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绿怂兮兮道:“我就喝了一瓶,赵姐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吧?”
顾漾的表情有些神秘莫测,半晌,在苏绿疑惑的目光中,他缓缓摊开掌心,露出一个白色的、正在震动的手机。
苏绿没来由地激灵了一下,她连忙拦住顾漾:“别接,就说我不在。”
顾漾眨眨眼睛,露出无辜地神情:“赵姐说,你装不在她就来你家。”
苏绿一拍脑袋,满脸懊悔,她忘了,赵影女士是潜藏在她爹妈身边的内部人士。
电话刚接通,经纪人就相当冷酷地吐出了两个字:“视频!”
不等苏绿辩解,手机又嗡嗡响了起来。
在接通电话的前一秒,苏绿凑到镜子面前,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脸。
膨胀了,真的膨胀了……
如果她是女生造型,大概还能靠头发挡一挡,然而现在,她脸上多出来的肉一览无余。
除了为自己的肉默哀外,此刻,苏绿还有一种想法——她的经纪人真的是魔鬼,魔鬼中的魔鬼。
赵影和苏绿视频就是想观察她的体重,结果不出经纪人所料,目测出苏绿体重的真实数字之后,经纪人给她定了标准,也定了时间,最后以四个字收尾——后果自负。
苏绿哼哼唧唧了两声,转过头,朝顾漾看:“我胖吗?”
顾漾摇头的频率相当之高。
“哼!”苏绿吸了口气,又捏了捏自己变软的肚子,“污蔑,都是污蔑,我的身材很匀称。”
今晚的菜单上有苏绿最爱的粉蒸排骨,她是绝对绝对不会放弃的。
苏绿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却遭遇了苏大红的无情嘲笑,因为春节假期间的菜单全都是苏绿热爱的美食,不然她是很难在短时间内积累这么多肉的。
苏大红因为这声嘲笑被苏向州狠狠训了一顿,在苏爸爸眼里,自家闺女一点也不胖,嫌苗条,苏绿真想请苏爸爸和赵影女士battle一下。
……
纵然苏家人接受不了苏绿有男朋友的事实,却还是不得不忍受这个小兔崽子在自家晃来晃去,一直晃到苏绿春节假期结束。
更让苏家父子心塞的是,这姓顾的臭小子偏偏是自家姑娘的队友,和绿绿待在一块的时间比他们多多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待在一块干了什么……一联想到这并不令人愉快的画面,苏家父子更是难受。
回去的时候,苏绿本想和顾漾一起走,自己开车也很快,苏大红在这时候完美展现了一位优秀兄长的风范,他不仅亲自开车把苏绿送到GM娱乐,更是一路伴随苏绿去了公司大楼顶层。
几分钟后,苏宏从郭行锐的办公室出来,顺便兴奋地对苏绿宣布,从今天开始,他就是GM娱乐的一员,负责接洽E·F·L的商业活动。
另外,这个职位不用发工资,苏宏还愿意倒贴钱给E·F·L牵线。
苏绿:“……”
“那苏氏呢?”
苏宏大手一挥:“有爸看着呢,他老人家比我厉害多了。我也没想过丢掉苏氏,就是想……关心关心我亲爱的妹妹的日常生活,尽到自己作为兄长的责任。”
苏宏不仅自己亲自上阵,还特意安排了四大金刚,分别为苏宏的助理一二三四号,全程监督苏绿和顾漾的行踪。
苏绿扶额:“你至于吗?”
