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今日我又来得不巧。”容凛端详掌心的瓷瓶,凤眸微眯,“云痕膏,上等的金疮药,还当真是舍得!”
他挑眸时神情倨傲,与傅筹踌躇之态大不相同,完全的上位者姿态,让人难以忽视。
说话之际,甚至已抬步进了房内。
苏云渺被男人浓厚的气息压得喘不过气,微退了两步。
“容凛,你做什么?”她语调有些无奈。
这人身姿颀长将微敞的门挡得严严实实,她什么都看不见。
容凛瞳孔微缩,神情暗了下,侧首瞥向身后仍定定站着的傅筹,声色慵懒,“怎么?是要孤请你走吗?”
他难得正色地用身份压人,惊得苏云渺抬眸看他,“你……”
他周身气息冷得可怕,可与她相视的眸子里却还满是慵懒的笑。
苏云渺断定容凛此刻动了怒,门外无动静传出,傅筹定然也没有离开。
她抬手握住男人身侧的手腕,轻易将他拉至身后才松手,视线豁然,便对上傅筹那双深沉的眼眸。
“我……”话到嘴边,她还是换了说辞,“多谢你的药膏,请回吧。”
傅筹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握剑时骨节作响清晰可闻,却终究是一言未发,转身离去。
苏云渺正欲转眸,“哐——”
木门被用力合上,她舒尔转身,身后已不见容凛身影。
此处与内间相隔不下六尺,能运气操控门板,可见内力深厚。
除了在遥家见他运剑射伤遥孟合,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容凛运转内力。
苏云渺走近之时,他正坐在桌前。医书还停在她看过的那页,明显并未被翻过。
“明日要离开吗?”她轻声问。
她不觉自己亲近的语态,像是同熟稔的好友商讨,又像是亲密恋人间的问谈。
容凛低声应了句,“嗯。”
他此刻脸色算不上好,从桌前起身,负手立在了窗前,指腹不知捻着什么。
“可有什么想要的?”
“没有。”苏云渺摇头,“我早晚都要离开,对身外之物,并无所求。”
那何事,又能让你有所求?
容凛在心底问下这话。
他忽而勾唇笑了,眸色深谙莫测。
苏云渺不解道,“你笑什么?”
她发觉自下山后,男人的行为举止便有些奇怪,又或者说,他本就如此。
容凛转眸看她,那一瞬眼神穿透,虽无杀意,却让她察觉到危险。
“苏姑娘,没人告诉过你吗?”他一步步靠近。
苏云渺退了一步,迎上他的目光,“什么?”
与恶缔契,注定万劫不复!
又何谈全身而退!
容凛未答,凝望她时,转瞬便又笑了。
他从未沾过女色,对男女之事也并不知晓,虽然在外人眼中他心思难谙,可容凛向来最懂自己想要什么。
若缥缈一行,让他全然信了眼前少女的所作所为,那下山之旅,便让他认清了自己对她的心思。
桩桩件件,无疑是让他更加确定:
他,想要她!
他容凛,想要苏云渺!
……
苏云渺到底没问出那话里的意思,就听闻遥栀兰来了。
夜色渐深,她带着几个家丁捧出了两个剑匣,匣木老旧,像是有些年头。
她已换了白色的丧服,眼尾通红。
苏云渺不忍看她,便瞥向她手边的遥玖祈。
这孩子最不怕生,此刻也是呆呆地看她。
遥栀兰神情戚然,脸色憔悴,“听闻你们明日便要离开,我着急便来了。”
她示意一旁的家丁将东西呈上,“这是三叔特意让我送来的,请你与容公子务必要收下。”
她这话虽是和苏云渺说的,可却是说给容凛听的。
苏云渺并不想欠下人情,还未等她拒绝,身后之人已打开了剑匣。
剑鞘染尘,拔剑时剑光青凛若霜色①。
“竟是紫电,青霜。”容凛观摩剑身,眸中兴味盎然,“相传由玄铁所造,经青火淬炼八十一天,方能成型化剑。”
这剑身轻盈,在手中仿若无物,可剑锋凌利,削铁如泥。
遥栀兰见此放下心来,“我为女子便养在深闺,门派之事向来传男不传女,所以我先前也是毫不知情。”
“经历此事,三叔已决定重振奇甲门,他十分感谢众位相助,为表诚意特将本门镇派之宝献上。”
容凛此时心情甚好,他将捻在指尖的东西弹射入一旁的灯火之内,看它燃尽,才慢条斯理道:
“遥门主诚意十足,若往后江湖相见,能帮上忙的,容某定义不容辞。”
遥栀兰知他这话,是应下了对门派的承诺,便知自己不虚此行。
她只与苏云渺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客栈。
如今已是四月,夜风还带着凉意,长街瓦巷,已鲜少有人在外。
苏云渺望向遥栀兰清瘦的背影,眸色微颤,许久才收回视线。
她转身看向身后,容凛此刻正在桌前摆弄上面的物件儿。
她深谙他那个性,便也懒得同他说,“东西呢?还我。”
苏云渺软声说着,抬手伸至他跟前。
容凛垂眸注视眼前如葱白纤细的手掌,侧目之下,烟紫色云袖露出腕骨处瓷白的肌肤,透着荧光,犹如清透质地的脂玉。
未做他想,他直接将人拉近。
