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看着这两个字,南娆眼睫微颤。
因性格和生长原因,从小到大她身边能称的上朋友的少之甚少。
小时候父母创业忙于生意常年不在家,家中只留着她和妹妹跟爷爷奶奶生活。而她自从学了琵琶评弹这门手艺,每次放学回家都直奔师父家,不论同学相约出去玩或者一起写作业,她都会一一拒绝选择去师父家继续研磨琴艺。
就这样,慢慢的身边同龄人越来越少,她整日随着成年人一起,人也变得越来越沉闷。
尽管师父多次说这不是好兆头,但她也没办法改了。
后来到了北京,偶然与吕姿萱相识。
吕姿萱性格大大咧咧,与人相处起来总是没心没肺。
起初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多交际,还是经过了一些事情后,她发现吕姿萱并不介意她性格冷淡,整个人也无趣至极,之后两人才渐渐熟络起来才成了朋友关系。
而现在看着手机屏幕上朋友两字,南娆心情顿时有点复杂,那种感觉,就好像无数蚂蚁在心中啃咬。
抑制不住的烦躁与迷乱。
她与他之间抛开云泥之别的身份,也不过是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的缘分,而他今晚又多次帮了自己,实在攀不得朋友二字。
濡湿发尾凝聚着水珠,直至一颗水珠滴在水机屏幕上,才将女人的思绪拉回。
南娆随手拿过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慢吞吞回着消息。
娆:【不急,裴先生有空时在送来也行。】
狭窄|逼仄的车内,男人坐姿慵懒,西装外套半敞,衬衣领口退到胸膛上方,隐隐约约露出一截强有力的肌肉。
昏暗的环境中亮着一抹微茫橘黄色的火煋,男人嘴角松咬着烟,烟雾萦绕。
裴淮闻半眯着眼看着手机里刚发来的消息,抬眸望着居民楼里唯一亮着灯光的房间,无奈扯唇笑了笑。
往后的路还长着呢,得一步一步来。
不能像以前一样逼的太紧。
这时,松握在手心中的手机开始猛然振动,在这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像是早晨的闹钟一样惹人心烦。
垂眸看了眼,来电显示是盛景焕。
他敛了敛唇角,淡声道:“什么事?”
“没什么事。”盛景焕支支吾吾半天,问道:“三叔,你人去哪了?怎么找半天不找不到。”
望着车窗外泛着鱼白色的天空,裴淮闻皱着眉,说:“天都快亮了,不回家还在那干什么?”
盛景焕明显被噎了下。
先前三叔几乎从不参加这种没什么正事儿的酒会,毕竟三叔性子和气场在那放,像这种玩乐的酒会他来了那些小辈们反而放不开。
这次酒会原本就是他们闲得无聊没事才搞着玩,根本没想到三叔会主动来参加。再结合着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他还以为三叔真的要蜕变,没想到……
他张着嘴巴,迟疑片刻,说:“三叔,问你个事儿呗?”
听着这句话,裴淮闻忍不住笑了笑。
怎么今天都来问他事。
他嗯了声,说:“度假村那事?”
“不是,度假村那事儿咱先不谈。”盛景焕嘿嘿笑着:“时间还早,等过段时间再谈也不迟。”
许是真的累了,他轻揉着眉心,问:“那是什么事?”
电话那边传来盛景焕低笑,“就是……您不是说今儿茶馆那女生要来吗?她来了吗?”
裴淮闻蹙眉:“南娆?”
“对对对,就是南娆。”盛景焕惊喜道:“我刚刚跟他们打赌,说前门那块儿有个绝世古典美女,他们几个偏不信,我就想带他们偷偷看一眼,保证不打扰人家。”
说着,他又放缓了声音,听起来倒有些撒娇的意思:“三叔,您就跟我说说那南娆在哪呗,我真的不打扰她。”
在还没确定之前,他绝对不能对南娆轻举妄动,不然玩意真被他猜中,他连什么时候被三叔暗中解决了都不知道。
“盛七。”裴淮闻面无表情,沉着嗓说:“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听着这声音,盛景焕莫名打着寒颤,“没、没啊,三叔您忘了?我家里面那几个老欺负我。”
裴淮闻轻哼:“我看你就是太闲了。”
“我不闲,我真不闲,我等会天完全亮就去公司。”盛景焕说完,声音明显压低了点儿:“但是三叔,他们现在都在后边儿等着看我笑话呢,你就跟我说说南娆在哪呗。”
裴淮闻:“她刚到家。”
“!”盛景焕不敢置信地说:“你送的?”
“嗯。”
“我去,三叔您认真的?”
裴淮闻轻笑,低眸望着黑夜中隐隐发光的戒指,拖着嗓音懒洋洋说着:“什么认真不认真?”