她冲顾漾耸了耸肩,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和顾漾说一个字,苏宏忽然一伸手:“超过20厘米安全距离,回去点。”
苏绿:“……大清已经亡了,哥。”
总之,这一年,苏绿的生活是从鸡飞狗跳中开始的。
E·F·L的状态和往年没有什么区别,要说变化,只能说是更放松了,比之刚出道时的青涩,五人愈发自如,经历过《Five》和《暴雪》两张专辑的锤炼,现在的E·F·L敢于尝试各种风格,积累的四张专辑的成功已经让他们拥有了任性的本钱,就算有失败的可能,他们也不会一蹶不振。
除此之外,在现场表演中,E·F·L展示出的默契也堪称绝佳,正如《Five》和《暴雪》两张专辑首首都堪称经典那样,E·F·L的每一次现场都堪称经典,到现在,每一次E·F·L开演唱会或是参加演出,票都格外好卖。
这一年,E·F·L想出去看看,所以GM娱乐特意为五人制作了一档旅游节目,不出国,就开着车在每个地方逛逛,散散心,逛逛景点,向观众展示E·F·L的日常生活。
节目还在制作当中,就有几家视频网站表现出了兴趣,争着向GM娱乐购买优先播放权。
……
E·F·L很忙,苏绿也没有闲着,3月份一过,她之前看中的剧本也正式投拍,主演正是她和严泽,导演是大名鼎鼎的历史片导演张祁,开拍之后,电影也有了正式的名字,叫《当国》。
苏绿的合同年前已经签了,她也和张祁导演见过一面,对方要求苏绿认真揣摩纪闻这个角色,换而言之,苏绿要学习如何当一个太监。
在一般印象中,太监无非都是涂脂抹粉声音尖利面容狡诈的模样,不管是权倾天下还是普通小人物,都是一个模板出来的,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但苏绿清楚,张祁和殷绪要的并不是这么一个效果,她也不想演出一个浮夸的太监角色。
所以苏绿查了一些资料,尤其是历朝历代的名阉传记,更是被她翻了个遍。
殷绪写就的最终版本的《当国》也到了苏绿手里,电影里,这位权倾天下、恶事做尽的太监终于得到了报应,国家因此重新焕发了生机,但在剧本的最后,殷绪也讲述了纪闻进宫当太监的原因,因为贪官污吏横行,本是书礼之家的纪家遭到迫害,纪父纪母惨死,纪闻前程被毁,只能选择了一条他本不愿选择的路,去争,去抢,去摧毁这伤害过他的天下。
这也是殷绪剧本的风格,于烈火烹油繁花似锦中给予人警戒,纪闻得到报应固然大快人心,但若是再有纪闻此前遭遇的事件发生,未必不会有第二、第三个纪闻。
苏绿自以为来得很早,孰料她刚刚关上房间门,就和对面房间的严泽碰上了。
对面的墙壁上有一盏壁灯,将走廊染上了朦胧的光,严泽高大的身影投影在墙壁上,格外给人压迫之感。
苏绿冲他点了点头,正要避开他,严泽却先她一步靠了过来:“你和他在一起了?”
苏绿点点头:“嗯。”
严泽突然低垂下头,一言不发,就在苏绿以为他会什么也不说的时候,突然听到他重重叹了一口气。
那声音如此清晰,有如拍打在苏绿心上。
“那我呢?”严泽定定看着苏绿的双眼,在灯光下,他眸光明亮,眼眸里的情绪一览无遗。
“我该怎么办?”
外人眼中,严泽是一个冷静的人,他创下了出色的票房成绩,拿过许许多多优秀的奖项,把同龄人远远甩身后,然而此时此刻,苏绿却看到了他眼中的挣扎、不甘和落寞。
“能不能……试一试选择我?”
严泽的手臂微微发颤:“其实我不是一个会为自己争取的人,这一次,我只想问问你,能不能喜欢我?一次就可以。”
苏绿却只低头,不敢和他对视:“对不起,我喜欢顾漾。”
说她不想面对过去也好,说她冷酷残忍也好,她只能确定一点,此时,此地,她喜欢的,并且唯一牵挂的只有顾老师一个。
她可以看到严泽的挣扎,但她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严泽,仅此而已。
“我知道了。”严泽闭上眼睛,“我好累,苏绿,你能不能陪我说说话?”
