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许星苒去找杨臻其取书回来后，离下节晚自习上课时间只剩几分钟了。
但她又实在想去厕所，便放下书，立马匆匆往厕所里跑。
女生厕所在教学楼另一端，接近上课时间，厕所里并没有人，只有偶尔响起的流水声。
许星苒随便进了里面的一间。
而她刚把隔间门关好，便听到外面走进来几个人。
“学校真该把小卖部前面的路修一修。一下雨，踩一脚的泥。”一女生抱怨道，“我裤腿上都是。”
“还修路呢，张怀生巴不得让小卖部关了。整天抓我们不在食堂吃饭的问题，他也不想想，食堂饭要是好吃，我们能整天跑小卖部？”
听声音像是十二班的女同学。
“就是啊。”这声音是曹红梅的。
水龙头发出哗哗的流水声，还有掸衣服的声音。
“你们今天中午看到周云起和许星苒一起吃饭了吗？”第二个女生八卦口吻的说道，“许星苒不是才转来我们班么，他们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可能人家之前就认识吧。”另一个女生说道。
“那是因为她很会讨好男生。”曹红梅鄙夷道，“刚来我们班的时候，不就整天跟奚遇撩|骚吗？还整天殷勤的去给奚遇送吃的。”
“我跟她同桌两周，我经常给她分零食，但从没见她给我过什么。”
“啊？她这样吗？”
“这不有目共睹吗？现在看奚遇不跟她玩了，又厚着脸皮去跟周云起做前后桌。”曹红梅轻嗤，“四十七个座位不够她挑的啊，偏选周云起前面。她什么心思，不明白吗？这种眼里只有男生的人，真的是……啧……”
“红梅，别背后说人家了。”陈玉涵的声音最后出现，正派的说道，“反正大家有眼睛，看破不说破吧。”
曹红梅很瞧不起的讥笑两声，“唉——这就是传说中的……汉子婊吧……”
许星苒今天穿了一件没有松紧的高腰裤，一个一个的系扣子很麻烦。她踩下冲水的踏板后，踢门出厕所。
几个女生正在洗手台前整理裤脚和鞋子，听到隔间门发出很大的声响，都往后看——
许星苒一双穿着马丁靴的长腿毫无避讳的出现在她们面前，鞋子与砖面发出‘哒哒’声，然后面色平静的走向旁边洗手台。
两个只是八卦的女生瞬间白了脸。“……”
曹红梅捏着脏了的卫生纸，脸上涨成红色。
许星苒走到洗手台前面，打开其中一个水龙头洗手。听到几个人没声音后，问，“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聊天了？”
白了脸的两个女生尴尬的看了她一眼，都有点说不出话来。
许星苒简单洗完手后，甩了甩水珠，路过曹红梅时，停下了脚步，“我知道你嘴上虽然鄙夷，但你其实心里是羡慕的吧？”
曹红梅还处在被撞破的尴尬和荒唐中，并没有回话。
“不过，你说错了，我应该算是绿茶婊。毕竟，我长得还挺好看的。”接着冷讽道，“汉子婊就送你了。你太合适了。”
最后学着曹红梅‘啧’了一声。
而对于陈玉涵，她似乎什么都没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关键是人家一脸坦荡的看着她，丝毫不慌。
连怼她都撕不开口。
许星苒出门回教室
她虽然刚才嘴上说的痛快，但心里并不痛快。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对她的讨厌与恶意。
她回到教室座位上后，周云起伸手顺了一下她的马尾，“又干嘛去了？”
许星苒还有点火气，顺嘴道，“关你什么事？”
有火气应该，但引到别人身上就过分了！
她别扭的坐了会，带着歉意回头。
周云起支着胳膊肘，像是在等着她，并没恼，语气还是那样散漫，“谁招你了？”
“没事……那个，对不起啊。”
恰在此时，上课铃响起，张怀生站在后门的位置，“上课了。铃声没听到啊。交头接耳，吵吵闹闹。像是高二学生的样子吗？整个楼上就你们班最乱！最吵！最闹！”
“班长呢？上晚自习了，不管管班里！”
申夏抬头，环视一下安静的班级。默默又低下了头。
张怀生骂完后，班级陷入一片死寂。
直到张怀生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另一个倒霉的班级里，依旧是那句——“整个楼上就你们班最乱！最吵！最闹！”
班里这才放心的发出翻页、咳嗽和叹息声。
许星苒面前摊着数学书，注意力却不怎么集中。
她自小父母就比较忙，罗春红当时在基层当法官，工作忙的昏天黑地。许长行在川西工程一线，有时候过年都回不了家。她长在外公家，跟家属院里的小伙伴们玩。院里的孩子大都跟她是相同的家庭情况，父母忙的不在家，她也没觉得缺少父母陪伴，有什么不一样。
小学后，外婆去世，外公年迈，她便开始住校。
她很适应集体生活，也能跟身边的人友好相处。可能是幼时的孤独是从朋友那里找回来的，她是一个很需要朋友的人。
所以，她才会对这种分班形式意见很大。因为，她从一开始便从最旁边的两个人身上，感受到了排挤的意味。
没想到，现在又在背后这么败坏她。
可笑至极。
心里正不痛快的时候，她后背被戳了戳。接着，一张小纸条便飞到了她的桌子上。
她打开看了一眼，笔锋干净有力，龙飞凤舞。
——到底怎么了？
她随手写到
——没事。
递过去之后，小纸条接着又飞了回来，又准又快。
——你不说，我就不原谅你。
对了，她之前刚道完歉。
幼不幼稚？
——跟人吵架了。
又接着补充一句——女生的事。
意思就是让他别再多问了。
