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雨下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空气明显冷了几分。
校园里飘落着银杏落叶，一片冷秋的萧寂。学生们又添了一层厚衣服。
操场上有积水，跑操暂停。
许星苒到教室时，周云起还没来。她把两盒牛奶和几包零食放在他桌子上。
她拿出英语书，利用早读的时间背单词和短语。
等班级里的人差不多到齐了，周云起才进教室。
他穿了件宽松的纯黑棉服外套，帽子戴在头上，下身是白灰色束腿卫裤，最后收进一双黑白色PUMA的板鞋里。
他不精神坐在座位上，外套衬的肩背挺括，高大。整个人慵懒，一副困倦的样子。视线落到面前堆起来的零食和牛奶上。
班级有男生从他旁边经过，不由道，“这大清早的，又是哪个美女送的啊？”
周云起抬眼看向前面，少女单薄雅致的背影落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上。“豌豆公主吧？”
男生打了个哈欠，还以为周云起记混了童话人物，“那叫海螺姑娘吧。”
周云起将双手从口袋中拿出，病恹懒散，“可我比较喜欢豌豆公主。”
许星苒听到了交谈的声音，回身看他，眉梢带笑，指着桌子上的零食跟他说道，“这都是我舍友给你的。感谢你的伞。”
周云起不说话的看着她，好似没睡醒。喉骨滑动，慢慢开口，“哦，你的呢？你不感谢？”
许星苒上周的零食分给了室友一些，剩下的全给了应悦和孟佳意。
“……牛奶是我的。”
黑眸扫着她，声音懒懒散散的，“哦，这么想让我再长高点？”
“牛奶营养丰盛，不只是长个。”许星苒说完，又提醒他，“当然在意啊，男生长到一定程度，是会往回缩的。”
周云起掀了掀眼皮，气息带笑，“往回、缩？”
听到对方的反问，许星苒有点不太想承认自己刚才的嘴欠。
片刻沉默。
周云起唇角微挑，“行吧。我努力，再多长点。”
——
许星苒发现周云起一早上都不太精神，困顿又病恹。
早上第二节大课间，周云起没有去上操。
许星苒才确定，应该是生病了。
许星苒问他，“昨天晚上，奚遇不会没带伞，你淋雨了吧？”
周云起翻着书，半眯着眼睛看着她，“如果是呢？”
许星苒神色不安，郑重的说道，“那你的一切生病费用，我来出。”
周云起合上书本，拿出下节课的生物课本，“…我之前就感冒了。”
许星苒愧疚的看着他，那昨晚淋了雨，再更严重了呢。
正在此时，生物课代表搬着个小箱子进来。生物老师也跟着搬进来一个。
老师把箱子摆放在讲台上，说道，“好了，别交头接耳了，上课了。”
班里瞬间安静下来。
“在上课之前，先说一件事。之前我们学校的生物竞赛团队拿了个一等奖。特购的奖品也发过来了。现在让获奖的同学领一下奖品。”
生物老师念名字，“申夏。”
一个文静的女孩上去领奖品，搬着的箱子很明显有点重。好多同学都好奇的伸着脖子看。
生物老师瞟了一眼班里的学生，给大家解惑，“是个显微镜，要轻拿轻放。”
班级里发出了一小片的‘哇’声。
生物老师是个年轻的男老师，参加工作才两三年，跟班里同学说话，完全没有师长的架子，他轻哼道，“这个生物素拓竞赛，你们觉得没有加分都不积极。现在傻眼了吧？”
“知识不光在课堂上，平时的实践活动也很重要。这次竞赛的生物实验，都是高考重点知识。你们要是参与了，相关实验操作，我就不信你们记不住。”
接着又念道，“周云起。”
许星苒听到自己座位后面发出椅子拖拉地面的声音。少年站起身来，引来不少的注目，而他不甚在意。因为有点感冒，神色不精神，闲步走到讲台前，从生物老师手里接过显微镜箱子。
“像周云起同学。错过了预选考试，但还是来找我争取。最后通过了复选考试，作为小组组长，拿了这个第一名。”
听闻，许星苒向周云起投去敬佩的目光。
但当事人神情恹恹，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许星苒偏身看了看他，这是怎么了？
——
午间，教室里大部分人都去吃午饭了。许星苒看着周云起喝了口水，并没有动身去吃饭的意思，不由得问，“你不去吃午饭吗？”
周云起‘啪嗒’一声盖上瓶盖，说道，“没胃口。”
许星苒劝说道，“你感冒了，更该吃饭啊。”
周云起敛去了平日里那种冷淡和散漫，说话虽带着病气，但也在好好说话。“我就是这种体质。不发烧不咳嗽，没有感冒的明显症状，只是没精力，过两天就好了。你去吃饭吧。”
“你不吃饭，病怎么会好？”许星苒拿上饭卡，推荐道，“上周刚开了一个朝鲜面的窗口。他家的鸡丝朝鲜面特别好吃，还暖和。你现在生病特别适合吃点热乎的。”
生病的时候，还是要吃东西的。何况，她觉得有一点她们宿舍的责任。
起雾的黑眸看了她片刻，低头从课桌洞里摸出了一张绿色的饭卡。淡声道，“再信你一次。”
昨晚一场雨，把来回拉扯的秋冬，变成了真正的冬天。
