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词“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但她也没走开,将遮阳伞撑到了唐吟的头顶,和他一起等待小朋友放学。
汤秘书在两人身后陪站着,不禁上下打量着许清词。
低调白裙,卷发束着,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小腿,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的完美。
而唐吟的西装外套放在车里了,着的是白衬衫,挺拔的背影气质不凡,气宇英拔。
两人一同站在同一把伞下,一位美艳,一位清冷,许清词打伞的手贴在唐吟的手臂上,唐吟没有躲开,两人姿势间平添了份亲密,俨然两人正是夫妻,是天造地设的珠联佳偶,正在等待他们的宝宝放学。
等了会儿,许清词想起件事,身体稍稍往唐吟那边靠了靠,仰头看他,不好意思般小声说:“唐吟哥哥,跟你说个事儿,我昨天梦到你了。”
唐吟的眼角一跳,余光微微下扫。
许清词脸颊飞出了两片红,仿佛不好意思般,仿佛做了什么不正经的梦。
许清词的长睫眨得似有飞花落,却又突然从他脸上移开视线,身体也不挨着他站了,轻声说:“算了,知道你不感兴趣,还是不和你说了。”
唐吟:“……”
方才许清词一个人站在这里时,还有或许是学生的叔叔或是舅舅的、可能是单身的男人,总往许清词这边瞄,有两人反复拿手机按手机,似乎想来认识她一下,想要个微信。
但在唐吟来了以后,这两人又同撑一把伞,便没人再敢有这非分妄想了。
小朋友放学,排队出来,唐沁瓷站位在第三个,探头探脑地往大门外看,寻着妈妈的身影,忽见到小舅舅,又见到小舅舅身旁的漂亮姐姐,大眼睛滴溜溜乱转,直朝两人挥手。
门开,老师将可爱的唐沁瓷送到她舅面前,唐沁瓷一个兴奋转弯朝向许清词,仰脸乐着喊:“小舅妈好!”
唐沁瓷高兴得长睫毛直忽闪,还转头仰脸对她老师介绍:“Jojo老师,这个漂亮姐姐就是我小舅妈!”
许清词:“?”
唐吟:“……”
还有这等认亲的好事?
许清词立即把伞放到唐吟手中,笑着抱起唐沁瓷:“知道小舅舅今天为什么来接你吗?”
在唐吟举高的伞下,唐沁瓷搂着许清词的脖子笑眯眯说:“知道,因为小舅妈想来接宝宝。”
“哟?”
许清词高兴地用脑门蹭小公主的眼睛鼻子:“小宝贝儿的嘴怎么这么甜呀,可爱死了,真随你小舅舅。”
汤秘书:“?”
唐吟:“……”
许清词不知不觉地就坐上了唐吟的车,唐沁瓷也不知不觉地坐到了她腿上。
唐沁瓷无比亢奋地笑眯眯地搂着小舅妈,一排洁白小巧的小牙一直笑咧着,跟小舅妈讲着她在幼儿园发生的事,时不时中文夹英文,奶声奶气又聪明伶俐,可招人稀罕了。
许清词捏着唐沁瓷的小嫩手侧头对唐吟说:“我小时候也这么可爱。”
说着,她靠近唐吟肩膀,小声说:“真不是和你吹,好多男孩子,从幼儿园开始就暗恋我,总送我糖块零食吃。”
唐吟手里拿着唐沁瓷的喝水瓶,漫不经心地开盖关盖按着。
一个漫不经心的目光向许清词的红唇掠去,一眼收回,未说话。
大概是哪怕现在,也有很多人暗恋她。
唐沁瓷在许清词腿上不住动着晃着,时而趴在许清词的肩头在许清词耳边说悄悄话,有两次搂许清词的时候碰到了许清词受伤的胳膊,还好不重,很轻,许清词的痛感仅持续两三秒就好了。
“小瓷,可以了。”唐吟忽然说。
许清词看向他,还在笑着的眼睛里有点茫然:“什么可以了?”
唐沁瓷抬头,双手抚着她脸:“小舅妈,小舅舅是在叫我,我叫小瓷。”
许清词惊喜:“你也叫小词呀?我也叫小词。”
许清词笑盈盈地问唐吟:“小词,唐总说这两个字真好听呀,第一次听唐总说这两个字,唐总再多说两次‘小词’呗?”
唐吟:“她是瓷器的瓷。”
许清词:“……哦。”
“但发音一样嘛。”
“……”
唐吟还是没再叫这两个字。
许清词在唐沁瓷耳边低语悄悄话,这悄悄话的音量却也是能让唐吟听得清楚的:“宝宝记着,小舅妈的小词,是唐诗宋词的词,也是唐吟清词的词。”
唐吟按盖子的动作稍有一顿。
过了一秒,才又继续开开关关地随意按着。
唐沁瓷听到了小舅舅的名字:“舅舅唱小词吗?”
