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酌,你换洗衣服我给你放在床上了。”
“哦。”
“哎,你还玩什么手机呀,明天不上班了?快点洗澡。”
客厅里的陈酌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界面上的转账100元盯了很久。
最后终于点了收款。
“来了。”
陈酌扔掉手机,走回房间,脱掉西装外套挂在柜子里。
袁丽萍穿着睡衣就站在房间门外,“你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陈酌不太想提到季遥山,“正好路过,就回来住了。”
“那我问你,上次见面那个杜先生,你和他有没有进展?”
杜先生?
陈酌思考了许久,脑海里才浮现出一张憋得通红的国字脸,“没什么进展。”
身后一阵沉默。
陈酌弯着腰把手里的睡衣叠了又拆,拆了又叠。
不知道重复了几次,袁丽萍的声音才再度响起,“酌酌,从小到大,你一直是个乖孩子,从来没让我担心过,你现在这个时候犯糊涂,你以后一辈子要后悔的。”
卧室只开了三盏射灯,光线并不十分明亮。
“妈——”
手里的睡衣被轻轻地放下。
陈酌转过身,“我不怕后悔。”
话音刚落。
房门口的袁丽萍就大声喝道:“陈酌!”
陈酌看着床头柜上摆着的一张照片,那是她大学毕业的时候,袁丽萍去参加她的毕业典礼,舍友帮忙拍的。
陈酌穿着学士服,袁丽萍穿了她最喜欢的真丝裙,两个人手挽着手,站在大礼堂门前的台阶上,笑容灿烂得,甚至压过了喷泉池里粼粼的水光。
细算了算,大概在小表妹结婚之前,袁丽萍几乎都没有冲自己发过什么脾气,像小时候自己成绩偶尔考差,又或者是总是不喜欢上体育课,被老师打电话教育,得来的也都是袁丽萍的安慰。
曲辛烟那个时候简直羡慕红了眼。
不过这两年,她就不羡慕了。
还偷偷和陈酌咬耳朵,“阿姨是不是更年期了?”
陈酌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不过却将落在相框上的目光移到了情绪激动的袁丽萍身上,声音是一如既往地轻柔:
“妈,时代不同了,结婚也不意味着一辈子,更不意味着就会幸福。”
“结婚不一定幸福。但不结婚,一定不幸福!”
袁丽萍单手拍着门框,胸腔起伏不定。
陈酌抿了唇。
屋子里一时沉寂下来。
这样的沉寂,陈酌并不陌生,似乎已经成了一种必然的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
倚着门的袁丽萍徐徐吐出一口气,双肩缓缓垂落下去,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经隐隐含了一丝哽咽:
“酌酌,妈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你的,等哪天,我也像你爸似的,忽然就走了,你一个人,你叫我怎么放心啊。”
木地板上的长影晃动,床边的那双米白色拖鞋轻轻跨出房门。
挂着全家福的卧室门外,灯光朦胧。
陈酌伸手,轻轻拥住面前的人,随后屋里有极低的女声缓缓响起:
“那您就健康一点,活得久一点。”
“陈酌!”
见刚刚还娇弱了几秒的母亲有怒火重燃的迹象,陈酌像哄小孩似的伸手抚了抚她的背;
“好了,我知道了。我再接再厉。”
......
“组长。”
陈酌从电脑屏幕上抬起目光,“怎么了?”
王心悦左右看了看,这才低下身附到陈酌的耳边,“昨天,曹总监本来说大家晚上一起聚餐来着,听说您因为秋招不在公司,说是那就改成今天。”
陈酌放下手里的笔,“几点。”
“晚上七点。”
“我知道了。”
“嗯,那您忙。”
王心悦抱着手里的文件往复印机的方向去了。
陈酌瞥了眼桌上的日历,很快就继续翻看起了客户那边发过来的邮件。
一直忙到了将近十一点。
因为有份文件要部门领导签字,陈酌走到了曹广晟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里面很快传来一声“进。”
陈酌推开门,看见的就是沙发上坐着的谈笑风生的两个人。
一个自然是曹广晟,另一个,则是策划部的另一位组长,李牧风。
曹广晟的笑意还留在脸上,看见陈酌进来,“小陈来了,坐。”
陈酌走过去,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和同样满面春风的李牧风客气地点了点头,表示招呼。
“总监,这里有份合同,需要您过目一下。”
“合同不急。”
曹广晟接过合同就放在了茶几一角,“本来昨天是打算部门里搞个聚餐的,我也趁此机会认识认识大家,不过你没在,我们就今天晚上,晚上七点,小陈,晚上有时间吧。”
陈酌微笑,“有时间。”
“行诶,那反正地方和点餐什么的,我让牧风都安排了,到时候我们策划部的小年轻们,都一起轻松地聚聚。”
李牧风立刻接上话,“总监放心,都安排得妥妥的,氛围肯定让您满意。”
“哈哈,你小子这方面还挺上道啊,不去营销部真是可惜了。”
“不可惜,在策划部跟着总监,肯定能学到更多东西。”
......