“容凛,你做什么?”苏云渺不防被他扯住,险些踉跄。
容凛摩挲掌心柔软,那触感细腻的让人流连,他将手掌翻转了下。
果然,白皙手背上的划痕还凝着浅淡的血珠,他不知从何处掏出的金疮药,低头将粉末细致地涂匀,半句不应他拿走傅筹药膏之事。
“改日得空,我教你一套剑法。”容凛低声说着,那话里没有半分商量的语气。
苏云渺抬眸时纤长的羽睫微颤,心底有些慌乱。
她似乎越来越看不懂他了,想抽回的手被桎梏住,她轻声道:“我并未用过剑。”
容凛沉声道:“但是你必须得学。”
他话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声调却很是温和。
可她并非他的下属,无需要听他的。
“剑明日我让暗邢来取,早些歇息吧。”
苏云渺拒绝的话还未说,男人便已离开。
晨曦第一缕阳光透过岩洞缝隙而入,洛云珩身姿端挺,早已睁开了眼睛。
“前辈,我昨日已查看过,山崖之下是一处深泉,借着崖上新生的绿蔓,大约一个时辰就能到崖底。”
他也曾想过运功借藤蔓而上,可他平日研习医理,轻功已荒废了许久,背着人并无把握能借力直上。
洛云珩看向闭眸休憩的老者,接着道:“前辈,下山时,我会用藤蔓将你绑在背上,如此你便可同我一道离开此地。”
无名老者睁开双眼,嗤笑了声,“小子,你那点功夫,可别白费力气了。”
这位老前辈似乎十分执着让自己拜他为师,对他的功力也嗤之以鼻。
洛云珩并未生气,他的确是荒废了武功,内力修了许久,根基却还浅显。
“前辈,你若信得过我,那是晚辈的荣幸,你若不信,我也不能独留你一人在此。”
无名老者难得愣怔了下,随即大笑,“你这小子,脑子竟真是个不灵光的!既然如此,那就赶紧将你包袱里的干粮递过来!”
洛云珩没想到,他是惦记这个,“前辈,出了这山,晚辈做东请你吃个够。”
说着他将干粮递了过去,可老者拿了干粮,却突然将他拉住,那力道看似未用力道,可却使他浑身筋脉都疼了起来。
洛云珩顿感无力,单膝跌跪在地。
正欲说话时,嘴里却突然被塞入一物,此物腥臭难咽,入口便让人几欲作呕。
“礼尚往来,老夫可不会白吃你的。”老者的话在耳边回荡,可他已无暇探究。
下颌被狠狠掐住,洛云珩被迫仰头时,口中的异物也被艰难咽下。
“前辈,你……”
“少见多怪,这可是千年蛇胆,吃了它,可保你体健身强,金刚不坏!”无名老者颇为得意地说道。
洛云珩忍下作呕的欲望,想起这位前辈曾说弄死了的小蛇,赶忙问道:“前辈说得可是那日你取玉蛇果遇到的灵蛇!”
无名淡淡道:“算你还有点见识。”
千年的玉蛇蛇胆,服用可增强体魄,修筑经脉损伤。
若是武林中人得玉蛇果和千年蛇胆,功力便可一日千里,所向披靡。
可这对洛云珩来说,只觉得可惜。
无名见他脸上无光,一副惋惜模样,没好气道:“你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倒像是老夫欺负了你似的!”
“前辈,我……”
“别说了,我给你这蛇胆,不过是谢你给的干粮,至于离开此处,我不会答应的。”
洛云珩满是疑惑,“前辈,你这是何意?”
无名道:“你就没想过,此处山崖陡峭,老夫双腿难行,是如何出现在此处的吗?”
此话一出,将洛云珩问住。
他所想不过老者落崖受伤,摔断了腿,并未往他处想。
可无名老者却道:“老夫已在此处待了十五年,这双腿是我亲手打断的!”
玉灵镇。
五匹高头大马正停在客栈前,暗摇解开马绳,正疑惑暗邢怎么一大早不见了踪影,余光就瞥见一身紫衣的容凛自客栈内走来。
“主子。”
许是太久未见容凛,让他生了几分惧意,他说话时满是恭敬。
他平日里惯是最嚣张,如此乖顺的模样引得苏云渺多看了两眼。
暗摇察觉到有人看他,看向少女时,冷哼着瞪了过去。
苏云渺只觉得新奇,眉眼间带了些笑,正欲上马时,暗邢不知从何处来的,满脸冷肃。
他匆忙走至容凛面前,说道:“主子,昨夜遥府遭袭,满门被屠!”
不等众人反应,暗邢接着道:“玉灵镇都在传,昨夜之事,是暗夜门所为!”
作者有话要说:①晋.崔豹《古今注》:“三国吴大帝孙权有六柄宝剑,一曰白虹,二曰紫电,三曰辟邪,四曰流星,五曰青冥,六曰百里。”青霜:古代名剑。此剑之剑光青凛若霜雪,故名。唐.王勃《腾王阁序》:“紫电青霜,王将军之武库。”
……
容凛:=_=,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洛云珩:我……呕……,那个……呕……感谢在2022-11-06 20:41:57~2022-11-07 20:4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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