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我被一阵冷飕飕的鬼风吹醒了,感觉浑身发冷,瞌睡虫全被一阵风刮走了。我急忙盯着八个洞眼,却什么事都没有。百般无聊时,我站了起来,想去看看鬼三。因为听麻大说过,鬼三睡觉的时候是睁着眼睛的,我记得三国演义里不知道是曹操还是关羽来着,其中一个睡觉也是睁着眼睛睡的。所以,我特别想看看这真人睁眼睡觉的样子。打定主意后,我悄无声息地向鬼三凑去。我抬头看了一下天空,月亮照得老亮,这会估计也就午夜左右吧。我看了一下手表,暗骂了一句,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麻大睡觉没有品,把个手臂伸得很长。我刚走到棺材旁边,只顾着去捉弄鬼三却没有注意到麻大的手。为了避开他的手,这一下我吃亏大了。“咚”的一声,没等看清怎么回事,就被地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我摸索着爬起来,照面前就是一脚。踢完之后,直接蹲在地上,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巴。我气得不得了,这脚痛得钻心。我眼角的余光又看见了麻大的手。这人要不要脸,脸皮能拉得比猪八戒的还厚。我一个闷气,甩了一巴掌。啪的一声,那手没有动静,我的却疼死了。我用另一只手轻揉着,心里直叫苦。
突然,我感觉不对。不对呀,刚才那手明明是在棺材中间,现在怎么,怎么,我已经超过了棺材中间,在棺材的前头了?难道麻大没有睡,故意哄着我玩,寻我开心的?
我一个转身,刚要大叫麻大别装了。我傻了,嘴巴悬在半空中,要说的话硬是折了回去。
一只红毛小手正直勾勾地堵在我面前,这只手很细很长,跟我在电视上看见的蜘蛛手差不多。但这手的五指并拢时确是一模一样的,看得我毛骨悚然。我吞了一口口水,再一看,这手向后一直通到棺材里。这一看我有点懵了。乖乖,这哪里是手呀,我从没有见过近两米的手,而且还是个女人的!
我忽然想起开始看到的怪异点:清朝的官服虽然有些花哨,但这袖子也不需要夸张到三四米长吧。要不是因为看见顶戴花翎和朝珠,我一定以为是戏服。这么看来,原来秘密都藏这袖子里了。这袖子里还真是乾坤非常啊。我一看惨了,估计这手还没有完全伸出来。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红毛手又伸出了不少,已经碰着我衣服了。我倒退了两步,这手也突然停了下来,仿佛是发现了我。停下来的红毛手在半空中如同蛇舞一样,舞动了起来,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我定睛一看,这手变了,指甲长得奇快,已经有十厘米长了,而且还在疯长。我连忙叫醒麻大,麻大睡得昏昏沉沉的,被我一下叫醒,揉着眼睛就开骂。
“你吃饱了撑着啊?晒月亮咧,自己晒就自己晒,非把我的美梦弄丢了你才开心啊?”
麻大刚一说话,那红毛手似乎找到了对象,手背一番,手掌朝天,五指上指甲笔挺挺地对准麻大的喉咙,蛇涌一般往上蹿去。
“下面,下面。”我喊道。
“什么下面,下……”
麻大低头一看,就看见五根锋利的刀口向自己飞来。生死关头,麻大反应倒也很快,头一歪,五根指甲嗖的一下穿了过去,划破了麻大一点皮。还没等麻大反应过来,那手一弯,五根索命鸳鸯指迫不及待地又飞了过来。我看得惊心动魄的,这样的速度,估计麻大这次不死也要出大血了。我捂着眼睛不敢看下去。
“我捏死你。”
我赶忙睁开眼睛,就见麻大死死抓着红毛爪子的手臂。见这样,我拔腿就跑,帮着麻大稳住手臂,一边大叫鬼三过来帮忙。
“这红毛爪子的力气,怎么比野猪仔子的还要大啊?膀子还这么细。”麻大喘了口气,“他娘娘的差点被你害了命去。”
鬼三不知什么时候钻到我下面了,抓住红毛爪子的手臂,举起手中的瑞士军刀,自上而下,咔的一下砍了下去。我跟麻大两人死命拉着,鬼三一刀没有砍断,又上了一刀。不知是这刀卷口了,还是这红毛爪子的手臂太结实了,总之这刀只刮下了一点皮而已。那手臂向后一缩,缩回了棺材里,棺材“嘎嘣”一声合了起来。
