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又密集起来,陈酌走到阳台,把还漏了一丝缝的窗户关上。
回到电脑前,看见视频已经上传完毕。
差七分钟就十一点了,袁丽萍早就睡了。
自从上次袁丽萍住院后,陈酌一直住在这里,日常用品也搬了很多过来,虽然袁丽萍嘴上一直在念叨说两个人住在一起会吵架,让陈酌赶紧回自己家去,但是每顿的饭做得还是丰盛无比。
陈酌摸着已经空了的肚子打开冰箱,翻了翻,只有今天晚上剩下的红烧肉和油煎虾,这会儿不是很想吃。
饿着去睡?
陈酌想了想,又打开厨房的小窗伸手探了探。
雨落在手心,痒痒潮潮的。
好像也不大。
于是,陈酌离开了厨房,回房间找了件她很久没穿过的冲锋衣套上,然后换了双靴子,单拿了个手机就出了门。
记得以前街角那家炸鸡店是会一直开到凌晨的。
陈酌双手插在兜里,沿着小巷一直向前走,果不其然,刚转了弯,就看到那家店的招牌五颜六色地闪着光,门口还蹲着一个穿橘色制服的外卖小哥,估计是来取餐的。
“您好,需要点什么?”
陈酌走上台阶,研究了一下已经有些陌生的菜单,“要一份双拼的吧,黑椒孜然口味和蜂蜜芥末口味。”
“好的,请您稍等。”
炸鸡店里最不缺的就是油腻腻的香气。
陈酌站在门口的廊檐下,听着从里面传来的鸡肉下锅“嗞啦啦”的声音,吸了吸被夜风吹得有些发堵的鼻子。
还是低估了外面的低温,明明还没到12月。
一直蹲着的外卖小哥抽完了一根烟,忽然将手机蹭着外套边沿擦了擦,还骂了一句,“靠,又下起来了。”
店老板显然是认识这小哥的,一边利索地打包着刚刚撒好料的炸鸡一边笑,“赶紧送去吧,别一会儿下大了。”
“欸,走了走了。”
陈酌听着明显也大起来的雨声,伸手探了探。
店老板注意到了,“美女,你的炸鸡马上好。”
陈酌收回手,“嗯。”
淋就淋吧,大不了回去洗个澡。
陈酌戴上冲锋衣的帽子,转回身继续看着灯光里忙碌的老板。
几分钟后,炸鸡终于热气腾腾地出锅了。
“黑椒孜然,蜂蜜芥末是吧。”
“嗯。”
“干粉我给你直接撒了,这个蜂蜜芥末酱单独给您装,再送您一盒酸黄瓜。”
“谢谢。”
店老板笑着低头利索地打包,余光察觉到店门前又来了一个人,立刻抬头,热情招呼,“您好,需要点什么?”
男人站在台阶下,没有再上前,“我不用。”
?
老板疑惑。
听到声音的陈酌却惊讶地回过头。
雨水“啪嗒啪嗒”地落在那把黑色的大伞上,溅开四散的水花,站在底下的人抬了抬伞檐,正同陈酌的目光对上。
“你怎么——刚下班?”
“嗯。”
店老板看出两个人认识,笑着递过打包好的炸鸡,“美女,您的炸鸡,欢迎下次光临。”
“好的。”
陈酌接过炸鸡,转身走下台阶。
那把黑色的大伞很自然地撑到了自己的上方。
陈酌弯了弯嘴角,摘下自己的帽子,“还以为要淋雨了。”
“那还不带伞?”
“出来的时候又不大。”
撑伞的人没有再说什么。
一路顺着小巷走回去,大概十几分钟,就进了单元门。
季遥山上前按电梯的时候,陈酌站在他身后,看到了那件灰色大衣左肩上明显的水迹,她不由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右肩。
冲锋衣干燥清爽,几乎没有半点湿意。
“季老师,你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不会又拖课了吧?”
“正常都是这个时间。”
“你这么忙啊?”
“嗯。”
陈酌虽然知道大学老师都会有自己的科研项目要做,倒是确实也不太了解历史系这样的专业,也会忙成这样。
抱着手里热乎乎的炸鸡,陈酌忽然问道:“那你饿吗?”
季遥山转过头。
陈酌指了指手里的炸鸡,“不过我只有炸鸡能请你吃,你是不是不吃?”
季遥山看着那个被稳稳地抱了一路的炸鸡盒子,直到电梯到了19层,才开口:“去哪儿吃?”
陈酌笑,炸鸡的魅力果然无人可挡。
“你家方便吗?我妈睡了。”
见季遥山没有立刻说话,陈酌思索了一下,“不然楼下便利店?”
季遥山伸手扶着要自动关上的电梯门,示意陈酌出去,“方便。”
站在季遥山身后,等着他开门的时候,陈酌还特别贴心地问了一句,“季老师,用不用我先在门外站一会儿,让你收拾一下?”
......
“陈酌,不要以己度人。”
陈酌弯了弯眉眼,看着已经打开门站到一旁的季遥山,抱着炸鸡走进了房子。
室内的装修不算新,不过打扫得真是很干净。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里啊?”
“今年年初。”
“哦——”陈酌走到窗边,欣赏了下外面的夜景,“原来这里还能看到明前街啊,我们家就看不到。”
季遥山脱了外套,打开空调。
“喝茶吗?”
“不喝。”
......
“那你要喝什么?”
“你们家有什么?”
“茶、咖啡、水。”
......