也不知道哪里触到了唐沁瓷的笑点,笑得咯咯咯的。
唐沁瓷这样笑起来,许清词就挠着唐沁瓷的咯吱窝痒痒肉,唐沁瓷笑得不停躲痒痒,在许清词怀里扭来扭去。
唐沁瓷稚嫩可爱的笑声,和许清词挠她痒痒时的悦耳好听的笑声,两道快乐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像两只快乐的鸟儿在车里奏乐,鸟语蝉鸣,繁花齐放,单纯而原始的快乐第一次从这辆车里颠簸开。
一会儿后,一阵手机震动声嗡嗡响起。
汤秘书坐在副驾,她正拿着唐吟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她疑惑地凝眸想了两秒,而后忽有些听闻涌入脑海,她急忙回头。
回头后,汤秘书尽可能保持着冷静问:“唐总,祝小姐的来电,您接吗?”
这一刻。
有些情绪是可以感知的,即使不用眼睛去看。
车里的气氛变了。
从唐吟变化的呼吸频率。
从唐沁瓷惊讶变化的瞳孔。
唐吟接过了手机,滑了接听键:“我是唐吟。”
一边让司机靠边停车。
司机听闻,唐吟开门,下车。
他声音逐渐远去:“没在忙,你说。”
许清词看着窗外唐吟接电话时变得柔和的背影,察觉到了打来这通电话的人的与众不同。
那样清冷的人。
原来并不是一直都保持清冷的。
“祝小姨,”唐沁瓷圈着小手,凑近许清词的耳朵说,“妈妈说小舅舅喜欢过祝小姨。”
唐沁瓷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会对许清词产生什么影响,她只是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小舅舅家里有和祝小姨的合照,有好多张,好多年了。”
许清词知道的,顾飞说唐吟和与他一起长大的女生谈过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
但之前听到这个故事,和此时亲眼看见唐吟特意下车避人接电话、依然在意对方的这一幕,是不同的两种感觉。
她还是不舒服了。
心里有一阵奇怪的紧揪成团的缩紧感,所有的自由快乐一瞬消失。
忽然就厌世了,提不起情绪,大雨倾盆的压抑。
唐吟打完电话,许清词迅速推门下车,走到了他面前。
唐吟的脸上有未来得及收回的温意。
仿佛他刚刚用他的柔情呵护了一朵需要关爱的娇花,之后他眼里的柔意,如蒲公英一样,碰到了许清词迎面而来的这道风,尽数飘飘散开。
许清词面上忽然扬起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似那大雨倾盆后的雨天里,也会出现在空中被人仰脸欣喜呼唤的漂亮彩虹,虹销雨霁的霞光万丈。
“唐总,我手上有一个高收益高回报的项目,投资一千五百万,年化回报率特别特别高,唐总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唐沁瓷趴窗听到了,警觉地伸出脑袋喊:“小舅妈,姥姥说要谨防诈骗——”
许清词笑了起来,对唐沁瓷比了个OK,而后继续看向唐吟:“就是诈骗呢,但若是唐总投资,我可以给唐总保底,一千五百万肯定不会丢,利息按银行走,也给唐总一起保了。唐总有兴趣想近一步了解一下吗?”
唐吟看着她脸上的笑,沉吟少顷说:“你可以找汤秘书谈,或者和顾飞顾总谈。”
许清词垂下了眼。
敛住她此时此刻所有的不高兴。
不是不高兴唐吟的回答,不是不高兴唐吟可能还喜欢祝小姐这件事。
是不高兴于自己为何会对一个已经有喜欢的人动心,她为何这么死缠烂打,这样有何意义。
一个不合时宜的对比也出来了。
如果是祝小姐提出这个项目,他大概只会问——“投这点,你够用吗?”
倒也是天经地义的。
祝小姐和他认识了那么多年,她才和他认识多久。
许清词抬眼,眼里的不高兴已消散,她微笑着对唐吟挥手:“好的唐总,那您上车吧,我去找顾总谈。”
车水马龙,来来往往,许清词擦着唐吟的肩膀离去。
没有遮阳伞,她身影走在阳光下,步步绰约,款款清丽。
唐沁瓷趴着窗户问:“小舅舅,小舅妈怎么走了?小舅妈是不开心了吗?”
唐吟从许清词背影收回目光。
上车。
“她不是你小舅妈。”
唐吟说。
说罢,他看到许清词的遮阳伞落在车里,在唐沁瓷的脚边。
一把遮阳伞,伞面是小雏菊,伞内是黑色的。
“收好,”唐吟捡起这把伞递给汤珍珠,“下次有机会还给她。”
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唐沁瓷不高兴地紧鼻子,嘀嘀咕咕说:“没有下一次了,你都把小舅妈给气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