“大意失荆州,差点没有丢了命咧。”麻大从棺材上爬了下来,脚一落地,软软地就要往下面瘫。
我扶助麻大,看他被吓的样子,我哭笑不得,还得装作很关心的样子。
“他娘的,敲开棺材盖,漂亮的奸尸,丑的割她xx子。”鬼三愤怒地冲了过去,对准棺材身就是一脚。
这力道,原以为可以一脚踹开棺身的,却没有想到棺材完好如初,而且连动都不动一下,一点面子都不给鬼三。
“你厉害是吧。”鬼三掏出手枪,对准棺材就是三枪。棺材被打穿了三个洞眼,打出去的子弹一直撞到对面的墙上才落下来。
“再厉害的行尸走肉,你还是行尸走肉。”鬼三学着西部牛仔的样,打完枪不忘吹一下枪口。可我明明看见这枪口上,半点烟雾都没有。
“行了吧,老三,够了。”麻大看不下去了。这原本美丽的一个尸体,现在算是被糟蹋透了,体无完肤。
“算了?你看看你脖子,那伤口差那么一点点就到喉结上了。”鬼三还是很生气。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引经据典。
“那是人,她不是。不行,我一定要毁了她。”鬼三心意已决,不听我们劝阻。
眼看着鬼三从怀里掏出一瓶二锅头,就往棺材上洒着。我一个激灵,仿佛听见什么声音在向我求救。冥冥之中,我总觉得这棺材挡在这里必定有它的妙用。
“先不急着烧,万一烧了,以后出现什么怪事就麻烦了。”我说道。
“就是老头子来劝,我也不买他的账。尸体是我打烂的,怨有头债有主,她要是气不过就冲我鬼三一人来。”鬼三打起打火机,火苗嗖的一下冒了出来。
就在火苗穿出来的那一刹那,我的眼前闪过一道亮光:“对,我记起来了,就是这里。”我自言自语道。
“什么?”鬼三回头看了我一眼,就准备点火了。
“真正的出口。”我脱口而出。
“痛。”鬼三喊了一声,用自己的袖子盖住了已经着火的棺材盖。
“怎么回事?给我们说清楚。否则,我一定先揭开盖子把里面的那位糟蹋个够,再火烧了她。”鬼三目不转睛地看着。
我指着棺材:“我做过的一个梦里,曾经我来过这里,但我一时没有想起来,也没有印象。就在你的打火机冒出火苗的时候,我突然听见有人向我求救。然后,那个梦中的情景就出现了。”我径自走到棺材面前,爱惜地抚摸着棺身,一股莫名的泪水流了下来。
“别哭,别哭啊大侄子。你也老大不小的一个大小伙子了,兴哪门子的哭咧。”麻大最见不得别人哭了,他看见别人哭心就软。
我在棺材四周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后,凑到棺材前面,半跪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按在灵牌上。我哽咽地念了出来:“阿鲁特孝慈。”
鬼三和麻大傻乎乎地看着我,我挥手将大拇指的力气完全用在“阿”的那个口子里,按动了。我的半根大拇指按了进去,就听见棺材盖嘣的一声飞出了三四米。里面那个被鬼三先是毁容又是连开三枪的尸体,僵直着手臂,半身挺起,坐在棺材里,嘴里散发着一股令人恶心的怨气。她的眼睛向四周遥望,最终定格在麻大身上。
我看着麻大,感觉事情蹊跷,她不选择我也不选择毁坏她身体的鬼三,偏偏就是盯上了麻大。
“麻大,你有没有得罪过她?”我喊道。
“没,没有啊。你们又不是没有看见,我都没有老三那么狠。”麻大说话结结巴巴,眼睛不敢看着尸体。
“你一定有事情隐瞒着我们,说吧。‘人盯鬼不怕,鬼盯人该死’。”我看到麻大一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样子,就知道麻大肯定隐瞒了什么事,而且很重大,与这个尸体又有很密切的关系。
“没有就是没有,你们怎么就不信我咧。”麻大继续嚷嚷着,“这该死的倒霉蛋,怎么就认准我了?”
“你不会是她前世的男人吧?现在你来了,她能不和你话话家常吗?嘿嘿……”鬼三笑了起来。
“你还有心思笑,灭了这尸体再笑也不迟。”麻大冲鬼三吼道,“我他娘就快被这女鬼弄疯癫了。”
说着麻大举起双手学着我抓头的样子,抓着自己的头发使劲地来回揉戳。突然,我看见麻大的手臂上露出一块玉手镯,只是简单的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个价值不菲的宝贝疙瘩。难道,问题就出在这?