走在校园里，路上是三三两两耸着脖子而走的学生，冷意侵然。
旁边的人高大挺拔，棉服的拉链停在下颌处，恹着一张俊逸的脸，试与这天比比谁更冷。但又在校园里那么抢眼。
许星苒从未受过这么多注视，觉得自己拉周云起出来吃饭实在是草率了。
她故意忽视掉周边投来的目光，找话题道，“你是不是很喜欢生物啊？”
周云起不耐的随口应道，“是吧。”
这是什么回答？
许星苒找话题道，“我也经过了生物竞赛的初选。”
周云起慢慢抬起了眼，眸光微闪，视线偏向她。
“早知道生物竞赛的奖品是显微镜，我就不放弃生物竞赛了。”
周云起声音低沉而缓，“……那你为什么放弃？”
许星苒挠了一下耳朵，自嘲道，“当时要准备数学竞赛，没有那么多智商同时兼顾。虽然最后数学也是止步市级……”
周云起面色缓和。寒冬的冷意吹到他脸上，像能自动消散。
“不过，你好厉害啊。”许星苒之前听到过同学们的讨论，“你数学还进了省赛，是吧？”
“还行。”
许星苒看了他一眼，周云起此时表情平淡，真就一副‘还可以’的样子。
估计，学神同学已经习惯这种成绩了。
他们学校资源很好。很多学长学姐都是通过各种竞赛，拿到了保送名额。
周云起大概也会走这条路吧。
食堂的负一层和一层是学生活动室。
此时，正有三个女生从里面说笑着走出来。
走在中间的女生，黑亮的头发简单的高束起，五官干净清气，穿着绒白色的长款大衣，气质出众。
迎面相遇时，女生主动打招呼道，“周云起。”
周云起正迈台阶，听闻，视线转向叫他的方向。
女生一行人走到他们面前。聊道，“才来吃饭吗？”
周云起点了一下头，“嗯，师姐。”
许星苒看着女生有点眼熟，听周云起一说，她慢慢记起来了——
是高三的岑雨枝学姐。
也是永远的年级第一。各种奖项拿到手软。
许星苒没有跟她接触过，所以他们说话的时候，往旁边站了站。但岑雨枝微笑的看向她，温婉的打了个招呼。
许星苒瞬间心生好感，也打了个招呼。
岑雨枝看向周云起，“清溪大学的冬令营最近要申请了。你看到通告了吗？”
周云起点了点头，“已经在准备材料了。”
岑雨枝笑了一下，“我去年申请过，有需要可以问我。”
周云起淡然道，“嗯。”
“那我们先走了。”
“再见。”
分开后，许星苒还回头看了一眼，这学姐人真不错。
周云起看她原地没动，回头问她，“不吃饭了？”
“哦，来了。”
许星苒快步跟上，问道，“那是岑雨枝学姐吧？”
周云起点头，“对。”
许星苒客观说道，“气质真好。”
腹有诗书气自华。就是这种感觉吧。
清亮的眸子扫看了她一眼，“你也不错。”
许星苒：“……”
她深知自己咋咋呼呼的性格。
落在她耳朵里，觉得不像夸奖。
天冷后，食堂门口换上了厚门帘，周云起伸手捞起，让她先进门。
她进门后，周云起很帅气的闪身进来，但因为手放开的很快，厚门帘拍到了他背上。他往前小跳了半步。
许星苒忍了忍笑。
笑死，耍帅失败。
“你笑什么？”周云起发现了她的偷笑，耷着眼，往旁边一个窗口走。
许星苒扯住了他的胳膊肘处的衣服，“不是那里。你跟我走。”
周云起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抓着的衣服，眉目稍霁。
因为晚出来二十分钟，排队的人并不多。但热门窗口还是有五六人在排队。
前面的两个女生在聊天。前一个回身时，看到了身后的周云起。她停止了说话，示意自己的朋友往后看。
周云起站在她身后，戴着棉服上的帽子，低头闭目养神，似乎对排队等着吃的东西不感兴趣。所以，也不会知道旁边人的注视。
许星苒又拉了一下他的衣服。“到我们了，你要吃哪个？”
他不耐的睁开眼，“不是鸡丝面？”
“要辣吗？要醋吗？葱姜蒜？”许星苒问。
他眼皮掀起，轻扫了一眼前面的牌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清，“都要。”
但许星苒还是少给他放了辣椒。
两人坐到班级桌子上时，已经有部分同学吃完走了。但隔壁桌子上人很多。他们坐下时，整张桌子停下了说笑的动静，然后声音再慢慢起来。
许星苒拿来筷子和勺子，放到他面前。“尝尝吧。”
周云起像品尝新菜式的挑剔帝王。带着批判的表情，吃了第一口。
许星苒充满期待的问，“如何？”
“……凑合吧。”
周云起虽是这么说，但接下来面色和悦的吃完了面条，连汤都喝了几口。
而许星苒觉得，好不好吃是其次。主要是热乎的面条让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的人身心舒服。
周云起慢慢吃完，接过许星苒递过的纸巾，这才说道，“是挺好吃的。”
“生病就该吃饭啊。你不吃饭是怎么想的？”
周云起神色明显起了精神，一副又行了的样子，掀着眼皮说道，“因为我是铁打的，吃多了会生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