盛景焕默默吞咽着口水,说了一句就把电话挂断。
电话刚挂,身后一圈人便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
“盛小七,你说那绝世美女到底在哪呢?我倒要看看京城有哪个美女还能逃过我的眼睛。”
“就是啊,快带我们瞧瞧。”
“……”
“去去去。”盛景焕不耐烦的摆摆手:“看什么看?那再好看的人能让你们看吗?再说了,你们去看一眼,我改天被埋在哪儿都不知道。”
隔日南娆正午才来到茶馆,当时馆内人流量众多,店内除了在台上演出唱着弹词的两人,下面管准备茶水点心的人早已忙乱。
南娆穿着一件纯白色素雅旗袍,去掉压襟,脖颈上佩戴一件珍珠项链。一改往日的披肩,此刻外面搭着一件同色系大衣,毛茸茸的袖子瞧着格外厚实。
北京一般十月中旬开暖气,此时店内暖气充足,她褪下大衣从后台走出来。
转角便碰见小兰手里拿着东西在吃,她弯唇笑了笑,上前问:“馆内其他人呢?后台怎么没人了?
小兰见到来人连忙将手里的东西一口全吞下去,可不曾想,速度太过快反而噎着了。
“咳咳咳!水……我要水……”
南娆顺手拿过桌台旁的茶水递给她,另只手替她顺着脊背。
瞧着眼前小姑娘咳嗽那劲儿,她俯下身与小兰平视,皱眉问:“还没咳出来吗?”
小兰咳嗽着摆摆手,不语。
小姑娘原本白皙通透的脸颊瞬间变得胀红。
一双秀美皱的更深,南娆心里不禁有些担忧,又重新接了杯温水递给她,忙说:“再试试,还难受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咳咳。”小兰随手擦去咳出的眼泪,独自缓了一阵:“吓死我了,我刚开始还以为是馆长他们来了。”
小姑娘脸颊的红晕还未褪去,南娆拿过她手上的茶杯又为她续上一杯温水,嗓音低柔地说:“馆长来了怎么了?”
说完,她又玩笑道:“我还以为你看我来了,怕吃你东西。”
“哪儿的话啊,南娆姐,只要你一声令下,不对,哪怕是随口一句话,想吃什么只要我有我全留给你。只是馆长吧……”说着说着,她尾调慢慢降了下来,耸肩道:“馆长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跟哪根筋儿搭错了一样,总是挑刺,还总挑我的刺。”
南娆扯过一旁的凳子坐下,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小兰又说:“前几天说我穿的旗袍邋遢,可我们又不演出,衣服尺码什么的不全是他定的吗?然后昨天下午他又来□□看见我吃东西,还凶巴巴地说我下次再吃东西就扣工资。”
“娆姐。”她也顺势扯过一旁凳子坐在南娆身旁,亲昵地挽着南娆胳膊晃着说:“我命好苦啊,遇到这种老板,呜呜呜,动不动就扣我工资……”
小兰今年也就二十一岁,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上学早,大学毕业实习期间便来了茶馆,实习期之后就一直留在了茶馆内工作。偶然一次听她说过,父母是正式职工,家里上边儿还有一个妹妹,家里上下都挺宠她。
要说她这些年遇到唯一的烦心事,也就是摊上个唉虚张声势的老板。
“你命还苦?”南娆瞧她一眼,轻声安抚道:“馆长这人就刀子嘴豆腐心,除了上次你真把他逼急了扣你一次工资,剩下这么多次哪次不是说说而已?你也别往枪口上撞,他这几天正烦着呢。”
小兰认命般地点点头,吸着鼻子:“怪不得,早上馆长以来便气冲冲的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她今天来的比其他人晚,往常这时候后台都会挤满了人,而今天竟一个人也没。
南娆眉头越皱越深,“那其他人呢?台上人不换?”
“换啊。”小兰:“其他人我记得一个多小时前嚷嚷着要去昌河那边儿,到现在也没回来。反正到谁的点儿,谁回来等着上台。”
“一个多小时前?去昌河?”南娆小声重复着。
忽然,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站起身拿过搭在衣架上的大衣,不紧不慢道:“我去昌河看看。”
小兰见状也意识到了什么,忙跟着出去:“我也去我也去。”
昌河茶社是近两年开在长巷路的,退出的也是茶文化与评弹,但与之不一样的是,昌河极为商业化,手下的员工虽也学了很久拜有师门,可也不知怎的,曲风越来越怪异。
两家茶馆在同一条路上,不过是中间隔了几家其他门市。
刚出溪弦阁便听见不远处哄闹的吵闹声,两人默契对视一眼,不禁加快了步伐。
“你们溪弦阁的人装什么装?用一个女人当招牌,谁知道你们背地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就是,除了南娆和梁烨,你看你们茶馆还有人去吗?”
“别一天天没事找事,我们昌河不找你们事,你们反倒来我们这闹事?”
在京城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赵汀最擅长的便是隐忍。
此时他听着这些话也不急,反而慢悠悠笑着说:“哎,您别说,我们溪弦阁还就有这么号人物,你们昌河也可以推出一个人当招牌啊。”说着,他有故作惊慌捂着嘴巴,左右看了眼,满脸歉意说:“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你们昌河实力够不上,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