两人约在了楼下不远的一家酒吧,服务生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这无疑是个聊天的好地方。
严泽聊了很多,聊他和苏绿的上辈子,聊苏绿离开后的那段时间他是怎么度过的,聊他在光翼度过的最后时光,聊他和秦枫的友情,苏绿从不知道严泽竟然是这么多话的一个人,也不知道他看似大大咧咧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一个阴郁脆弱的灵魂。
“我很难过,但我早就预料到了。”严泽定定看着苏绿,对比刚刚在酒店里的憔悴,此刻的他状态好了许多。
“我看过一个研究,说一个人这一生,真真正正喜欢上的人只会有一个。”
“你喜欢秦枫的时候,我来得太晚,你喜欢上顾漾,我又来得太早。”严泽笑了,“不管怎么样,我就是碰不上一个刚刚好,是我运气太差了吗?”
“其实我的运气也不差。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她死掉了,我甚至没来得及告知她我的心意,只能一辈子躲在失去她的懊悔之中。”
“老天看我可怜,把她赐到我身边,但他又告诉我,这个人能回来已经是奇迹,你不能再强求更多。”
“我决定……遵从他的旨意。”
“最后一次,苏绿,我喜欢你,请你好好活着,健康美满,幸福一生。”
严泽喝了最后一口酒,在暖洋洋的灯光下,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趴倒在桌子上。
“也祝你幸福。”苏绿小声说道。
……
《当国》正式开拍的时候,苏绿已经看不到严泽身上的任何沮丧情绪,相反,对方依旧沉稳持重,将杨衍这个大臣的角色驾驭得极具分寸。
帝国建立三百年,南方水灾,北方兵祸,纪闻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在朝堂之上大肆排除异己,派上自己的喽啰把守重要职位。
首辅杨衍挺身而出,带领文官集团抵抗以纪闻为首的阉党。
宫廷之中,一具浮起的女尸引发了纷纷议论,据一些老年太监宫女声称,女尸乃是与太后颜氏一同进宫的颜氏嫡女,当年颇受先皇宠爱,宫廷内外本就有传闻,颜氏太后之位乃是颜家举全族之力相助而得,颜氏是妾室所生,本不该有此高位。
纪闻之所以成为权宦,正是有颜氏太后在背后撑腰,两人如同一体,太后借助纪闻之手干涉朝政,纪闻仰仗太后的权势,但这两人的合作也并非亲密无间,彼此都防备着对方,若是遇上生死攸关的大事,互相捅刀子也是有可能的。
剧本上写,还是纪闻技高一筹,他利用群臣的力量,以女尸案为源头,成功干掉了颜太后,权势愈发兴盛。然而他没明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最终被首辅杨衍用计干掉。
殷绪的剧本字字都带着钩子,尤其在杨衍、太后、纪闻几人的交锋上,一句漫不经心的话里藏着致人性命的狠辣毒药。
女尸案的第一幕,就是大太监纪闻的出场时间。
纪闻之所以权势兴旺,因为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换句话说,皇帝发的命令,得由他盖章。可惜皇帝刚刚亲政,朝廷大权还握在太后手中,大臣们的诉求,就算皇帝同意了,只要纪闻这里不肯盖章,说破了喉咙也不行。
演员们就位,张祁一声令下,拍摄开始。
最先开拍的,是手下太监慌慌张张去见纪闻的一幕。
镜头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双手,这双手手指修长莹润,宛如上好的白玉制成,手指轻轻揭开杯盖,纵然外头太监的声音已然慌乱到极点,杯里的水却连晃动的波纹也无。
“吵。”
话音刚落,那慌乱的太监就被拉出去打了一顿,纵然被打,他也不敢鬼哭狼嚎,因为屋子里那位主子见不得吵,更见不得哭。
这是有原因的——进宫以前,纪闻已经把一生的眼泪流干了,他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冷血动物,旁人别说是哭,就是在他面前死了他也不会皱一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