坐在沙发上当了十几分钟的哑巴观众后,陈酌终于抱着签好字的文件走出了办公室。
身后跟着出来一人,门被带上。
“陈组长。”
陈酌抱着文件回过头,“李组长,有事?”
李牧风单手插兜,脸上带笑地走近了些,“没有,看陈组长刚刚在里面也不说话,担心陈组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问问。”
陈酌淡淡一笑,“多谢李组长关心,我没有不舒服。”
“那就好,哎,陈组长,忘了问,你吃食上没什么忌口的吧,怪我,光顾着问曹总监的了,现如今菜也订好了,不过要是陈组长实在不满意,我再使唤人去改一改。”
......
陈酌看着面前的男人。
对陈酌来说,世界上不分年龄,不分性别,只有三种人。
第一种,是喜欢的,占了少数;第二种,是无感的,占了绝大多数。
最后,只有百分之零点零零零几的第三种,是讨厌的。
恰好,李牧风就在内。
“没有忌口。李组长,没什么事,我先去忙了。”
说完,也不再看李牧风,陈酌转身就离开了。
李牧风看着那道身影缓缓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轻蔑地发出一声冷哼。
“陈酌,没了肖玥,看你还能嚣张到哪儿去。”
聚餐的地点就订在离公司不远的一家私人餐馆,不仅有吃饭的地方,更有唱歌桌游和各项娱乐活动。
辰海策划部几乎都是年轻员工,很快就玩嗨了。
曹广晟更是不服老,什么都要上去试试。
领导的表演,自然是引来众人的吹捧和鼓掌,这其中,李牧风更是首屈一指,鞍前马后地各种安排,那张喝多了的脸在灯光下红光闪耀。
陈酌独自坐在遥远的角落,是灯光都照不太到的地方。
空气里混杂着烟味和酒味,桌上空空的酒瓶偶尔因为旋转的灯光反射出微弱的光线。
“组长!”
“组长!”
有黑色的人影跑近,陈酌回过神,“怎么了?”
“总监喊你过去一起唱歌呢。”
......
陈酌看向远处,果然看见人群中的曹广晟似乎在朝着这个方向看过来,她轻叹了一口气,拿着包站起身。
还未完全走到近前,已经有人在起哄,“陈组长来了,陈组长来一首啊!还没听过陈组长唱歌呢。”
“陈组长来一首!”
曹广晟同样笑得油光满面,“小陈,上啊!”
陈酌站在台下,笑着婉拒道:“总监,我实在不擅长这个,今天唱了歌献了丑,明天上班的时候,脸都抹不开了,影响工作。”
“哈哈——”曹广晟虽然笑了一声,脸色却忽明忽暗的,“小陈啊,你这也是年轻人,和牧风比起来,可差远了啊,你看他,又是喝酒又是耍的,我想按住他,他还不肯呢。”
陈酌继续笑着,“李组长是很能干,这点我自愧不如。”
曹广晟眯了眯眼,最后把话筒递给了一旁的小职员,“那陈组长不唱,你们几个小家伙就多唱唱。”
“好嘞,我来我来。”
“总监,再给您点一首?”
......
陈酌又挑了个角落继续坐下。
王心悦默默地凑了上来,递过一瓶矿泉水,“组长,你——”
陈酌抬了抬眉,“没事,不用管我,你去玩你的吧。”
王心悦把水留在了陈酌面前,又默默地走开了。
陈酌没有喝水,而是有些疲惫地靠在了沙发上。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陈酌拿出来一看,是一条银行发来的短信:“XX银行祝您生日快乐!本周内如果办理本行推出的新型理财业务,可以享受生日优惠哦。”
屏幕上发出的蓝色淡光照在陈酌的脸上,她手指一滑,回到了主界面,正好看见米豆上弹出来的新消息提醒。
陈酌点开。
是提示有人点赞了你的状态。
头像是一张灰白朦胧的水墨画,ID特别随意,一串默认的乱七八糟的数字。
陈酌认出了这个人,这是她的骨灰级老粉了。
作者有话要说:阿陽:听说你丈母娘在催婚?
教授大人:啥啥啥,快安排我表演!
阿陽:就你,你会表演个啥,倒背唐诗三百首?
教授大人:我不管,我长得好看!我老婆就喜欢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