陈酌无语地看着自己面前打开的冰箱,除了明显就是袁丽萍送过来的馄饨饺子之外,空空如也。
“你平时三餐都吃什么?”
“学校食堂。”
......
“周末呢?”
“学校食堂。”
......
陈酌本以为自己这种工作已经够忙了,果然还是山外有山。
“那我,还是喝茶吧。”
“普洱,乌龙还是白茶。”
“白茶。”
在餐桌的一边坐下,打开炸鸡盒子,热气混着香气冒出来。
陈酌挑了个黑椒孜然味的翅根,一边啃着一边看着坐在身侧的人给自己泡茶。
用的是餐桌上现成的茶具,白瓷盖碗,一烫一洗一冲一泡,动作行云流水,看得陈酌翅根都啃得慢了一点。
“季老师,我突然觉得我的炸鸡有点养生。”
......
季遥山把斟好的茶推到陈酌面前,“小心烫。”
客厅的一头摆了一个很高的书架,粗略一扫,就都是些陈酌平日里从未接触到过的古籍。
“季遥山,你这么喜欢历史,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没有。”
“哦,那就是,没来由地一见钟情。”
还在泡茶的人动作一顿,没有说话。
“那你现在能做历史系的教授,是不是人生特别满足?”
热水注满,季遥山盖上茶碗,抬起头。
早已脱掉冲锋衣的人,身上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圆领毛衣,此刻正一心一意地轻轻吹着茶汤的热气,刚刚还举着的翅根不知何时已经被啃得变成了放在桌上的两根光溜溜的骨头。
“还行吧。”
吹了好几下,陈酌浅浅地抿了一口茶汤,还是只尝出滚烫的味道,她缩了缩舌头,在热气里抬起目光:
“怎么这么勉强啊,喜欢的东西可以拥有一辈子,还不够满足吗?”
垂眸斟茶的那张侧脸氤氲在灯光和热气中,神情有些模糊:
“有的拥有了,有的并没有。”
陈酌放下茶杯无奈一笑,“怎么可能都拥有啊,季老师,你也太贪心了吧。”
季遥山沉默半晌,在陈酌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却听他低声说了一句,“可能吧。”
炸鸡大部分都进了陈酌的肚子。
不过季遥山能吃那么两块,陈酌已经很意外了,要不是不好意思,真想拍一张季教授赤手啃鸡腿的照留作纪念。
然后就是打了个招呼,陈酌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的家。
把外面的灯都关掉,又重新洗漱一番后,陈酌饱饱地躺在了床上。
雨夜里,朦胧的光照进卧室,落在那件被挂起来的冲锋衣上,陈酌的脑海里竟又忽然浮现出了那件被打湿的灰色大衣。
摸着被子边角,陈酌发怔了许久。
最后回过神的时候,实在自觉好笑。
缩着身体,整个埋进了被窝。
转眼又是周五。
下班的时候,大家脸上都是喜笑颜开,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周末的安排。
陈酌不想挤电梯,晚走了一会儿,就这么巧,正好在地下停车场碰见了开车出去的周芷。
周芷立刻停下了车,摇下车窗,“喂!”
“喂什么啊,你家老公呢?”
“他加班。”周芷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才偷偷问道:“怎么样了?你和那个沈钰诚。”
......
“加了微信,明天出去吃饭。”
“怎么效率这么低啊,这都12月了。”
......
“我妈那边那个上周才结束,我总不能两头一起见吧。”
“那有什么不行的,咱就是要高效。”
陈酌无语。
眼见着后面有车过来了,冲着周芷摆手,“快走吧,一会儿嘀你了。”
“那有什么进展,你记得告诉我!”
“知道了。”
依然是开回天诚家园。
陈酌还顺路在水果店买了一袋子芒果,结果走进电梯才发现,季遥山竟然在。
“你今天下班这么早?”
“嗯。”
到了19楼,陈酌忽然想起来,随意地朝着身后的人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芒果吃吗?我买的还挺多的。”
“不吃。”
回答的声音似是有些冷淡。
“哦。”
陈酌也没在意,转身拿出钥匙开门。
门锁刚转开,身后的季遥山却忽然喊住了她。
“明天卢峰的餐厅开业,你去吗?”
“那个啊,烟烟也和我说了,不过我明天有点事,只能下次再去捧场了。”
季遥山沉默地站在门前。
走道里的感应灯也没亮,黑乎乎的。
气氛一时竟有些冷。
“咳,那没事我先——”
陈酌一只脚刚迈进家门,那头站着的季遥山再次开口了,声音有些低沉,“你明天有什么事?”
......
手里的芒果袋子随着陈酌刚刚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塑料摩擦的声响。
陈酌的脸莫名热了一下。
什么事?
这让她怎么说。
“咳,额,要出去吃顿饭。”陈酌低头看着黄灿灿的一袋子芒果,努力含糊其辞。
又是沉默了很久。
陈酌半扶着门框都有些站不住了,才听见走道里传来开锁的声音,然后那个一言未发的男人,竟然直接就走了进去。
陈酌抬头时都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衣角,就被那扇沉沉的墨绿色大门彻底挡住了视线。
......
这——
这生的哪门子气啊。
难道是,气自己不给卢峰面子?
......
他什么时候和卢峰关系这么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酌酌:这男人好端端的为啥突然生气?
阿陽:额......大概是他笨吧,笨男人,活该追不到老婆!
教授大人:我吃野男人的醋,我老婆居然以为我是为了那只卢大狗!!!这日子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