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焕狐疑地回头看着身后,琢磨不透。
他虽然和裴淮闻关系比较好,但裴家辈分在那,裴淮闻虽从不在他们面前拿长辈架子,可就他人站那里,他们这些人也莫名怵得慌。
而这件事来说,往常他每次缠着三叔问的时候他都是不予评价,这次三叔不仅评价,竟然还觉得不错,如果刚刚没听错的话,三叔是不是笑了?
“三叔。”他也顾不上什么美人,重新回到座位上。
裴淮闻垂眸瞧着食指上那枚黑曜色的戒指,上面的依附着的刻纹随着光线渐渐黯然下去。
他又玩弄般地转了一下,似有若无勾起的嘴角什么也没说。
“您这次是不是也觉得我眼光不错?”盛景焕说着嘿嘿笑了出来,洋洋自得道:“这次这个真的绝,我真决定了,我要追她。”
裴淮闻轻笑:“又变心了?你刚说的那人不要了?”
盛景焕现在脑海里很是刚刚所看到的场景,喝了一口茶晃着脑袋,说:“不怪我变心,三叔,您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要是我俩真成了,到时候您能不能去我家给我爸妈说说。”
听着这话裴淮闻莫名想笑。
一个从小被捧着长大的富家子弟,心思单纯到父母都怕他被外面那些人给骗了。
“到时再说。”说着,他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身上衣物,“走吧。”
盛景焕错愕地眨着眼,“就这么走吗?那传说中的南娆呢?不看了吗?”
一曲闭,台下观众席先是静了三秒,随后又猛地响起一阵热烈掌声。
南娆弯唇笑了笑,缓缓抱着琵琶起身,微颔首朝台下轻声致谢。
“好好听,你好棒!”吕姿萱边鼓着掌边看朝自己走来的好友。
南娆身段很好,尤其是走起路来,细柳般地腰肢总能让人联想翩翩。每每她看着这副场景时,心里都暗暗悔恨自己不是男的。
边想边摇头,她说:“虽然你说普通话的时候声音也很软,可说方言的时候那种调调儿,听得我心麻了。”
南娆有些害羞地垂眸,嗓音清柔:“哪有那么夸张。”
“我觉得你可以自立门户,老缩在这个小茶馆也不是个事儿。”吕姿萱环顾一圈,视线最终落在院子外面的空座,提议道:“如果你担心钱的问题不够房租什么的,我可以给你,就当我给你投资了。”
吕姿萱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家里三代从商,父母老来得女,从小到大对她的要求有应必答。在她看来,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事儿。
南娆小幅度摇头,替她添茶,“馆长待我不薄,而且我总不能一直留在北京。”
“为什么不能?”吕姿萱不解:“你都在北京待两年了,名号也有,工作也不错是你喜欢的,北京又是我国首都,你不喜欢吗?”
“喜欢。”南娆说:“但我家毕竟不在这里。”
她生在南方。
她喜欢南方的花草树木,喜欢南方的河畔桥木,喜欢南方的天气气候。
人总是念旧要落叶归根的,她总是要回去的。
原本她还想在劝劝,可转念一想,如果让她离开爸妈独自在陌生的城市生活她也不愿意。
“那好吧。”吕姿萱砸着嘴巴,闷声道:“什么时候回去?总不能是今年吧?”
南娆垂眸望着茶水中飘零的茶叶,神色自若道:“总要再留些时日。”
评弹曲子有长有短,以往一出完整的戏至少要十五天甚至几月,搁以前,要想听一出完整的戏,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不吃不喝也能弹上几天。现评弹发展到如今,除却发源地少许师门派仍保留着长篇连载,其余的多半是摘取曲子中的片段来出演。
为保留完整评弹文化,让更多年龄层受众,溪弦阁额外保留了长篇连载。定期选择一部长篇,从开头开始,每场的结尾都会接着唱一段。
时间渐晚,临近闭馆时忽来了几位常客,正好赶上台上的人说接下来连载的曲目。
一旁小兰早已按照往常时日备好相应的茶水点心,等人来时带着几名新来的服务员一起上。
“麻烦你帮我把这先拿回去。”小兰将手中的茶具装备转交给实习生,又转身来到南娆桌前坐下,“南娆姐,刚刚我上阁楼雅间给客人泡茶,听他们聊天好像是对面茶巷来的,然后我又多嘴提了一嘴,他们说要看你。”
南娆轻声:“今日已晚,跟他们说明天吧。”
没等小兰说话,一旁吕姿萱接道:“你刚刚不是上去了吗?说不定那人也听到了。”
“不论听没听到,都理应要说一下。”南娆说道,似乎想起了往事,弯着眼眸:“这还是我学成之后确定未来时,师父对我说的话。”
在场的人都知道南娆师出名门,也知道南娆对这位师父是极其尊敬,几乎是不容许有人议论师父。
吕姿萱耸耸肩没再搭话,继续喝着茶望向门外。
小兰见状,又说:“跟他们说了,但有个人说话有点不好听,我当时没忍住语气有点不好。”
说完,她突然有些惊慌,睁大双眼:“南娆姐,您说他不会投诉我吧?馆长不会又要扣我工资吧,再扣下去我真的要倒贴打工了。”
“馆长哪次真扣过你工资。”南娆无奈笑了笑,问:“那人没对你怎么样吧?”
