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里有疑惑的，有掏出零食就吃的，也有感觉到什么，趴在窗边看起热闹的。
季遥山没心思去管，推门走出教室，径直往隔壁走去。
越靠近，越是能感受到音响传递出的震动感，季遥山冷着脸站到了发招生简章的工作人员面前。
“你们负责招生的领导在哪里？”
劈头盖脸上来就问领导，工作人员笑容一顿，手里递出的招生简章都停在了半空，半晌后才回过神来：“同学你好，面试的话，可以先在那边投简历，宣讲会上，我们会讲后续面试流程的安排。”
季遥山拧着眉，声音更沉了，“我是J大的老师，你们的招生已经影响上课，负责人在哪里。”
工作人员是个才进人力资源部几个月的新人，这会儿听明白了季遥山的来意，立刻就有些手足无措，“额，你，哦不是，教授您好，我们负责人，我们负责人周姐——”
小职员四处张望，也没看见周芷的身影，急得满脑门子汗，忽然余光瞥见一道黑色身影，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朝着那边就大喊道：
“吴振前辈！”
还在看稿子的吴振转身，先看见的就是熟悉的自家职员，脸上一片焦急的情绪。
吴振放下稿子，走过去：“怎么了？”
虽然话是在这么问，吴振却早已注意到了旁边站着的陌生男人。
即使他只穿了一件非常普通的黑色衬衫，半步未动，一言未发，但光是那副出众的容貌和清隽挺拔的气质，就已经让这人在乱糟糟的人群中显眼得根本无法忽视。
小职员绕过桌子，走近了和吴振说明情况，吴振了解后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发招生简章，随后自己走到了季遥山面前，脸上已经带上了和善的笑意：
“您好，不知道教授贵姓。”
“季。”
“季教授，真是不好意思，影响到您这边上课，我立刻让他们把音量调低一些。”
人群还在涌入，说话声，电话声，混杂在一起，惹得人心烦不已。
季遥山面色冷然，“5号教学楼是不可以办招生宣讲的，你们不知道？立刻撤走。”
吴振笑意一滞，“季教授，是这样，本来我们是在别的场地的，不过由于那边的音响损坏，临时做了调整，这才搬到了这里。您看，我们这儿设备材料都挺多，准备了也挺久，您能不能——”
“撤走。”还是一样冷冰冰的语气，不客气地打断了吴振的未尽之言。
吴振的笑也挂不住了，“我们来这边教室，也是学校工作人员做出的安排——”
“哪个工作人员，如果是我们学校的工作人员忘记了这项规定，你让他打电话给我，我来问他。”
......
吴振深吸了一口气，“季教授，我们也就今天一次宣讲会，两个小时就结束。”
“我的课，也是两个小时结束，你是要让我和我的学生，因为你们，白白浪费这两个小时？怎么，你们的时间是时间，我们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了？”
吴振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
一直在关注这边情况的小职员更是心焦难耐，伸着脖子四处寻找，终于——
他语气一下子激动了些许，“前辈，周姐来了。”
吴振平复了一下情绪，转头看过去，果真看见不远处有两个人，一边似乎在说着什么，一边往这头走过来。
“周芷。”
周芷抬头。
同时，她身边的人也抬起了目光。
下一秒，嘈杂的人群之外，相对安静的这方几人小天地忽然响起一道疑惑的女声，“季遥山？”
一直冷着脸，目不斜视地站在原地的人，听见这三个字，神情一滞，随后缓缓转过视线。
和那天在餐厅里的T恤+素面朝天不同，今天，眼前的人穿了一套浅棕色的小西装，脸上似乎还化了淡妆。
不再是熟悉自在的感觉。
多了几分干练，和陌生。
“这帅哥是谁啊？”周芷眼睛发亮地捅了捅陈酌的胳膊。
一旁的小职员已经颠颠颠地跑到周芷耳边，叽里咕噜又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还低声补充了一句，“周姐，这个教授好凶。”
这句话没有被陈酌错过。
她有些好笑。
这个人真是，走哪里都是这么直球出击。
关系到招生，周芷这下也没心思八卦了，只和陈酌咬耳朵，“你俩认识啊，啥关系啊，能不能让他给个面子？”
陈酌在周芷期待的目光中，残酷地摇了摇头。
季遥山的时间，一秒千金、万金，哦，应该是无价。
这个世界上能让他舍得浪费时间的人，估计不太存在。
“艾玛，那怎么办。”
“周姐，PPT这里您能不能过来看下。”身后又有人过来喊道。
周芷烦躁，“PPT又怎么了。”
职员挠头，“刚刚凯哥说好像有个地方资料不太对，要您去确认一下。”
......
陈酌推了推周芷，“你去吧，我来想想办法。”
“陈酌，你可真够意思！回头请你吃饭。”
话音落下，人已经麻溜地跑了。
秋天的夜晚深邃明亮，一轮弯月高挂当空，在微凉的夜风里与点点星辰作伴。
看季遥山还在原地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
陈酌无奈。
山不来就我，只能我去就山。
她几步走上前去，尽量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好巧啊，季老师，又见面了。”
面前的人没有回答。
陈酌也不在意，只回头看了一下，“你在哪个教室上课？102？”
过了好一会儿，陈酌才听到头顶发出了一个很低沉的“嗯”。
“季老师，哦不，季教授，您看，我们这边搬动挺麻烦的，能不能我让人立刻去给您准备一个离得远一点的新教室，然后麻烦您和学生换个地方上课？虽然可能会再耽误十几分钟的时间，但是一定不会再影响到后面的听课了。”
季遥山眉梢跳了跳，语气很不好，“我为什么要搬？”
陈酌笑得眉眼弯弯，“我们这边即使是散场也至少需要半个小时，还要应付不肯轻易离开的学生，季教授愿意等吗？”
......
