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商场吃完饭,提着买回来的衣服回到家,一个周六已经过去了大半的时间。
陈酌坐在沙发上。
房子里安安静静的,什么声响都没有。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茶几上,手机的新消息又弹了出来。
陈酌盯着那个亮起的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拿过手机,点开——
“陈小姐,那咱们明天约个午餐怎么样?”
陈酌按灭了屏幕,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只是水没有喝完,客厅里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
陈酌一边端着水杯一边走回沙发边,低头一看来电显示,目光微动。
她放下水杯,这才按了接听,“喂?”
电话那头出乎意料地嘈杂,随后一道男声沉沉地在耳边响起:
“陈酌,你在开车吗。”
“啊?没有。我在家里。”
“那你立刻来趟人民医院。”
陈酌猛地站起身,茶几上的水杯“咚”地一声闷响摔到了地板上,温热的水顺着米白色的地毯蔓延开来。
电话那头立刻伴随着响起男声,“陈酌!”
陈酌深呼吸了好几遍,才努力平静地开口:“季遥山,是我妈?我妈怎么了?”
“阿姨忽然晕倒了,不过医生说应该是短暂性脑缺血发作,很快就会恢复,你不要太担心,先打车过来。”
陈酌忍住发酸的眼睛,低声答道:“嗯,我马上来。”
下午两点的快速环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从窗外飞驰而过。
陈酌从来没有觉得近在咫尺的人民医院离自己的家是这么遥远。
几乎是车还没停稳,陈酌已经打开了车门。
吓得司机扭头大叫:“哎呀,危险啊!”
按着季遥山说的病房号,陈酌一路跑上医院的二十三楼,终于在电梯门不远处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而站在那里的人似乎也心有所感地抬起头。
“我妈呢。”
“已经醒了,在里面。”
听到已经醒了的消息,陈酌扶着墙壁闭了闭眼,“医生怎么说?”
“确认是TIA短暂性脑缺血,恢复后就可以出院了,不过建议后续做全面的检查。”
从病房门望进去,陈酌远远地就认出了躺在最里面的那道身影,穿的还是去年一起逛商场时买的那件驼色的针织衫。
本来是有一件更贵的,但是袁丽萍不肯要,后来在另一家看到了款式差不多的,价钱却只有一半,这才买下。
眼睛酸涩得像是随时都会冒出水来。
陈酌垂下目光,嗓音干哑:
“这次真是麻烦你了。”
“下次,下次有机会——”
话说到一半,陈酌忽然想到什么,一时噤了声。
半晌后才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不好意思。总而言之,谢谢你,季遥山。”
季遥山目光下移,看到了那双裸露在毛呢裙下摆的小腿,和套在脚上的居家拖鞋,拖鞋右脚的前端不知何故,湿了一大块。
他伸手拉开房门,声音依旧低沉,不过细听之下,却多了以往少有的抚慰之意,“是常见的毛病,以后多注意就好了。先进去吧,下次有机会再谢我。”
“嗯。”
陈酌轻轻地走到病床前,不过动作再小,还是让床上的袁丽萍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酌酌。”
陈酌走上前去,坐到床边,“妈。”
袁丽萍微笑着半坐起来,“傻孩子,吓坏了吧。看看你,穿个拖鞋就跑来了,也不怕别人笑话。”
“谁来医院,还有功夫看别人的笑话。”
“这倒也是,这医院啊,大家真是都不想来。对了,小季呢?”
陈酌看了一眼病房门外,空空荡荡的,“他应该回去了。”
“这次多亏有他了,你替我好好谢谢人家。”
“嗯。”
这是个多人病房,一共三张床位,最外面的那张没有人,中间一张躺了一个七八十岁的白发老人,床边坐着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正颤颤地端着碗给老人往嘴里喂着什么。
袁丽萍握着陈酌的手,看着,看着,忽然手就紧了一下,哑着嗓音开口说道:“酌酌,我最近总梦见你爸爸。”
听到这句话,陈酌一直努力控制着的情绪像是一下子就绷断了似的,发酸的眼睛啪嗒啪嗒地有眼泪落下来,摔在洁白的床单上,晕开一道又一道水痕。
袁丽萍却苍白着脸色,依然在注视着那对夫妻,没有注意到。
“你爸爸要是还在,今年也五十六的人了,也是半个老头子了。”
“人还真是奇怪,以前他在的时候,看他这里不顺眼那里不顺眼,他这不在了,一年一年的,倒是每一年都能多想出他的一分好来。”
陈酌无声地吸了吸鼻子,低声开口:“妈,等这边出院了,我就回去陪你住。”
袁丽萍笑了一声,摆了摆手,“我不用你陪,你回来啊,我们又得一天吵几次架,闹得大家都不安生。”
“酌酌,你有你的人生,你要去构建自己的家庭,妈这里,不用你操心,妈这辈子,没什么图的了,就想你过得幸福一点,有个人能照顾你。”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道还是这么熟悉,像是从来没有变过。
隔壁的病床上,老人偶尔发出闷哼,老婆婆在收拾碗筷,有“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眼前的那只垂放在白色床单上的手,肤色发黄暗沉,肉也早就松弛下来,却依旧是那么软,那么暖。
陈酌抿着唇,半晌后,伸出右手再次轻覆上去,语声温柔,又坚定:
“我知道了。”
在医院住了一天,陈酌带着袁丽萍做了血液检查,脑血管检查,头颅CT,颈椎检查,心电图,最后医生说暂时没发现什么大问题,配了药,并叮嘱定期复查,两个人这才回了家。
陈酌开门的时候,一旁的袁丽萍还看着旁边的那户念叨了一句,“也不知道小季在不在家,我还没跟他说声谢谢呢。”
陈酌看了一眼那扇沉沉的墨绿色大门,扶着袁丽萍进屋,“就住这么近,总有机会说的。”
简单地熬了个清粥,让袁丽萍吃过药去休息后,陈酌这才坐在了沙发上,拿出了手机。
那个陌生的头像后,一直没有回复的那句话依然挂着。
陈酌点开,敲字回过去:“不好意思,这周末家里有点事,下周末约可以吗?”