“这倒没有。”小兰摇摇头:“不过另一个人问了我您什么下次演出什么时间,那个人气场忒强,我也不敢再说什么,就说明天早上。”
吕姿萱听着乐了,伸着脖子边往外瞅边说:“你这小姑娘真逗,那人是长得很凶?还是身材魁梧吓人?”
“都不是。”小兰细想着:“他穿着西装,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声音也很好听,很温润。脸我没看到,反正记得最深的是左手食指上戴着黑戒指。”
吕姿萱也顾不上盯着门口看,转过身重复道:“黑戒指?”
“黑戒指。”
南娆鲜少见好友露出这副神情,轻挑着眉梢,说:“熟人?”
黑戒指很常见,但左手食指带黑戒指的,京城上流圈还真有一个人。
裴家三叔。
裴淮闻。
可裴三叔身份与她们悬殊,传闻里,也没听过裴三叔爱听评弹,更何况他要真对这些感兴趣,家里的茶庄也不是摆设,又怎么会来这间夹在巷子里的茶馆。
“别别别,你可别这样说。”又想起今晚听到的小道消息,吕姿萱也顾不上到底是不是本人:“我要真跟那位是熟人,我吕家早就飞黄腾达了。”
说完,她又问小兰:“那位戴戒指的在哪个雅间?”
小兰抬眸眼神示意,下意识压低音量:“清月那间,是一位姓裴的先生预定的,没来之前我就上去准备了。”
南娆闲得无聊,刚随手拿过茶夹拨弄着茶叶,听到这段话手上动作顿了一秒。
清月。
是刚刚那两人。
她放下茶夹,轻声问:“清月今天用过几次?”
小兰答:“就那一次。”
南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一旁吕姿萱瞧着,凑过身问道:“怎么了?”
南娆温声说:“刚刚我在台上的时候,好像看到那间阁楼确实有两个人。”
坐在对面的小兰使着眼色,眼睛直勾勾落在身后,“快看快看,就是那两个。”
南娆蹙眉,转动着腰肢朝后望去。
只见两位身形优越的男人一前一后顺着楼梯下来,为首的男人个子很高,高大的身影将光线与暗部分割,但仍旧能看出对方气质矜贵温和,长相极佳。
反观身后那位,许是眉眼间偏幼,给人一种年龄较小的错觉。
隔着空中交织的光影,南娆眨着眼眸细细打量着,一时之间也忘记与人相处时的礼仪。
直到来人缓缓走近,她才反应过来连忙别开视线。
“来了来了。”吕姿萱莫名有些激动地靠在好友身后,小声嘀咕着:“我怎么看不清长什么样,你看清了吗?”
南娆摇头:“没。”
说话间,一束阴影突然落在手腕间,她下意识抬眸顺着望去,才发觉刚刚那两人不知何时来到身侧,往上看,这才看清刚刚旋梯间男人神色样貌。
男人面部轮廓流畅,眉骨硬朗,但眉眼间神情寡淡,身上亦是透着清冷儒雅气息。
许是目光太过明显,正往前行走的男人停下脚步,转过身精准地与她对视。
两人眼神在空中毫无准备的碰撞,男人漆黑的双眸慢悠悠地看着她。南娆眼睫微动,朝眼前停下的人礼貌点头微笑。
空气中倏地静了几秒,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打破这场宁静,一道较为元气的嗓音打破了这场僵局。
“您好您好,我叫盛景焕。”男人身后年龄较小的男生突然站出来,嬉笑着问道:“美女您尊姓?”
南娆起身微微俯身,轻轻回握住来人伸出的手指,仅一秒,说:“您好,南娆。”
盛景焕惊呼,睁大眼睛:“你就是南娆?”
南娆蹙眉,不解:“嗯,怎么了吗?”
盛景焕顿时也不敢胡来,毕竟他有点摸不准旁边这位心里在打量什么。
他默默往后退一步,面上五官皱成一团,可怜巴巴地看向一旁淡然自若的男人,“三叔……”
裴淮闻睨他一眼,淡声应着:“嗯。”
突然想起来,这茶馆是三叔带他来的,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说不定找的就是眼前这位极品美人?但三叔身洁自好向来对女色一类的无趣,难不成这次要真的要破戒了?
可三叔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怎么就偏偏折在从未见过面的女人,说不定是对这评弹非遗文化感兴趣。
盛景焕张着嘴巴刚准备说话,顿了一秒,话锋急转:“三叔,您帮我问问这位美女的演出时间呗。”
裴淮闻轻挑着眉梢,声音低沉而清冽:“请问南老师下次演出时间定在何时?”
看着眼前这副场景南娆心中莫名觉得怪怪的。
她侧身从一旁拿过一张牌匾似的演出表递给他,嗓音轻清:“明早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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