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反扑

“你疯了?不, 我绝不同意。”

“宿主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系统在虞清雅的脑海里冷冰冰地说“你现在困在庵堂里宋王妃对你怀恨在心暗示庵里其他尼姑冷待你。如果你得过且过, 你这一辈子, 都不可能离开这个庵堂了。”

“可是, 那也不能推我的儿子出去。”虞清雅咬牙, 说, “慕容檐已经清洗皇室两次了, 前世虞清嘉没有入邺, 慕容檐没有正当的理由尚且杀了颍川王和皇帝其他成年儿孙这一世慕容檐的婚期提前, 颍川王等人在他的大婚之日起事, 有了谋反之名, 慕容檐岂会手软?那么多成年儿子都活不过, 我儿不过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这种时候撞到慕容檐手下岂不是白白送死吗?”

系统声音冷静死板它完全不理会虞清雅的话依然在分析可行性:“第一点广平王是嫡长子, 按照古代律法嫡长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嫡长子死则长孙继承。你的儿子虽然不是嫡出但是是广平王唯一的子嗣无嫡立长律法上完全说得通。第二点从当事人皇帝的感情上说他也会倾向于立你的儿子为继承人孙子总比侄儿更亲近。无论法理还是人情这个孩子都有很大赢面。只有你的儿子被皇帝看重你作为他的生母才有机会翻身。”

“呵。”虞清雅冷笑“畜生终究只是畜生做得再像也成不了人。只靠死物记载还妄图左右宫廷之变?你省省吧多少聪明人都栽倒在宫廷政变里你一个机器哪里的胆子指手画脚。”

系统沉默片刻说:“宿主这是系统分析过后最有可能改变你现在局面的选项。如果你放弃那就一辈子困在这个清贫封闭的小庵堂里吧。就算被人捂死也无人得知。”

虞清雅自知大势已去所以彻底撕破脸动不动对系统冷嘲热讽。然而系统说的话还是像一把刀子般狠狠戳到了虞清雅心底。她和系统相对无言过了良久虞清雅嗓音干涩说:“可是前世慕容檐先后立了两个旁支子弟当傀儡皇帝。第一个小皇帝不听话意图夺权被他眼睛都不眨地毒死然后扶了另一个软弱无能的上位。第二个小皇帝即使对慕容檐言听计从可是等慕容檐渡河灭南朝后还是被杀了。我的儿比这两个皇帝更小身份更正统如果把他推出去岂不是害死了他?”

“现在的局势和史书记载已经大有不同史书中琅琊王杀了武平帝同时武平帝诸多皇子以各种名头出意外而死皇族没有合适的继承人琅琊王在宗室里挑选了一个九岁孩子过继给广平王为子立为新帝。新帝听从亲生父母的挑唆意图夺权被琅琊王鸩杀。挑唆小皇帝的父母仆人也全被杀了个干净。之后琅琊王从宗室里挑了一个更小的孩子史称幼主之后禅位于皇叔琅琊王。如今武平帝还在世琅琊王的婚礼也大大提前最重要的是你生下了广平王的亲生儿子。史书中琅琊王权倾朝野选择傀儡皇帝时尚且要将其过继给广平王以皇帝孙儿的名义扶持其上位现在你生下的乃是武成帝真真切切的亲孙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只要你的孩子在琅琊王就没法操纵过继如果这个孩子的存在被外界知道朝臣一定呼吁立此子为太子。而武平帝尚在人世有他在当然会无条件支持你的儿子。武平帝当了多年的皇帝以前他没有子嗣心灰意冷故而被琅琊王压制现在得知他尚有血脉在世他全力一搏和琅琊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虞清雅听到将信将疑:“真的吗?武平帝两辈子都斗不过琅琊王这一世会有不同?”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系统冷冰冰分析道“如果你做了尚且有一丝活路如果你什么都不做琅琊王知道了这个孩子出生一定会派人来暗杀到时候你和你的母亲都活不了。与其坐着等死不如殊死一搏反正情况不会更差而一旦赢了你就是未来的太后。”

虞清雅呼吸骤然一滞未来的太后。她想要代替虞清嘉嫁给慕容檐还不是看中了她的皇后之位。然而说到底当皇后的最终目的乃是太后。

系统很轻易地检测出虞清雅已经意动了。它闪过一连串代码最后对虞清雅说:“宿主做决定要快。眼下就有一个非常合适的时机。”

前些天刮起西风天气骤然转冷等到了冬至这一天屋外又湿又冷即使穿上棉衣都抵抗不住。

白芷心疼地给虞清嘉记上披风说:“今日冬至大朝偏偏外面冷成这样老天也真是会赶日子。王妃要在外面站一天呢这怎么能行?”