我回忆起来,刚才我拍照的时候,似乎没有看过这样的一个手镯。我转身看着尸体举起的双手,手很长,伸出了棺材外面还多出了一大截,这样看来这手臂足足有五米长,可能还多点。
我看着尸体的手臂,左手臂手腕处有一道不深的血印,上面还有血。鬼三刚才一共砍了三刀,估计她袖子里还藏着两刀,而且一刀还很深。我看向她的另一只手,果然有一只手镯。我大概想想,怪事十有八九就出在这手镯上了。我们掏她别的东西她都不紧张,唯独麻大顺手牵羊的那只手镯让她死不瞑目。我想这手镯对这女主人一定有很特殊的意义,多半是她男人生前送的。或者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快把你手上的镯子摘下来。”
看见尸体已经站了起来,并且浑身散发着死亡之气,我不由后退了了两步。看这架势,大有夺不回手镯,就与麻大一起升天的意思。
“什么手镯?不过,我知道这爆尸可不是开玩笑的。”鬼三看着麻大。
麻大犹豫了一下,这是尸体已经蹦出了棺材,速度快得如影如风,让人瞠目结舌。麻大再没有心思玩了,取下手镯就往天上一抛,连滚带爬就往鬼三身边跑去。这时候,也就鬼三道行最深厚了。鬼三自认为对付眼前这个诈尸还是有把握的,也就乐呵呵地将麻大赶到身后去了。麻大一到鬼三身后,就立即大口喘气,浑身颤抖。
“管你是人是鬼,现在吃我一枪。”鬼三举枪便打。
子弹嗖地穿出枪膛,飞了出来,直奔尸体而来。尸体腾空一跃,接住半空中坠落的手镯,套在手上,同时也躲过了鬼三的子弹。
“好厉害的身手。”鬼三心叹。
“别再激她了。”我连忙冲鬼三招手,示意停下。
鬼三放下枪后,那尸体向前面黑暗的地方蹦去,到了八个洞眼的时候,突然就消失了。
鬼三和麻大站在前面愣了好一阵子,确定那尸体不会再回来了,才提着心吊着胆地趟了过去。
“他娘的,连尸体也会缩骨功,我他娘的不服。”麻大嚷嚷。
“不服不行咧。”鬼三笑起来,“有点意思。”
“大侄子,你过来。看看,看看,那尸体真他娘的狡猾,屁股歪歪就钻洞眼了。”麻大说道。
我依旧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我颤抖地将手指从口中缩了回来。这刚一缩回来,棺材里又是一声激烈的响声。没等我站起来,我跪着的地方就已突然一陷,连人带棺材统统往下面坠落。上面我就听见麻大大叫了一声:“小心。”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这才想起来,身子是躺在棺材里的。我嗖的一下,屁股一挺,落在我胯上的什么东西就被我顶出了棺材外。我拿紧右手的土枪,这有枪在手,感觉就是不一样,没枪就像欠别人几十万,干什么都要顾前及后,里外不讨好。这有枪在手就不一样了,指哪里哪里就等着开爆吧。刚才只是稍稍瞟了一眼,圆不溜秋的,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这脑袋一热,不会是嗜血蛆吧?“毙掉了。”我吐出一口气,最讨厌这种看着就恶心的东西。
我起身,身体刚出棺材,就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端着枪乱挥,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黑得不清,敢情这外面乌漆抹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就算有敌人,也看不见。
我在身上摸了一下,没有摸出火折子,只掏出了一个打火机。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呢,摸着就开打,直到打了几十下才嗖地冒出火花来。又打了四五十下才见着光,举着打火机,我看不见上面,再往四处看,也什么都看不见。四处死寂一般,什么声音都听不见。我这急了,心急火燎的。这一急,心就扑通扑通地乱跳个不停,人一下子慌张了起来,举枪的手不自然地落了下来。
我想怎么的也不能死在这么个黑灯瞎火的地方,说不定几百年都没有人来光顾。到时候我这一堆破烂骨头,让人看见了就别提多寒酸了。我想了一下,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又所谓路到桥头自然直。我知道这也是我自己欺骗自己的一种方法,但有点希望地死去至少会比因为无边恐怖吓死的样子要好看点。我熄灭了打火机,下了棺材,在地上摸索了一下,很快摸到了一件东西。凭感觉应该是手镯,感觉一定是玉石的。我这就纳闷了,好端端的,谁将个手镯放我胯下。真是的,投河不成再上吊——没死(事)找死(事)。
