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坐在板凳上,屁股还没有坐热,铺子里就钻进来一个瘦子。这瘦子看也奇怪,他的瘦是吓人的那种瘦。露在外面的那半只手臂,让人看着就恶心,上面布满了一个个洞孔,洞孔里流着黄兮兮的脓水,加上一根根粗筋暴起,活脱脱一个地狱恶魔再世。
“给我拿个银制电钻来!这钱是昨天那个人买时的两倍,快点!”瘦子霸道地说道。
我这急了,干我们这行,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愿买也要愿卖。哪里来的强买强卖?!那还不破了祖宗定下的规矩?我是说什么也不能破了规矩,这是面子上的问题。我老爹在世的时候,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拽过呢。
“没有了,就剩昨儿那个了。那位来得及时,也来得巧了,刚好赶上我心情好,愿意卖了。”我不愠不火地说道。我这话说给谁听,谁一肚子火。我拿起杂志看起来,我就不信他这么瘦的一个,能把我铺子拆了不成?
“卖不卖?”瘦子又问了一声。
“没有,也不卖。”我说道。
“三秒之内,给我答复。”一个黑洞洞的洞口指着我。
“麻大,你麻利点,快给这位取个电爷来,我这等着你救命啊。”我朝里面大声喊了一下。
不一会,麻大拿着一把银制电钻小跑了过来,看见瘦子举着枪笔挺挺地对着我的额头,老大不高兴地喊道:“哪里来的朋友,好像很面熟,什么事情不好商量,非要拿别人的小命开玩笑?呵呵,说句不好听的,你手下的那位也不是你这位能玩得起的。”麻大把东西递过去,继续说道,“你呀,你呀,死性不改,吓着孩子怎么办?我们拿钱,你走人吧。”
瘦子接过麻大手中的银制电钻,简单地看了一下,放进背后的背篓里。收了枪,抱拳,说了声:“哥,得罪了,改日再来造访。”然后风似的离开了。
“什,什么鬼东西哦,吓死我了。进来就拿枪指着我。”我后怕地说道。
“嘿嘿,吓着了吧?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也就是吓唬你一吓。”麻大说道。
“咋的啊?”我不明白麻大的意思。
“老爷子救过他,而我们的货源也有一半是他提供的。”麻大轻松地说了句,“他也就喜欢吓唬小孩子。”
“娘的,不早说。你要是再做得逼真点,我估计快尿裤子了。”我看着麻大,知道他是有意想让我难堪一下。
“南山失火了!”爷爷从里屋冲了出来,一阵风溜到门口,对麻大说,“你收拾一下,麻利地跟过来。”
麻大脸色一变,什么也不说就往里屋跑去。不一会,身后背着一大包东西,看见我,对我说:“少东家,看好家,我去去就回。”末了,麻大还是不放心地回来重复了一句才离开。
南山失火,我一嘀咕,南山?那不是我们家族的祖坟一带吗?我愣了,乖乖不得了了,大火烧到祖宗的头上了,这还了得?我要去看看,这种关系自家威信的东西,作为后辈,我怎么能不去看看呢?我放下杂志,关了门就往南山跑去。
到了南山脚下,那场面真宏伟,大火烧得半山头都红了。我心里蹊跷哪来的那么大火,又不是秋天树干叶枯的时候。而且,这他娘的连半点小风都没有。
这里马上就热闹起来,满山跑的人,基本上都是有祖坟在南山的人家。他们都是举家出动,拿着洗脸盆、脚盆,小孩子端着夜壶,来来回回,不知疲倦。
“爷爷……”
我张眼望去,只见我家祖坟那边,一个穿着白色武褂的老者飞一般地在半山腰上颠来颠去。幸好这会不是夜间,否则,不吓死胆小的才怪!
爷爷就像是中了邪一样,就在那半山腰上前前后后地跑着。我想喊他,告诉他危险,他那么大年纪了,也就别着急拼命了。万一他有个好歹,明年清明,我如何向我那个死鬼老爹交代呢。
我叫了好几声,爷爷就像没事人一样,半点理睬我的意思都没有。我真奇怪了,这半山腰的里程,一个来回少说也得有一里多。他这来来回回都不知道跑了多少个来回了,我这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少东家,老太爷叫你速速回家,看好门了,别丢了东西。”麻大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看麻大的样子不像开玩笑,我也知道爷爷的厉害,他是个大好人,平时不爱发脾气。可他更是个怪人,他一旦发起脾气来,整个南山也要动一动、摇一摇。我转过身,拼命往铺子跑去,生怕跑迟了,铺子里的好东西被别人顺手牵羊了。
我气喘吁吁地打开铺子,查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小贼光临后,才喝了杯可乐,坐回我的冷板凳,拿起我的美女杂志。刚要笑眯眯地看,我突然想起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死鬼老爹不也埋在南山的半山腰上了吗?”
我心情浮躁,念念不安,我合着手掌,恳求观世音大师:要烧就烧别人家的,只要不烧到我赵家的祖坟,明天我就烧几个亿的冥币孝敬您。
半夜,我被麻大推醒了,看着麻大一脸的泥灰,我知道一定出问题了。
“怎么了?”我揉了揉眼睛。
“老太爷失踪了。”
“你再说一遍?”