虞清嘉今日换上了全套王妃服饰发髻高高梳起碎头发用珠翠全部箍住一丝不苟。她的发髻上簪着九只花钿华贵不可方物乃是内外命妇最高级别的形制。发髻高贵衣服也不马虎虞清嘉换上了翟衣内外足有好几层最外面还压着玉佩、大绶、蔽膝。衣服富丽繁复层层叠叠却又被玉佩等物压得一丝不苟行动时莲步轻移裙角却不动端庄美丽至极。

“我没事。”虞清嘉说“冬至是大日子不光是我其他诰命夫人也一样要在外面候着。女眷好歹在宫殿内礼仪结束后就能挑个地方坐下殿下要带领群臣在含元殿前祭天那才叫辛苦呢。”

白芷还是心疼虞清嘉今天的行头美则美矣份量可不轻虞清嘉要顶着这么一身在寒风里站一天还不能出错有多受罪可想而知。但是白芷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别人想受这份罪还没这个命呢。冬至的重要性不亚于新年冬至朝贺乃是朝廷一年最大的事情虞清嘉身为琅琊王妃理所应当为命妇之首。

虞清嘉的车架驶入宫城她的精神不知不觉紧绷起来。这一日京城所有官员都要入宫参加朝会宫廷诸门外停满了马车各府官员人来人往外面还有几倍于朝官的马夫、仆人可谓人多眼杂乱乱攘攘。即使守门侍卫一脸凶煞地盯着进出的人也不免有些地方顾及不到。

一个灰衣服的太监低着头一路避着人向宫门走来。等穿过西侧宫门他的脚步陡然加快一路不停歇地朝城南走去。

城南庵堂里虞清雅抱着孩子一会站起身一会又坐下几乎没个消停的时候。她又从窗户外张望了一会忍不住问系统:“系统你说的人真的会来吗?”

“当然。”系统声音毫无起伏“宿主请耐心等待。”

虞清雅勉强忍耐住焦灼坐回塌上掀开襁褓看儿子稚嫩的脸。快一个月过去曾经又红又皱的孩子脱胎换骨皮肤变得细嫩娇弱戳一下就会留印子。虞清雅一看到孩子就想笑这是她的儿子她毕生的指望。

她抱着孩子看了很久渐渐发现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她突然在孩子眼前拍手大声叫孩子发现婴儿依然不哭不闹眼睛盯着前面转动迟缓。虞清雅顿时血色腿尽脸上煞白煞白的。

“系统我的儿子为什么从来不哭?”虞清雅即使没生过孩子也大致知道刚出生的孩子是什么样子。这样不哭也不闹连眼珠子都不转的孩子哪里像是正常的?

系统滴了一声以完全局外人的口吻说道:“你怀孕时险些流产后面摄入了许多强效药物所以影响到胎儿的中枢神经发育反应迟缓发育也会有不同程度的滞后。”

虞清雅如遭雷击她愣在原地过了许久才能说出话来:“也就是说我的儿子是个痴傻的?”

“以你们的理解是这样的。”系统说这番话时毫不在意仿佛完全不觉得这是件大事。虞清雅却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崩溃了:“我的儿子是个痴儿那以后我要怎么办?”

“婴儿小时候并不能看出区别来何况一个傻子皇帝不是更要仰仗你这个母亲吗?”系统冰冷地提醒虞清雅“外面有人来了这一次事关生死你绝对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端倪来否则抹杀。”

虞清雅眼睛失去焦点浑身都控制不住的哆嗦看起来可怜又可怕。外面传来一声轻微的推门声虞清雅回过神来狠狠咬破嘴唇内壁的皮。口腔里顿时弥漫上一股铁腥味虞清雅靠着疼痛强行让自己收回脸上的所有神情。

房门被推开了来人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袍子。他先是上下打量了虞清雅一眼随后眼睛不客气地扫过房中摆设最后才轻慢地对虞清雅说:“你就是广平殿下的侧妃虞氏?”