对方回得很快,“可以啊,不知道陈小姐喜欢吃什么?”
“没什么忌口。”
“那行,那我们就约在......”
J市连着下了一个星期的雨后,气温越发低下来,大街上的人影个个行色匆匆,裹着围巾和外套,脑袋缩在帽子里,闷着头往前走。
刚进门哆哆嗦嗦地朝手心哈了口热气的人,就听到酒吧的不知哪个角落大喊了一句:
“曲小八,这里!”
曲辛烟翻了个白眼,挂着脸走过去,“卢大狗,你能不能不要像个纨绔子弟一样,天天胡吃海喝,啥正事儿也不干。”
只穿了一件薄毛衣的卢峰嘿嘿一笑,殷勤地站起来替曲辛烟拉了个椅子,“坐坐坐,这我朋友的店,喊你来捧捧场,怎么样,不错吧。”
曲辛烟用酒吧老手的挑剔目光打量了一番,“环境是还行。”
“有眼光,找的是一个挺有名的设计师装修的,我餐厅也是请的他,下周带你去瞧瞧。”
“都弄好了?”
“差不多了。”
“还挺快的嘛。”
“今年年后就开始了,都折腾一年了。”
室内暖气开得足,曲辛烟觉得不冷了以后,把围巾摘了下来,“按你卢大狗的风格,不该也开个酒吧吗,你怎么想到开餐厅的?”
“嗨,开酒吧,人家正经姑娘一听就嫌弃我了,开餐厅多好啊,有的吃,有的玩,还热闹。”
......
曲辛烟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手机响了,她低头一看来电显示,脸色暗了下来。
“怎么了?”卢峰放下手里的酒杯。
曲辛烟把手机翻过来,合在桌面上,“给我点的酒呢。”
卢峰估摸着曲辛烟八成是有事,也不多问,立刻招来服务员,“上酒上酒,别上太猛的。”
服务员点着头要离开,却被曲辛烟拦住,“就要上猛的。”
“曲小八,咱不借酒浇愁了吧。”
“你有没有诚意,我这大冷天的,出一趟门容易吗。”
“行,行,你喝你喝,你先把你家地址给我写上。”
......
夜色愈深,又是阴雨连绵,刚刚还短暂露过头的月亮不知所踪,只有浓沉沉的乌云,厚厚地堆叠在一起,像是这世间积压已久的苦闷。
“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
卢峰真庆幸,自己挑的这个位置绝对隐蔽,纵然外面听见声音,也看不清人脸,看不清脸那还怕什么。
“对对对,都不是好东西。”
“呜呜呜——”
“唉哟,姑奶奶,你咋又哭上了。”
曲辛烟把趴在桌上的脸撑起来,红通通的像个大苹果,“怎么啦,我哭两下你也管,你管那么宽!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
卢峰无语,正决定自此闭口不再说一言,却又听见曲辛烟抽着鼻子说道:
“我要和那个臭男人分手,然后和酌酌在一起。”
“反正酌酌也要随便找个男人结婚,我有什么不如男人的,不如就和我结!”
......
这信息量——
卢峰一下子放下了手里的鸡爪,用纸巾擦了擦残留的油脂,眼睛放光地盯着面前的人,“曲小八,你说啥,陈酌要结婚了?”
曲辛烟闷闷地趴回桌上,“是啊,酌酌说她要找人结婚了。”
“和谁?”
“不知道。”
“靠——”
卢峰压着嗓子骂了一句,“曲小八,你是不是没喝醉,你逗我呢吧。”
曲辛烟抬手就丢了颗花生,正好砸在卢峰的眉心上,“我本来就没喝醉!”
卢峰揉了揉不算疼的眉心,决定不和这酒鬼计较。
“那你再给我仔细说说,陈酌到底结不结婚,和哪个结?对方啥条件啊?她想找个啥样的?就那个,你们总说的,对,择偶标准!你给我展开讲讲。”
......
作者有话要说:阿陽:你老婆要丢绣球了,砸中谁嫁谁!
教授大人【撒开腿狂奔】:都走开走开!这是我老婆!
酌酌:???什么情况?这群傻子在瞎激动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