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婿伯……你怎么……在这儿呢。”
裴氏被身后那人的出现吓得结结巴巴,原本风光得意的笑意霎时僵了住。
腿下不由得发软蓦地一倒,还好身旁的婢女忙搀住了她,这才没出丑。
顾绛桓的神色凛若冰霜,目光快速地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这是长澜院门前,我为何不能在这。”
他言之有理,让本就慌了神的裴氏更是战栗。
她眼珠飞快地左右来回着,伸手将身旁扶着她的婢女扯了出来。
“婿伯我不是这个意思,刚才……刚才是这死丫头挑拨我们两房的关系呢,婿伯我这就好好教教她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说着,裴氏撩起袖子抬手“砰砰”几下隔着衣袍抽在那婢女的身上,力道大得惊人。
那婢女年纪尚小,满脸惊恐却只能咬着牙紧闭着眼挨打,发出极小的呜声。
若是这时漏了哭声,回去更要被裴氏一顿毒打。
顾绛桓见状,脸色更沉了一分。
“够了!在府里动辄责打下人,像什么样子。”
他低声喝道,话里带着不可动摇的威严。
谁人不知二房这位裴氏是什么德行。
裴氏抬头被他逼人的气势骇得打了个寒噤,忙是收了手福下身子。
“呜呜……呜”
她身旁那小婢女见这位大房主子竟然愿意替自己说话,于是耐不住委屈放声大哭起来。
裴氏闻声气得吸口气直起身子,转头尖声骂道:“哭哭哭,哭什么哭,平日里我还薄待了你不成,竟要在婿伯面前哭惨!”
“弟媳。”
听他冷不丁地喊了自己,裴氏急忙回过头双手叠在腰间,微颔下首。
“刚才似是听到我夫人的名讳了。”他语气徐徐,却极为迫人。
裴氏心底咯噔一声,他究竟是从何时跟在身后的,竟然丝毫察觉不到。
“我正是感慨嫂嫂身子不好,今日不知怎的旧疾又复发了,颇是忧心呢。”说罢吞了吞口水,也不知他把刚才那番话听入耳了多少。
闻言,顾绛桓顿时蹙起眉。
什么旧疾?
此时云歆正巧抱着筐梨,从不远处往长澜院走着,见门前几团人影,挤咕着眼才看清门前几人究竟是谁。
这不是侯爷吗?我的亲娘诶!侯爷晚上回长澜院住了?
身旁那人是……裴氏?
云歆急忙抱着筐子啪嗒啪嗒地跑了过去,福了下身子朝几人行礼。
“侯爷好,裴夫人好。”前一句还欣喜雀跃,下一秒喊到裴氏时顿时换了副不乐意的口气。
顾绛桓朝她瞥了眼,这婢女她记得,是宣懿身边紧跟着的那个。
又看到她手里抱了筐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云歆一手抱着竹筐一手打开了盖子,回道:“回侯爷,是梨。小姐以前发了高烧咳喘不停,又被某些人故意拖着落了病根子常犯咳疾,我这是去顾老夫人那儿取了梨回来给小姐熬梨汤呢。”
话里还刻意咬中了“某些人”三字,瞥眼恨恨看了眼一旁的裴氏。
咳疾?顾绛桓墨色的眸子难以察觉地紧缩一下,难道那蛊已经开始发作?
“你休要胡说!什么故意拖着,那时是你家小姐自己不愿治,病了就嚷着要随着失踪的夫君去了,我三番两次地来苦心劝慰都是无用,你这黑心的东西还在这里泼脏水!”
嗬!编得还挺有模有样?
云歆也不怕她,如今侯爷回来了她腰杆子也跟着直了,顺势向身旁的侯爷拆穿了这陈年旧事。
她伸出三根手指并拢朝上,“侯爷,我敢拿性命担保,当时就是裴夫人派人守着门不让人进出,院里没药又不准郎中来看,小姐连连咳了好几日,最后实在等不得了,我好不容易才强闯了出去,不然我家小姐就生生地被拖死了!”
