白花。

这年头哪还有人因为一句算不得脏话的话主动提出道歉的。

席喃没接新戏,在等待综艺开录前时间都是空档,所以宋惜提议她可以去旅游散散心。

宋惜把自己珍藏的旅游景点和攻略都发给了席喃,但席喃只是随意看了眼便关掉。

顺带给宋惜转了一万,“你去玩吧,不是早就答应要带你女儿去大理吗?这段时间给你放假。”

“那你呢?”宋惜问。

席喃垂首买了一张飞往苏南的机票:“我去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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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流溪是苏南人,嫁给席鸿业的时候年纪小,十分恋家。

直到生了席喃,每年还要回家小住一段时间。

席喃幼时有一半的记忆被苏南占据。

苏南是一座很古典的城市,流水泊泊绕过半座城,碧绿青苔从石阶上冒出来,灰白色的屋檐下悬着风铃,风一吹,叮呤当啷像在演奏一出呢喃的曲。

尤其遇到雨天,半座城被掩在雾中,莹润的水汽扑面而来,皮肤都补足了水分,空气里弥漫着木樨花的香气,清俗淡雅。

沈家在苏南亦是显赫大家,住在古色古香的南园之中,园子大得像迷宫。

席喃幼时没少在这里跟小舅舅和表兄妹们捉迷藏玩,惯常是找不到人还要把自己迷了路,最后还要一行人找她。

算起来,席喃已有半年没回过南园。

她一进门就和要出门的外婆撞了个正着,她站在原地不动,盈着笑看对方。

祖母戴上胸前的老花镜才确认:“是喃喃回来了呀。”

席喃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外婆,好久不见。”

“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让人去接你。”外婆牵着她的手不放。

“回自己家有什么好接的。”席喃笑着:“我还能不认识回家的路不成?”

外婆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让人接你我放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有人拐走我的。”席喃挽着她的手臂,顺带帮她拎起手中用竹编的菜包,“您这是要去买菜?”

“对咯。”外婆笑盈盈地说:“从小就说你是个有福气的,今儿你外公亲自下厨,这不是给我列了个单子,让我去买菜。”

“外公下厨啊,那我又有口福咯。”席喃说:“我就说最近怎么总想来这,敢情是馋外公做的饭了。”

“不馋我做的啊?”外婆佯装瞪她。

“也馋。”席喃晃着她的手臂:“您看我瘦的,可要给我好好补一下。”

“就是,你母亲说你犟得很,让你从家里带个阿姨也不带。”

“她怎么还和您告状啊,小孩子一样。”席喃撇嘴:“我一会要打电话好好谴责一下沈女士。”

“她是我女儿,你可不许欺负她。”

“……”

席喃撒娇:“我还是您的孙女呢。”

“我都疼,都疼,好了吧。”外婆喜笑颜开地跟她聊着天,一路走到菜市场。

外婆把包里的单子拿出来,席喃一看都惊了,“家里今天有客人来?外公把压箱底的绝活都拿出来了。”

“是你小舅舅的朋友。”外婆一边挑菜一边解释道:“有个国外的富商想买你外公的画用来珍藏,他做中间人帮着交涉,最终卖出了不菲的价格。你外公跟他相谈甚欢,今天请了他来家里吃饭,还要亲自下厨。”

席喃听她提起小舅,便问起:“他是不是还跟外公闹别扭呢?”

“肯定啊。”外婆无奈:“他那倔脾气跟你外公如出一辙,去年两人吵了几句嘴,他过年都没回来。”

这事席喃是知道的。

大年三十,席喃亲自去律所给这位小舅舅送了饭菜过去,并邀请他年初一去家里吃饭。

结果这位潇洒的爷当晚直接飞去了澳门。

席喃也劝外婆:“现在人结婚都晚的,而且都是自由恋爱,外公总想着给小舅舅包办婚姻,小舅舅不生气才怪呢。”

“这话你留着劝你外公吧。他呀,轴着呢,成天跟我说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给你小舅舅介绍的那位小姐才貌双全,两家又门当户对,真不知道他叛逆个什么劲儿。”外婆提起来都发愁:“我天天被你外公念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席喃立刻退缩:“我才不要去外公那说呢,他肯定又要给我指婚。”

“听说你谈男朋友了?”外婆忽然问:“是哪里人?多大了?做什么的?”

席喃的笑容顿时消失。

她就知道,她爸是个大嘴巴!

很快,她又换上笑容,却被外婆敏锐地察觉到:“怎么?跟他吵架了?”

“没有。”席喃说。

都没有吵架的机会。

她直接被分手了。

奇耻大辱。

她提都不想提。

席喃不愿多谈这个话题,干脆祸水东引:“外公给小舅舅定的是哪户人家呀?我有没有见过?”

“没有。”外婆的注意力被转移,顺着她的话说:“刚留学归来的姑娘,长得特别漂亮,这会儿也在京市发展。你外公其实也不是气他不跟人家结婚,而是气他连面都不肯见一次,油盐不进,摆明了要跟你外公斗到底,爷俩一个比一个犟。”

外婆一路碎碎念着跟席喃聊,回程的时候席喃一直拎着竹包。

看着没多少菜品,拎起来也不轻松。

到家以后,走进庄严威武的大门,还要穿过道道拱门。

南园跟她们拍古装戏的地儿有些像,不同的是,拍戏那些景都很新。

南园处处都带着陈旧的印记,就连墙上的一块砖都透露着厚重的历史感。

仿佛过往在这留下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走到最深处的园子里,街道上的喧嚣感已然被完全隔绝。

只剩下泊泊的流水声和枝头的鸟鸣声。

席喃走进里屋,却没看见外公,她接连推了两扇门,都没有人。

“外公。”席喃上了二楼,倚在栏杆处大声喊。

苏南正值雨季,空气中的湿润积攒到一定程度,雨便说落就落。

细细密密的雨丝被风吹得倾斜,对面的三楼檐角风铃轻响。

席喃半个身子探出去,又喊了声:“外公。”

一扇朱漆色的木门被缓缓推开,席喃仰着头朝楼上挥手,但下一秒动作却微滞。

穿着灰色中山装的外公身边还跟着个年轻人。

隔着雨幕,席喃仍清楚地看到了那张脸。

他没有穿外套,简约的白衬衫搭配黑色西裤,碎发散在额前。

贺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这江南的雨乡里也浸染了几分温润的气质。

越过雨幕望过来的眼神,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整个人掩在浩浩渺渺的雾气里,席喃莫名想到了一句形容:君子端方,琼林玉树。

跟那天在金花奖典礼上见到的完全不同。

外公笑着朝席喃招手:“喃喃。”

说着便给对方介绍:“这是我外孙女,席喃。”

席喃垂下了手,扬着笑跟外公说:“您老要介绍也下来介绍呀。”

外公看着她无奈地摇摇头:“我这个孙女呀,古灵精怪。”

“正值年少,是该如此。”贺翊声音平稳,亦传到了席喃耳朵里,“家有此女,实属幸之。”

席喃:“?”

哇。

几年没见,贺翊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又长了啊。

席喃腹诽着,就听她外公说:“你尚未婚配,觉得我这孙女怎么样啊?”

“外公!”席喃嗔着喊他。

他这个外公什么都好,就是古板,喜欢给人做媒。

下一秒就听贺翊淡淡道:“若是席小姐愿意,贺家自当以礼相迎。”

席喃:“……?”

贺翊是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