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敬廷是武将, 立有军功又不和任何一方皇子的势力走近按道理即便是权力交接当权者也不可能动他这种实干重臣。赵敬廷莫名其妙被发配真的非常奇怪。
其他人想不通只好归结于际遇无常, 但是虞清嘉却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来。赵敬廷被贬, 该不会和她有关系吧?
现在丫鬟们都在跟前, 虞清嘉忍住没有问, 而是等人散开各忙各的后, 她示意白芷跟上, 单独把白芷叫到内室。身边再没有其他人, 虞清嘉问:“白芷殿下这几天和你问过什么话吗?”
“殿下?”白芷摇头“殿下神龙见首不见尾, 只要殿下回府, 必然在王妃身边, 奴婢并不曾单独见过殿下。”
虞清嘉沉吟, 她忽然想到什么:“怎么忘了她!将白蓉叫来。”
白蓉很快就掀开帷幔进来:“王妃您唤奴婢?”
虞清嘉也懒得和她周旋一上来就问:“慕容檐是不是问过赵敬廷的事情?”
白蓉愣了一下:“王妃……”
“和我说实话。”虞清嘉虎着脸“你虽然受命于他但毕竟是我的丫鬟如果你隐而不报, 那我身边也留不得你了。”
白蓉叹气王妃连殿下大名都喊了出来可见真的生气了。这两位神仙打架白蓉可不敢掺和无论得罪了谁都是要命的事。白蓉低头说道:“回王妃奴婢并没有将赵将军的事报给殿下。但是前天殿下突然召奴婢到书房一开口就询问那日广平王府晚宴的事情。奴婢见殿下已经知晓不敢隐瞒就如实说了。”
果然是这样。虞清嘉忍着气问:“那赵将军被贬谪和他有没有关系?”
“王妃……”
“还不说?”
白蓉赶紧跪下无奈道:“殿下听到娘子误将赵将军认为殿下十分不悦。不止如此听说赵将军对王妃一见钟情回家后想遣媒人向王妃提亲只不过因为去兖州办差才耽误了。殿下是什么脾性他怎么能忍得了这种事情。”
虞清嘉冷冷哼了一声:“还不是他自作自受。”
虞清嘉在不知道事实前曾有一段时间把赵敬廷误认为慕容檐。这也不能怪虞清嘉赵敬廷祖辈驻守北方父母早亡被叔叔排挤独自一人在军中闯荡简直和慕容檐编出来的那个故事一模一样。当然后来慕容檐强行洗白说他的祖辈曾经是六镇子弟驻守北疆后来六镇衰落旧式贵族不满而爆发叛乱在叛乱中他的祖父被朝廷军挖走从此效忠于前朝逐步做到了大司马的位置也就是慕容檐所谓的“祖辈在朝中做官官位还算数得上名号”。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司马可不是数得上名号么。
因为太数得上名号前朝小皇帝不满偷偷跑出去投奔贺兰大将军意图靠贺兰家的手打压慕容氏。结果明武帝完全不鸟小皇帝转手就立了个新的贺兰家族和慕容家族各自拥小皇帝自重朝廷一分为二。没过多久两大权臣各自踹了小皇帝自己上位成了如今东西对峙的北周和北齐。
等到了慕容檐的父亲他身为太子当然没有官位。这一条条一桩桩倒确实符合慕容檐的描述但是这些模棱两可的话连起来后完全是另一回事。可恨虞清嘉真的以为他们家家道中落因为同情有一段时间还对他细言慢语体贴备至生怕戳到了他的伤心事。
瞧瞧他这干的叫人事吗?虞清嘉认错了人全是因为慕容檐自作自受和别人有什么干系?但是现在慕容檐却因此而将赵敬廷贬谪实在是没道理之极。
白蓉叹气朝虞清嘉挪动的近了些说:“王妃奴婢知道您听到这种事只会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对于殿下而言您对他是无价之宝他不知道就罢了他一旦得知赵敬廷差点顶替了他的身份还对您有所图谋殿下怎么可能忍得住?王妃您对殿下的意义远比您以为的还要重要。”
“但是一码归一码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如果是原来虞清嘉多半就心软了但是这些天她和慕容檐朝夕相处渐渐发觉许多不对劲的事情。虞清嘉说:“本来就是他故意玩弄文字骗我凭什么最后是他生气?退一步讲就算他真的要追究错误那也是我认错了人根源在于我而不在赵将军赵敬廷什么都没有做错。赵家内乱他本来就是因为被叔父排挤才不得已孤身赴京赵敬廷如今的职位都是自己用血汗拼出来的结果慕容檐一句话不说就把人夺职发落。他做的这些事对的起赵将军吗?”
“王妃!”白蓉赶紧打断虞清嘉说“您若真的替赵将军着想就不该说这些话。王妃大概不知道殿下有多在意您在殿下眼中王妃不会有错的犯错的都是别人。要是让这些话传到殿下耳中赵将军只会更惨。”
虞清嘉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那好我们换一茬说。虽然我差点认错了赵敬廷可是误会很快就解开我既然知道错了就不会继续和别人纠缠不清。他却什么都不说直接将赵将军远远打发走。他这是怀疑赵将军还是怀疑我?”