“少东家,老太爷失踪了?”麻大突然哭了起来。
这毛孩子哭鼻涕我见多了,可这几十岁的老人家哭鼻涕,我见得还真不多。我慌了神了,要说麻大多少也是见过世面了,他这么一哭,连带我也想哭了。
是呀,我不得不往坏处想了。
“我爷爷他,他是不是……”
“是失踪。”麻大语气肯定地说道。
“不是……那就好。”我恍然大悟,我拉着麻大,给他倒了一杯水。
“麻大,你先喝水,喝了水再慢慢说。”我知道里面一定有文章。
麻大一口干了一杯,我见他实在是渴极了,就把小水壶整瓶拎来给他,他提起来就咕咚咕咚地海喝起来。
我这悬着的一颗不安分的心,终于也能安静些了。只要爷爷没有事情就好,我想以爷爷谨慎的心思,加上他一身不是盖出来的功夫,不到最坏的时候,他应该没有什么事情的。这会我才感觉自己也有点口渴了,再看看小水壶里的水都见底了。麻大正享受地抹着自己的嘴巴,突然回味似的对我说:“这水苦中带着点甜,入口味苦,但回味起来却甘甜,实在是苦尽甘来的好例子啊。”我直勾勾地看着麻大,忽然有想敲他一棒的打算。但却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光,骂道:“妈的,这是我从死鬼老爹那里偷出来,还没舍得喝的极品碧螺春加上我特制的浓缩咖啡。你,你怎么的,也给我留下点啊。”见我要发飚了,麻大连忙对我说:“这个俺不知道,不过少东家的手艺那真叫一个好。好了,不说这个了。你这,还要不要知道老太爷的下落呢?”我一拍大腿,说道:“不和你计较了,你快说说看!那南山对别人来说多少有些个危险,但在爷爷眼里算不得什么,顶多……放个屁的功夫就能分出东西,抬抬腿走出来。”
麻大也不急着说话,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皮包裹递给我,说:“少东家,这个是老太爷失踪前千万嘱咐,要我亲手交到你手里的,看样子很重要呢。”
我接过包裹,迫不及待地打开,有些让我失望了,我以为爷爷会留给我一张藏宝图呢。再看看就是一根象牙棒,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就是很普通的那种,不过形状倒有些奇怪。
“这东西我好像在哪里看见过?”我对麻大说。
“嗯,六岁那年,你从老太爷屋子里偷过。”麻大提醒我。
我摸了下脑门,突然记起来了,那件事我是到死也忘不了的。因为为了这根象牙棒我差点被爷爷活生生地打死。
“这叫驱牙牌,听老爷说过,这东西不是中原的产物。”麻大解说道。
我拿在手中,又仔细看了会,怎么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想想这东西怎么说也有几百年历史了。那个时候,西域与中原比起来,那叫小巫见大巫,鬼知道他们那个时候正处在什么时代?说不定就在奴隶时代,也有可能进化得偏离方向了,变成什么宗教合一的东东了。
“那这驱牙牌有什么作用啊?”
“老太爷那么紧张的东西,一定意义非同小可。你只管好好爱惜着,总有一天你能派上用场就是了。”麻大说道。
“哦,跟没说差不多。哎呀,你又说错话题了,我明明叫你说爷爷失踪那部分的。”我没好气地看着麻大,补充说道,“还是从头开始说起,比较能让我发现微妙的地方。”
“我跟着老太爷后面,一路气喘吁吁地跑着。你知道我都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跑步了,跑到半山腰,腿脚就有些发麻了,没有力气呀。老太爷问了声我有没有事,还能不能再爬坡了,我说还行,那我们就继续跑。跑着跑着,我发现我们竟然是往老祖宗的地方跑的,我突然明白老太爷原来是要去救火。”
“也不要那么详细,捡重要的说。”我直嘀咕,爷爷心急火燎的,不是去救火,难道会是去观光吗?
“哦,我们跑到老祖宗的坟前,太老爷让我把家伙掏出来,我就一股脑哗啦啦地把背着的东西倒了出来。老太爷拿着驱牙牌就开始疯癫地跑了起来,来回地跑,整个人跟着魔似的,我叫他也不听。过了会,我听见你在下面叫,老太爷这才停下,把驱牙牌交给我,让我拼死了也要交到你手上。”麻大吐了口气,继续说道:“对了,老太爷好像说了句死话。他对我说以后如果发生什么危险,要我一定要保管好我看管的东西,还要我拼命保护你。”
“爷爷呀……”我算是听明白了,爷爷这明摆着是说死话了,连后事都交代了。
“爷爷都带着什么走了?”我突然问道。
“银制电钻和火祭子,还有些吃喝的东西。反正那会着急火势,我哪里有工夫看这些,都是老太爷早早预备好的。”
预备好的?我这就纳闷了,难不成爷爷早就知道南山要失火,难不成爷爷要去盗老祖宗的坟墓吗?他带着的都是这些工具。
“少东家,你,你怎么了?”麻大推了我一下。
“没,没什么,有些头疼。”我敷衍道。
“哦,那我关门了。”麻大自顾自地工作起来。
回到房间,我躺在床上开始琢磨起来,一想到南山失火就心生疑惑。真的,明显是人为的。我抓着头忽然又想起,那个买不到大木头而哭泣的女人。我用尽心思地想着,只是印象深刻,就是想不到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