虞清雅木木地说:“是我。”

灰衣太监眼睛落在襁褓上虞清雅反射性地抱紧襁褓手指吓得痉挛。太监看到襁褓表情可算好些了:“这便是广平殿下的子嗣了?小殿下身体上可有什么不舒服?”

这种时候系统不能说话虞清雅只能靠自己僵硬地点了点头。好在太监的注意力全在孩子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虞清雅的异样。太监挑开襁褓看了看最后小心将棉布塞回去说:“虞侧妃小郡王的事杂家记下了之后会禀告给陛下。你可有什么话要一同带着?”

虞清雅紧张地牙齿都在咯咯作响只会摇头一心期望着眼前这个太监赶紧走。太监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只当虞清雅看到天子近侍紧张便没有放在心上。太监今天出宫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很快他就像来时一样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等灰衣太监走后虞清雅仿佛失去浑身力气骤然跌倒在地。她低头看着自己拼尽性命生下来的儿子突然悲不可抑恸哭出声。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如果不是她想用第一个孩子的死活换自己的荣耀怎么会害得她唯一的孩子天生痴傻?如今一切都报应到她自己身上来了。虞清雅不想追究孩子变傻到底是因为系统实验出现差池还是因为她后续吞下的那些狼虎之药她只知道她这一辈子的指望已经彻底完了。

宫廷朝会有条不紊地进行而后台宫女太监们忙着准备前面朝会需要的东西忙得人仰马翻。然而在这种大场合堂堂帝王寝宫却寂静得讽刺。

皇帝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躺在宽大的御床上。灰衣太监趁乱溜回寝宫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跪在床幔外低低唤了声:“陛下。”

“怎么样?”

“奴婢去看了虞氏生下来的确实是郡王的儿子。”

皇帝眼睛突然睁开其中精光乍现但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成死气沉沉的模样:“你确定是大郎的血脉?这个女人生产的日期不对该不会是她在庵堂里勾结其他男人冒充大郎的子嗣吧?”

“不会。”灰衣太监说道“奴婢去看了那个孩子和大殿下小时候有八成像。那个女子战战兢兢畏首畏尾看起来不像有胆子以鱼目换珠而孩子气息微弱确实是早产之相。”

皇帝这才放了心。他抬起手灰衣太监立刻膝行上前扶着皇帝坐起来:“朕这几日只要一睁眼就能听到朕的儿孙被屠戮的消息。朕本已心灰意冷没想到大郎竟然还留了一个子息下来。”

灰衣太监暗暗叹气他是皇帝心腹多年来掩藏在低位太监中除了极少数几位心腹无人知晓。这一次明面上的近侍都被清扫他却安然无恙地存留下来。灰衣太监没有接话他知道皇帝虽然丧沉但是野心并没有被击垮皇帝所做的一切都在蛰伏。

所以皇帝说这些丧气话他们这些奴才听听算了如果当真才是真的自寻死路。

皇帝靠在朱红引枕上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般。灰衣太监低眉敛气安静的仿佛没有呼吸。过了一会皇帝低沉缓慢宛如病人一样的声音响起:“和那些人接上了吗?”

“是奴婢按陛下的吩咐已经和那边约定好了。”

“好。”皇帝笑了一声睁开眼睛浑浊病弱的眼睛中迸发出逼人的暗光“那就好。他这条命朕已经留了太久了。”

灰衣太监侍奉皇帝躺下轻手轻脚地合上帷幔退出寝殿。一走出皇帝养病的内殿灰衣太监立刻收敛起精神像个路边在再平常不过的年老太监一眼缩头缩脑胆小卑贱。灰衣太监穿过两重大殿走出精巧奢侈的隔扇门一抬头被眼前的侧影吓得跪倒在地。

来人一声玄黑肩上用金线勾勒着日夜星辰一直铺陈到袖子上。一根朱红革带将黑衣束起上面系着精美繁复的玉佩、剑绶将他衬的面容如玉身姿颀长。

慕容檐把玩着手里的小玉剑他侧身站着勾唇笑了笑慢慢转身看向地上的人:“你们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还要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