不一会儿，纸条再次飞回了她桌子上。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被甩了呢。
许星苒：……
这是怎么联想到的？
她同时也想象不到，周云起面对面跟她说这句话的语气和情形。
这个人多少有点八卦了。
许星苒又回他一个纸条。
——绝无这种可能。
她此时火气在身上，其实更想回：你被甩，我都不会被甩。
但想到周云起的受欢迎程度——
写这句话，实在是昧着良心。
回头送纸条时，看到周云起正支着胳膊肘，像是等她回复。
她用口型说道，“快学习吧。”
结果，纸条还是又一次飞了过来。
——那祝愿我们都不会被甩。
许星苒：？？？
这有什么好祝愿的？
——祝愿自己吧。别带我了。
周云起锲而不舍。
——我也绝无这种可能。
绝无可能的事情，这纸条飞来飞去是图什么？
她刚要再写点什么。
班级后面有小声的说话声。
申夏抬起头，声音温婉道，“别说话了。安静自习，别打扰到别人。”
许星苒立刻把手中的小纸条攥在了一起。
下课再说吧。
其实，现在从曹红梅和陈玉涵的包围中跳出来。这个班适应的还不错。
大部分同学只关心学习，哪管什么转班的，还是原班的。也没有排挤的事情发生。
只有极奇怪的、脑子不正常的，才会特别的区别这件事成为高人一等的理由。给她添油加醋的增加“罪名”。
下课后，刚才厕所里的两个女生来找她。
两个女生面色都有些尴尬，但没说太多解释的话，只是真挚的道歉。
其实，她从头听到尾。对方最多是八卦了一点，根本没有背后说什么不好的话。
许星苒弯了弯唇，最后说道，“别放心上。”
——
这一天，许星苒每次回到位置上，总能看到周云起桌面上摆着七七八八的药。
感冒的、治头痛的、胖大海、还有维生素……
她数过，光999就三盒。
看着这么多药，许星苒打消了买药的打算。
毕竟药这么多也吃不完。甚至连下次感冒的药也有了。
她正想着的时候，周云起回到位置上。看到新放的药，抬手收进桌洞里。
许星苒看了一眼他桌面，笑着说道，“你感冒，还挺兴师动众的。”
周云起扫了她一眼，“不没有你的吗？”
许星苒：“……”
许星苒心虚的磕绊道，“我、这不、问你一下，好对症下药么。你感冒都吃什么药，或者你什么具体症状，我跟医生说。”
“不用了，我感冒好了。”
“哦，那就好。那就别吃药了。”
周云起轻笑了一下，“多谢提醒。不然，我都不知道病好了后，就不需要吃药了。”
许星苒：“……”
行，哥。
你可真会阴阳怪气。
“你体质是不是有点弱啊，都还没怎么冬天呢，你都感冒一回了。”
这也太林妹妹了。
许星苒接着认真建议道，“你要加强锻炼啊，这样身体才能强健。”
‘林妹妹’瞥了她一眼，有点大言不惭，“你放心。我身体必然比你好。”
许星苒瘪了瘪嘴，那还真不一定。
她自小学三年级割完阑尾后，就没生过病。
“我八百米，三分四十秒内。你呢，一千米能跑多少？”
周云起靠在椅背上，眼尾染着瑰色，清冷声线漾着吊儿郎当，有点不正经的味道。
“男生没必要那么、”
他突然顿声，眼睑微敛，看着她，片刻才道，“……反正、”
“身体比你强。”
——
许星苒回宿舍时，凌丹丹正说道，“反正靠东侧的那片宿舍都淹了。好多同学的床铺全湿了。”
“侯亚柯还好，只波及了一点。我们班有个男生宿舍全军覆灭。”
许星苒边换鞋边问，“什么全军覆灭？”
凌丹丹又跟她说一遍，“男生宿舍楼最近在通暖气管道。有个管道出了问题，男生宿舍楼二楼淹了一遍。”
“对了，就是周云起那个宿舍，在管道附近，全淹了。他感冒可能就跟这有关。”
陈子悦合上书，说道，“那他们最近在哪睡得？”
“有几个教师宿舍。这几天，他们家长也来送过被褥了吧。”
许星苒坐在床铺上，有点呆滞，原来是因为这样感冒的。
遇上这么倒霉至极的事情，她还说他身体不好。
……
——
第二天一早，她又拿了两盒牛奶。
课间，见周云起在做题。她默默的把牛奶放在了他的一摞书上。
周云起停笔，抬头看她。
许星苒咧嘴笑了笑，“……嘿嘿。”
周云起扫了一眼牛奶，再次看向她，“这是让我补补身体？”
许星苒赶紧摆手，“没、没，这不是同学之间要友爱相处么。”
她顺便表达关怀，“我听说，你宿舍被暖气管道的水淹了。”
周云起放下笔，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嗯。”
“你现在有地方睡觉吗？”虽然是废话，但表达关心，不都是这样么。
“没有。我最近在宿舍楼外面睡地砖。”
许星苒：“……”
你宿舍暖气管道又不是我拧松的！不是我破坏的！
她皮笑肉不笑，“行，有地睡就好。”
周云起舌头顶了一下腮，笑道，“谢谢关心。”
许星苒大气道，“我宿舍被褥比较多。要不要给你一床？睡地砖总归对身体不好。”
“我目前身体还可以。”黑眸看着她，忽然道，“主要是我也怕豌豆公主少一床被褥，难以睡着。”
许星苒：“……”
她就知道！
周云起听到了许家林的评价，当时看她床是在嘲笑她！
“啊——呀——”
奚遇来给周云起送东西，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很娘的翘着小拇指单手捂耳朵，对他们指指点点，“这是教室啊。你们在聊什么禁忌话题。又是身体好。又是睡觉的。”
“闭嘴吧。”
“滚。”
但同时气氛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许星苒转回身去。
周云起拿起笔，愉色的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