“况且，这都是为了学生的未来嘛，我们给他们提供工作岗位，季教授育人子弟，大家共同培育祖国未来的花朵呀。”
......
季遥山还没回答，陈酌已经招来了一个小职员，“去，找你们周姐，立刻让她借一个新教室，至少是像隔壁102那样的，能坐五六十个学生的那种，动作要快，别耽误人教授的宝贵时间。”
小职员特别乖，撒开腿就跑了。
......
季遥山忍无可忍，“陈酌，我说我同意了吗？”
陈酌粲然一笑，“先给您准备好，节约时间嘛，然后您不同意的话，我继续说服您。”
......
“如果我一直不同意呢。”
“那我就持之以恒呀。”
......
季遥山沉默了很久，最后一言不发地就迈步离开了。
陈酌立刻要跟上，却被一直站在旁边围观的吴振拦住了。
“陈酌。”
“嗯？”
吴振看着那张淡雅又漂亮的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说点什么，“你和那位季教授——”
陈酌还在听下文。
前面走远的人不知何时又转了回来，声音里还带了一丝不耐烦，“五分钟内借不来教室——”
陈酌立刻打断，“季教授，您放心，一定能借到。”
......
看着那道僵硬了一瞬后，转身就走的背影，陈酌噗嗤一笑，随后就朝吴振挥了挥手，“我先去忙了，有事晚点说。”
然后浅棕色的身影就快步追了上去，歪着侧脸似乎在和身边的男人说着什么。
吴振站在原地，神色在夜幕沉沉的廊道里半明半暗。
周芷的动作很快，小职员跑步的速度也很快。
不过显然早已超出了五分钟的规定时间，陈酌偷偷看了一眼正在重新拷贝课件的男人，粗略判断了一下，似乎是没有要继续追究的意思。
看着一个教室重新落座的学生，她转身冲小职员招了招手，小职员立刻把东西搬了进来。
陈酌微笑：“大家好，初次见面，非常抱歉，今天因为我们辰海的招生活动影响到大家的正常上课了，这里有几箱饮料，大家上完课，口渴的话可以过来拿着喝。”
底下有调皮的男生立刻坐着大声问道：“漂亮姐姐，你们公司也收我们历史系的学生吗？”
陈酌点头，“当然，J大的每个学生，我们都非常重视，欢迎大家关注我们辰海，期待未来能有一天，大家有机会共事。”
“哇哦——”调皮的男生吹了声口哨。
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身边有个朋友拉了拉他的袖子，“喂，教授在看你。”
男生这才抬头，只见那道摄人的目光果真冷冷地瞧着自己，他心里一慌，速度极快地把头埋进了书里，装作认真看书状。
......
陈酌当然注意到了，她转头也偷瞥了一眼身边的人，见他面色确实不好看，想着还是早点溜比较安全，于是低声说道：“那，季老师，您继续上课，我就不打扰你了。”
“哼，你可真是为你们公司尽心竭力。”
......
不就是打了个小广告嘛。
陈酌笑得灿烂了一点，“比不上季老师为教育事业奉献终身的决心，惭愧，惭愧。”
......
直到回到辰海的宣讲教室，身后的小职员才终于长出一口气，“陈姐，这是解决好了吧。”
“嗯，今天忙坏你了。”
“不忙不忙，就是那个教授，真的好凶啊。”
陈酌笑出声，“没错，真的很凶。”
“什么好凶，弄好了吗？”周芷急匆匆地赶来，就听到了半句话。
“嗯，没问题了。”
“陈酌，我可爱死你了！”
陈酌避开就要扑过来的身影，看着台上已经在侃侃而谈的吴振，低声问道：“他讲了多久了？”
“有十分钟了吧，对了，你也去准备准备。”
“嗯。”
整场宣讲会非常顺利，前前后后大概持续了两个小时，结束后再收拾完东西，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周芷招呼大家，“一会儿市中心老地方，都订好了哈，大家放开肚皮吃。”
“好嘞！”
“哎，你真不和我们一块儿去吃点。”
陈酌查看着有没有遗漏的东西，“不了，不怎么想吃烧烤。”
“你哪里是不想吃烧烤。”周芷撇嘴，“你分明就是不喜欢和大家一起吃饭，你说你就奇了怪了，看着也没啥社交恐惧症啊，怎么到了这种时候就别别扭扭的。”
陈酌只笑，不说话。
周芷也没办法，“行了，那你开车回去小心点，到了给我发个微信。”
“嗯。”
陆陆续续同事也都离开后，之前还人满为患的阶梯教室就空空荡荡的了。
陈酌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关灯，关门。
走出几步路，看见隔壁同样黑漆漆的教室，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了二楼一眼。
“咦？”
陈酌低头确认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都九点三十五了。
那怎么，还没下课？
这么想着，陈酌已经背着包走上了二楼。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换教室？不行！
算了，换就换吧。
老婆笑得太好看了，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