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凛怎么也没想到,苏云渺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伤。
软鞭速度极快,饶是容凛先一步看出鞭尾走向,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他凝眸看着少女眼尾处,那伤痕极细长,渗出的血丝从她右眼处渗延至侧脸,最后落在她今早穿的素色云纱上。
这恐是容凛第一次愣神。
南宫月手还握着软鞭,人已傻在原地,嘴里错愕喃着:“苏姐姐,我不是……啊!”
未等她解释,便被手中长鞭拖拽飞至苏云渺身前,下落时脚未着地,脖子已被紧紧掐住。
“找死吗?孤现在就可以成全你!”容凛猩红着眼眸,杀意在顷刻间升腾。
南宫月个头小,被身形高大的男人单手掐住时,脚已腾空,只能不住翻腾,那张稚嫩的脸更是憋得通红。
可在场的暗邢暗摇却没胆量敢上前阻拦,甚至不敢多说一句。
此刻素白的手突然握上容凛青筋暴起的腕骨上,苏云渺急声道,“容凛,不要伤她!”
她抬首瞧见男人冷沉的眼眸,震惊他此刻失了理智的模样,眼见南宫月将要窒息而亡,她心急之下,手掌催了几分力。
待容凛反应过来时,已骤然将手中的南宫月重重甩开,揽住苏云渺软下的身子后,对暗邢冷声丢了句,“带着她滚出去!”
暗邢沉着气,应了声飞速卷着人离开,暗摇也早已不见踪影。
调动内力强行抵抗体内药物的后果就是,苏云渺要承受经脉逆转的反噬。
她唇角已溢出血,脸色也变得极其苍白。
“你不要命了吗!”
容凛此刻大抵有些气急败坏,向来自负的他,头一次尝了挫败的滋味,可偏偏还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他将人打横抱起轻放到床榻上,运作内力为少女疗伤。
待苏云渺清醒时,容凛正用湿濡的帕子为她擦净侧脸处的血迹。
男人的手臂微抬,她便只能瞧见紧抿的下颌,往上便是绷紧的颧骨。
她自心底微叹,还是软下声说了句:“我并无大碍,只是些皮肉伤罢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安抚男人失控的情绪,倒忘了这几日心中的郁结。
容凛并未回她,拿着药涂抹在伤处时,苏云渺拧眉嘶了声。
“你还知道疼?”他沉着嗓子,胸腔的怒意明显还没消散。
苏云渺适时顺着他的话说,“自然是疼的。”
往日里她有内力轻功傍身,其实很少受伤,见血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知道疼下次……”容凛冷声训斥,话说了一半却突然缄默。
他垂首凝望少女的侧脸时,那条细长的伤痕像是在心底被无限放大。
这一刻他方知自己的自负给少女带来的危险后果,致使她在危险来临之时,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今日或许只是软鞭划过的伤痕,明日便可能是敌人扔过的利刃。
容凛抿下唇,半晌未说话。
苏云渺微抬水眸,尚能察觉男人身上未消散的阴鸷气息,思忖之后,她还是开了口,“容越身上的毒,是你的手笔吧。”
“他本就该死!”
容凛垂眸对上她的视线,许是郁气未消,说话也阴沉沉的。
不像往常那般假意迂回,避而不谈。
“既然容越已死,我们先前的约定便已做不得数。”
容凛指腹擦拭少女唇角的血,冷沉的眸子满是张狂肆意,似乎不为所动,“那又如何?我答应你的,自会兑现。”
不过一本医书,她想要的,他都会给她。
“可我终归要离开的。”
苏云渺蓦然开口,那一瞬她明显察觉到周身骤然而来的压迫感。
容凛冷笑了声,幽暗的瞳孔里情绪积淀,“夫人要走,为夫自然拦不住,可若夫人离开,又落入我手,我便至死都不会放开!”
苏云渺为他眼底的冷意怔然,水眸定定地看他,半晌后才道,“容凛,你知道的。我若想走,便无人能拦。”
待苏云渺体内九幽旖旎的药性完全消散,已是三天后。
忘川露的解药已研制多半,她相信用不了多少时日,便能为遥栀兰解毒。
因为身体的缘故,她近日已很少别去。
暗邢来拜见时,正瞧见面戴云纱的少女从药炉内缓缓走出。
苏云渺眼角伤痕已极浅,可男人这几日的怒气却不降反升,平日接触说话都冷的吓人。
大抵是知晓容凛烦躁的缘由,少女竟心细地戴上了面纱,伤痕半遮,便没那么明显。
“夫人,属下有一事相求。”暗邢跟在苏云渺身后,沉思良久才开口。
他如今知道少女在自家主子心中的分量,并不敢轻易求苏云渺出手,可是关心则乱,他也顾不上其他。
虽并不认同“夫人”这个称呼,但苏云渺对暗邢的印象却颇好,她停下步子,温声道:“你直说便是,我能帮你的自然不会推脱。”
暗邢踌躇了片刻,道:“属下想请夫人救救我妹妹!”