白蓉哑口无言支吾道:“王妃……”
“他介怀我和其他男子的事却什么都不和我说而是暗地里将人处理掉。这还是我和那个男子清清白白只有一面之缘呢。不只是人其他活物也是一样只要我赞过什么东西第二天它就不见了。你只说他有苦衷劝我和他好好过日子可是他这样的行事风格是好好过日子的态度吗?”
“王妃您冷静……”白蓉背后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王府里没有秘密她听到了王妃的这番话天知道她还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王妃和殿下怎么闹别扭都没事但是她一介凡人可经不起殿下折腾啊。
虞清嘉也发觉自己情绪激动了她低头抵住自己的眉心缓了一会后说:“是我太激动了。这是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你先出去吧。”
白蓉如蒙大赦但是她看着虞清嘉的脸色踯躅道:“王妃可是您……”
“我没事。”虞清嘉说“你不必担心等他回来我会和他说这件事不会让他迁怒于你。”
“王妃奴婢并不是这个意思……”
“退下。”虞清嘉站起身衣袂拂地冷艳决绝“都出去。”
白蓉不敢再说深深下拜:“诺。”
白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很快宫殿里就听不到任何声音了。虞清嘉走到香炉前拈起精致的兽首炉盖慢慢拨动着里面的沉香灰烬。
她一直知道慕容檐道德感低没有同理心还心狠手辣冷漠薄凉多疑猜忌。但是她没想到他连她也不信。
这种不信任并不是在说话做事方面慕容檐对她可谓毫不设防。而是在于慕容檐不信任她的感情。
他多疑偏执占有欲强不喜欢她称赞其他人。最开始这个限定还是其他男人渐渐的慕容檐连女人的醋也要吃了。
虞清嘉知道他领域感极强很难让其他人走入他的世界但是一旦进入他就不会允许对方出去。虞清嘉原来还觉得慕容檐没安全感那她就温柔又坚定地爱着他支持他他迟早会软化身边的刺。
现在虞清嘉觉得自己的想法简直天真得可爱她这样做并不能让慕容檐变得温柔信任这个混蛋只会越来越得寸进尺。
虞清嘉砰地一声将香炉盖合上。她想她必须和慕容檐谈一谈了。
天寒地冻在琅琊王府上上下下忙着置办冬货的时候庵堂里连御寒的棉花都没有只能在被子里、垫子下塞满干草勉强充作一张床。
虞清雅用力攥着干枯的草惨白的额头上鼓起一根根青筋。她额角挂满了汗可是手却冻得通红也不知道究竟是冷还是热。她青筋毕露青色的血管从额头上鼓起几乎能看到血液流动看着就很不健康。她突然大叫一声整个人虚脱一般倒在破旧的陈絮棉被上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氏手忙脚乱地去看孩子她翻到某个部位嚎哭出声:“是个男孩!是个男孩!”
“恭喜你宿主成功生下活胎母子平安。要知道这只有百分之十七的成功率。”
虞清雅想冷笑可是她发现自己连抽动嘴角都做不到。虞清雅用尽全身力气对喜不自胜的李氏说:“快……快剪脐带。”
李氏沉浸在是个儿子的快乐中直到虞清雅近乎嘶吼着说了第二遍她才如梦初醒发现虞清雅的脐带还没剪。长时间不剪脐带不光孩子会窒息母亲也会留下产妇病伴随终身。李氏刚才得意忘形剪子早不知道被她扔到哪里了她手忙脚乱地翻看却又不舍得放下手中的孩子最后还是柳流苏推门进来从一堆碎布里拿出剪刀才接了虞清雅的致命困境。
柳流苏鄙夷又讥讽用眼角睃着李氏:“瞧瞧这好娘亲便是刻薄婆婆也不会只顾看孙子丢下只剩一口气的产妇不管。你这还是亲娘呢。”
“贱人。”李氏对柳流苏怒目而视“你这种水性杨花、另侍二夫的贱人有什么资格站在我跟前说话。快滚出去雅儿正在生产别脏了雅儿这里的地。”
柳流苏冷笑一声说:“谁稀罕。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风光无二的虞家大夫人她还是太子侧妃?醒醒吧你们都不过是弃子。”
“浑说。”李氏不服“雅儿刚刚生了广平王的儿子这可是广平王唯一的儿子皇上的亲孙子宋氏那个毒妇焉敢继续苛待我儿?”
“呵。”柳流苏不屑地笑“说的倒好那我问你广平王呢?”
李氏哑口无言柳流苏翻了个白眼说道:“广平王都死了你们还这里作春秋大梦都不怕笑掉人大牙。省省吧你们生下个女孩还好默默无闻地还能在庵堂里活下去。现在生下个男孩那位会饶过你们?”
李氏不服鄙夷地瞪了柳流苏一眼一副看她都是脏了自己眼睛的表情。如今三人一起落难柳流苏也不必再捧着这母女俩索性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她嘁了一声扭着腰走出去:“真是晦气我好心救她一命反而惹了一身骚。”
李氏冲着柳流苏的背影蔑哼了一声随后喜滋滋坐到虞清雅塌侧给虞清雅看手里巴掌大的婴孩:“雅儿你看你生下儿子了!”
“儿子……”
“对啊。”李氏乐道“广平王唯一的子嗣皇帝最名正言顺的亲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