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朗星稀。
密室之内,昏暗中立着两道人影。
“二哥,这姓容的小子来历绝对不简单,还是小心为是。”阴沉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
“门派已隐退多时,若是能借这位容公子之力,未尝不是件好事。”
说话的正是遥孟合。
他长叹了一声,沧桑的眼睛里似乎泛出微光,“想我奇甲门十几年前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
十几年前的奇甲门,虽没出个盖世的武学奇才,可锤铁锻造之术可谓是出神入化,武林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遥孟阡握紧的拳头重重捶在身前的木桌上,他咬牙眼中泛出几分恨来,道:“若不是大哥无故惨死,门派何故会落败到此!”
十五年前,奇甲门因锻造之术非凡,引得江湖中的能人异,争先上门拜访制造武器。
彼时玄心教还籍籍无名,奇甲门因他们兄弟三人配合无间的铁锁流星阵,打遍天下无敌手,而名声大噪。
可就在他们三人准备前往武林豪杰聚集地争选武林盟主时,却不防被人偷袭。
大哥姚孟其拼死相护命丧当场,才让遥孟合和遥孟阡侥幸借机逃出。
经此一战,遥孟合经脉受损,再掷不起流星锤,而三人中相貌最出众的遥孟阡也面容尽毁。
偷袭之人是下了死手的,若非如此,那道横贯面门的刀痕,也不会盘虬在遥孟阡脸上十几年也未曾消减。
遥孟合阖眸叹息,道:“三弟!往事就莫要再提了!”
遥孟阡闻言,抬眸看向眼前瘦弱的老者。
满腔的怨念和不甘,在看到遥孟合略显佝偻的身形时,瞬间又泄了气。
他摇了摇头,在心底不停地告诉自己。
这是自己的二哥,是世界上除了大哥外,他最崇敬之人。
偏院内,夜风突兀又急骤。
屋内的烛火被窗外的风吹得四处摇曳,一阵风过,突然弹射出的字条落在了书桌上。
静坐在桌前的苏云渺,收回落在医书上的眸子,她静了片刻,才伸手将字条展开。
字条的纸张很是整齐,却带着些略繁复的褶皱,字已微微晕开,像是被水浸湿,可这字迹却极易辨清楚。
苏云渺正出神之际,视线里突然出现的手掌,将她手中的字条轻而易举地抽走。
容凛指腹捻着,声色冷沉地念出了字条上的字,“遥府东院,切记莫去。”
迎着明亮的烛光,苏云渺见他那张俊美的脸庞半边掩在暗色里。
男人明明笑着,可那薄唇微勾的弧度却有些耐人寻味。
他也不知何时来的,如此悄无声息的,倒是半点不客气,也从不把自己当外人。
苏云渺将字条拿回,顺手放在翻看的医书内,这才问他:“白日里功夫多得是,为何总要在夜色里登门?”
如今他们的身份本就惹疑,这人却总是不知收敛。
容凛拂袖,对她的话充耳未闻,视线幽幽看着她的动作,凤眸挑着,未发一言。
苏云渺侧眸看他,“怎么不说话?”
她声音很是轻柔,有好像对谁都是这般。
从不分亲疏,也不辨敌友。
“白日里人多眼杂,哪有夜里清净。”他眸色已然没了笑,连最擅长的伪装,也懒得继续。
“再说了,容某若是不来,想必也不会知道,夫人的魅力竟这般大。”
从下山到玉灵镇才几天的功夫,她这一路上招惹的男人,怕是数都数不过来。
他说话时不藏着情绪,倒让苏云渺好分辨些,“你因何生气?”
她将医书理得整齐,猜想自己是哪里惹到他了,竟让他说话都这般冷肃,面色也沉着。
这话倒是问醒了容凛,他惊觉自己外露的情绪,再思索时,已然换了平时那副慵懒的模样。
“大抵是,未能寻到件称手的兵器吧。”
他这话转得,苏云渺倒没觉得多突兀,只是有些讶然,“你当真是想找个兵器?”