我想到那棺材里是可以看得见的,那里面就一定有夜明珠之类的东西。回去很容易就看见一颗巴掌大的夜明珠陷在棺材里,我摸出那把卷口的瑞士军刀,小心翼翼地将一层木头削掉,又连抠带挖了半天,才将夜明珠给弄了出来。拿在手上,感觉这么大个的夜明珠竟然只有几张纸片重。我推断这一定不是夜明珠,大脑里却一时又想不出这是什么。也就不想了,反正等出去了拿到十八家铺子去,那里有的是各地明里暗里的行家。
我举着夜明珠缓缓地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感觉自己浑身乏力,腿脚酸软,肚子咕噜噜地叫着。我没精打采地继续走着,肚子饿得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咬住自己的胳膊,咬出血来,自己舔自己的血。前面还是一片黑,我绝望了。傻笑了两声,想我这么拼命到底为了什么?我老爹、爷爷、祖上那些没有见过的列祖列宗,帮家里设置了那么大的家产,就是关了铺子,也足够我赵天大神仙快活地过几辈子。
我边想边哭,这他娘的倒霉事情怎么都轮到我身上了。早知道如此,就算打死打瘸了,我也不来这里。盗祖坟,遭天谴,天打五雷轰顶,死后还要下十八层地狱。
“咚”,我又被拌了一跤这已经是第三十四次了。
“我的奶奶妈妈们,你们就在天有灵保佑我一次吧,就是想我去看你们,也别让我受这么多的罪啊,直接掉下个大石头,砸我头上算了。”我对着上面大喊大叫。我想我要是不这样,恐怕这里的死寂就能让我变疯掉。
“咚”,我这没有说完,又是一跤。我摸了一下额头,有些湿湿的。一定磕地上弄破皮了,我蹲在地上,将手中的夜明珠贴近地面,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鬼东西阻碍大爷开路。我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怪了,地上空空的,不知道多平坦,我不死心继续寻着地面,又往前走了几步。
我手按在地上,准备起身。刚一触即地面,就有感觉了。地上有纹理,我将夜明珠贴着地放也看不见。难道问题出在这夜明珠上?我丢下夜明珠取出打火机,啪的打着,借着火苗,我看见地上真的有纹理。往前走了几米,仍然是。照此推断,也不难看出,这片地面应该是被雕满了这样的纹理。因为打火机那一点点的火光没有大规模的照耀能力,我一时也判断不出来这些纹理是什么时代的,用来干什么的。
我的信心重新来了,我想既然这里不是自然形成,就一定有出路。我继续往前走,头“咚”地一声撞在前面的硬物上。与此同时,我的眼前只管咔咔咔一闪一闪的,无数亮点一次次冲击着我的视网膜。我这在黑暗里呆久了,这么一刺激很容易瞎眼。我连忙蹲下来,手臂护住眼睛。等了好久那一闪一闪的感觉仍旧在脑海里晃悠。我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才迷迷糊地能看清一点前面的东西。
我吐了点口水抹在手心,然后按在眼睛上揉着。七八下之后,我慢慢睁开眼睛。“我日,”我情不自禁地骂了一句脏话。这骂脏话的不一定都是指坏的,有时候见着太让自己激动的事情也会急性脱口秀一把。
说真的,我那个穷酸啊。我此时此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我狠狠甩了自己左右四个巴掌。痛!我的前面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女人,而且又是一席白衣素裹。我麻木地伸出手来,扳着手指念叨:“神秘的女人,肚兜,阿鲁特孝慈。你?”
其实,虽然我不知道阿鲁特孝慈这位皇后级别的大人物,为什么死后会出现在我家祖坟,而且还穿着清官服,手吓人的长。但我知道,只要阿鲁特孝慈轻轻脱去她外面的那一身朝服,里面必定也是一身素衣。
“你来了……”
这神秘女人很女鬼招牌地道了一句,一边向我挤着可怜兮兮地微笑,一边向我伸出招魂手。这笑真甜,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这手真美,宛如脂玉精雕细琢,精致而无可挑剔。
“呵呵,来呀……”
这女人又笑了一下,差点将我眼球子都勾搭出眼眶。我照自己嘴巴上就是三巴掌,这才清醒了过来。
等我摇完头,再往前一看,前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了。我突然向后转身,还是什么也没有。我乐了,难道是梦吗?还是就是单纯地看出错了?当然,我更希望见到是真的,那个漂亮的女人也不是鬼,而且最好没有害人之心。
“阿鲁特孝慈?”我又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