……
尘封许久的木屋内,有几分破败凋零感,苏云渺推门而出时,门外暗邢一脸焦急。
“夫人,云玑她如何?”
“不必担心,我已喂她服下解药,只是中毒后身体较为虚弱,最少要三日后才能醒来。”
暗邢长舒了一口气,悬住的心总算放下,“属下多谢夫人!”
苏云渺微颔首笑了下,垂眸提起微长的裙摆走下台阶,并未多言。
暗邢也是在后面沉默地跟着。
春日的晚风有些许凉意,将少女的裙摆吹起,浅紫色的发带更是四处飘散。
暗邢握紧手中长剑,满含感激,心里却又十分忐忑。
他知道苏云渺是个性格极淡的,不记仇也不同人结怨,可他又深刻知道,容凛不是!
思忖了下,他快步追了上去,“夫人难道不想知道,云玑是为何而中毒?”
苏云渺不懂他为何要这般问:“他人之事,我从不会过问。”
她步伐浅浅,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若此事同主子有关呢?”
踏出的云步微滞,苏云渺不解望他,“那你又想同我说什么?”
……
照暗邢话中所言,容凛手底下的暗卫,统共有二十七位。
除了时常出没的暗影七卫,其他均隐在暗处,非必要时刻,从不会现身。
苏云渺想,这些暗卫的武功应当极高,若非如此,凭她的内力不可能感觉不到。
“暗影二十七位全是男子,唯一的女子,便是属下的胞妹,云玑。”
“既是武功卓绝,她又怎会中毒?”
而且中毒还极深。
暗邢面露难色,踌躇道:“云玑她性格孤傲,桀骜难训,却……却十分钟意主子,几次三番以下犯上,主子便……”
说起来他也有错,若不是自己太过纵容云玑,她也不会落此下场。
苏云渺不免惊诧,“你的意思是,她中的毒是容凛所下?”
暗影默然,“主子从不近女色,更不喜人亲近,云玑触了主子的底线,便要受这般惩罚。”
大抵是怕她误会,他说完又极认真地解释道:“准确的来说,是她心甘情愿饮下主子给她的毒酒。”
容凛的心向来狠,对他来说,不能说话的死人比生了异心的下属要更得他心。
“主子吩咐过,他不会救云玑,可若她不死,便可饶过她。”
可容凛研制的毒,又岂是这般容易解的,最重要的是,根本无人敢解!
苏云渺听完,垂眸并没未展露太多情绪。
她其实并不大懂这位“云玑”姑娘所为,可暗暗想想,自己的举动,似乎又与她无异。
暗邢见她沉默,便也不敢再多说。
他视线微瞥,瞧见少女淡漠的神色,心中不由赞叹自家主子的眼光独到。
少女心地纯善,而容凛城府却极深。
一个苦心救人,一个却视人命如草芥,看似并不相配的两人,反而却是最相配的。
水汽蒸腾,四处弥漫朦胧一片,刚沐浴完的卧房还有些未散去的水汽。
满是清香的少女闺房药香却更浓郁些,一旁藕色的屏风后纤瘦的人影闪动。
玄黑色掐丝的皂角金靴缓慢靠近,只差一步时,凌利的剑直指而来,剑身倾斜,那光影上映出容凛似笑非笑的模样。
他垂眸看着直抵他喉间的长剑紫电,满含笑意地看向握剑的少女,“夫人这是何意?”
苏云渺已穿戴整齐,青丝半绾,莹润的脸上还带着些许水汽,她将剑逼近了些,引得男人身体向后微倾。
“往后不可再随意进入我房内。”她声音依旧柔,却透着几分无可奈何。
容凛扯唇笑了下,凤眸微挑,便知他心情极好,可转眸相视时,又带了几分正色,“那也得夫人赢我才行。”
他甚至不给苏云渺反应的机会,掌心顺延向上就要擒握她手腕。
苏云渺骤然松开手中长剑,剑柄却被男人顺势握在手中。
他的手法快到难以想象,待她回神时腰已被男人揽住,紫电在他手中轻巧转动,精准插.入剑鞘之中。
苏云渺见此眉间微皱,她肘间用了些力道,借势从容凛怀中离开。
她身法再快,却快不过男人的手,旋身的功夫,发间的紫玉簪已被容凛取下。
青丝如瀑,瞬间散落云肩。
苏云渺无奈地睨了他一眼,正欲开口,便被男人欺身压在了身后的屏风之上。
软玉温香在怀,容凛幽深的凤眸都惬意地微眯起来,似是得逞地说道:“都说了要同为夫学习剑法的,夫人这一局,可又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三应该不更新,要存入v的万更,得让我缓缓,我得加油存点稿子,要不到时候能哭死。……昨天时间定错了,真的太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