她只以为,他是单纯为了客栈那晚寻仇的人才来的。
容凛薄唇间笑意渐深,“我虽有意到此,但也并非毫无所图。”
他伸展出左手,冷白的手掌露在苏云渺眼前,那指骨很是漂亮,掌心平整,也没有习武之人长见的厚茧。
“内功心法深厚,一切招式都能迎刃而解,可双拳两掌再强,与利刃相较,不过是以卵击石。”
苏云渺声色淡淡,“若内功深厚,便可化气为刃,以卵击石,也未尝不可。”
她对武学并不精通,可是看过的书却极多,书上说内功心法在乎化解招式,意在先行。
容凛听闻此言,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他微俯下身,身后的乌发垂至身前,发尾在苏云渺的手背上不停刮蹭。
“我以为,苏姑娘会比我更了解此事。”
她将手挪开了些,探究他话里的意思,可抬眸触及到男人的视线时,水眸却不受控制地向下滑过。
容凛颈侧脉搏跳动的好快,力道喷涌。她想,若将指腹压在上面,定能感受到脉搏涌动的频率。
她想,或许是他靠得太近了,才让她生出这怪异的想法来。
苏云渺轻颤着眼睫,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柔声道:“容凛,夜很深了,你该回去了。”
……
暗邢在遥府里逛了一圈,夜里的院子倒那么安静,打铁声接连不断,偶尔还会传出些吵嚷。
路过苏云渺的院落时,他不经意间瞥了眼,正瞧见从房间走出来的容凛。
男人的感知敏锐,暗邢只多看了几眼,隔着老远就察觉到,夜色里那双阴沉的眼睛直视而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展臂轻身,迅速离开了这片房顶。
暗邢无奈找了处僻静的地方,躺在房顶的瓦片之上,欣赏起月景来。
白日里他跟着容凛在遥孟阡那里见识了不少兵器,从短长兵系到奇兵系,再到软兵与暗器系,种类繁多,且都是新打造的。
只是这些兵器之中却并不见流星锤。
按理说,流星锤算是软兵系里的典型,且照遥栀兰的说法,遥府的铁匠最擅长制造的就是流星锤,为何却独独漏了。
他想这遥栀兰的话也未必可信,毕竟事关遥家名声,说不定她话里还是有所隐藏的。
遥家的遥孟合看着倒像是个极好相处的,但弟弟遥孟阡,心思却沉得可怕。
白日里相谈,他根本不敢多说,生怕透露出什么。
暗邢正沉思着,只觉颈间一凉,低头时就看见,极锋利的剑此时正横在自己脖子上。
他倒吸了口凉气,微冷的夜色起了一身冷汗,转头看到身侧的人影时,怒火腾升。
“傅筹,你发什么疯呢?”暗邢气得浑身颤抖。
他拨开身前的剑,起身掸着身上的清灰,试图掩饰自己那一瞬的心惊。
他的悟性在七卫里算不上最好,可武功却是最高的。
他平日虽不张扬,可跟着容凛待久了,心里又怎么会没些傲气。
平日最他也最是警觉,可傅筹来时,他竟丝毫没有察觉,若真是敌人,怕是手起刀落,他早就人头落地了。
“东西拿来。”傅筹将长剑收好,抱在怀里,声音比这夜风还凉。
暗邢本就火大,这一问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什么东西?”
傅筹这家伙脾气没比容凛好多少,但他惯会沉住气,说些话让人着急猜不透,他偏还风轻云淡。
他暗中腹诽,庆幸傅筹这家伙不是个当主子的。
傅筹立在风中,仍一动未动,“那日,成衣铺里,她给你的。”
暗邢闻言愣怔住了。
成衣铺?
这几日他只去过一次成衣铺,瞬间反应过来,“你是说苏姑娘给我的簪子?”
傅筹没应。
暗邢轻嗤一声,“怎么,拾人家苏姑娘丢了的帕子,还要暗地里抢人家姑娘的簪子?”
“与你何干?”傅筹冷眸看他。
他眼中的神色如一潭死水,看人时也不带一点情绪。
这话将暗邢彻底激怒。
傅筹不在七卫之中,更是在容凛管教之外,他向来孤傲,如今这般行为,无疑是在挑衅。
暗邢面色也冷了下来,“傅筹,若非是不想打草惊蛇,我今日定是要同你一较高下,你……”
“奉陪到底!”傅筹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他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从不管他人的计策如何,像块硬石头似的。
暗邢握拳,手背青筋暴起,怒目瞪视他时,忽而又笑了。
不等傅筹反应,他直接轻身朝苏云渺那边的院落飞去,回首笑道:“不是想要苏姑娘的簪子吗?不如现下就去当面问问,她愿不愿给你了!”
傅筹闻言已追了上去,手中的长剑更是半分不留情面的朝暗邢挥去。
两人功力相差不少,可一时间却很难分出高下。
“傅筹,你来真的!”眼看自己袖子都被划破了口,暗邢有些沉不住气了。
等他飞身落在苏云渺的院子里时,脚才刚落地,擦身而过的长剑,就直直钉入他靴边的地面上。
暗邢刚要骂人,余光却瞥见一旁苏云渺住的房间,此时门大敞着,里头一片暗色。
“遭了,苏姑娘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差点忘了,咱们真正的武侠男主,还在崖底躺着呢……
实在抱歉,昨天加班跑得着急,今天上班就挨批了,一整天都没敢偷空码字,哈哈……,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