她说着,话里带了哭腔,而后抬眸望着顾绛桓,神色笃定。
“若有一句假话定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顾绛桓垂眸望了眼筐中的梨,心下了然此事假不了。
只是如今究竟是因犯咳疾,还是因蛊毒,尚未可知。
“你这贱婢,胡说八道!你敢发誓,我便不敢?”裴氏含愤咬牙切齿道。
“那裴夫人也发个誓,顾家真正的主人家在这儿站着呢,夫人便当着面发誓若是刚才的话有半句虚言,便叫靖少爷头顶生疮脚底流脓,早早夭折不得超生!”
“你!你敢咒我儿子?”裴氏顿时怒不可遏,一手指着她大呵道,
云歆扬起头,丝毫不减气势,她知道这裴氏唯一的弱点便是那宝贝儿子,定不会教这谶言落在他的身上。
“云歆!咳……”
一道暗哑的声音伴随着咳嗽声从院里传来。
他转头望去,少女刚刚行至门前,扶着院前敞开的的半扇门掩住了嘴。
寒冬的天,她只着一身单薄的桃色寝衣身形瘦削,乌发沿着肩头垂在腰际,面色白得不寻常,他不由得皱起眉。
她抬眸见到顾绛桓在门外,有些吃惊,但仍是两手轻叠,行了个福礼。
他对上她的眼神,微微颔首示意。
“小姐!你怎么穿这么单薄就出来了!”
云歆忙走上前去一手搂住了她,搓了搓她的肩头试图让她暖和些。
宣懿不动声色地朝云歆挤着眼,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跟裴氏起冲突,随后正着身子朝门外说道:
“刚才在房内听……咳咳……到了动静,便出来看看。”她边说边咳,仿佛下一秒就要说不上话来。
“先带着你家小姐进去吧,天寒地冻莫让咳疾加重了。”顾绛桓侧过眸子没看她。
云歆福了一礼后忙扶着自家小姐进门,转身将院门阖了上。
“婿伯,你可不能信了云歆那丫头的话,她向来都看我们钟秀院不顺眼,这是借着机会摆霍我呢。”
顾绛桓抱手而立望着闭起的高门,仿若对裴氏的话漠然不闻。
直到听见门后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行远,他才冷冷开口。
“发吧。”
“什么?”
裴氏听得满头雾水,不知他说得什么意思。
“刚才不是说要发誓吗。”他目光仍然盯着大门出神,语气平淡无奇。
裴氏喉结顿时被惊得上下滚动一下,心里一阵打鼓。自己就是随口一说,还真要她拿自己亲生儿子发誓不成?
“婿伯……这种誓怎能随便发呢,那可是你亲侄子……”裴氏满面的讨好模样。
他闻言缓缓将眸子转向她,眼里立即笼罩着一层暗色。
“发。”
薄唇轻启,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慑。
裴氏知道自己是躲不掉这遭了,两手紧捏着袖口,咬着牙把话在嘴里反复滚了个几遍,迟迟还是没把这毒誓发出来。
“你若再不开口也不认这事,日后靖儿也不必交由你来照看了,我会叫母亲来亲带他,也算殊荣。”
她“咚”地一声跪在地上,两手合十求饶道:“婿伯,此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日后定不敢怠慢嫂嫂了。”
顾绛桓居高临下冷冷睨她一眼,随后撤开了目光。
“这话你不该对我说。”
裴氏随即磕了几个头,忙回道:“是,是是,我这就去跟嫂嫂道不是。”
说完她就立刻爬起身,准备朝着院门走去。
“等等。”他叫住裴氏,她如惊弓之鸟般回头。
他停顿一刻,沉沉开口道:“明日再去。”
裴氏虽不解他的用意,但还是忙不迭地应了下来,随即带着身后的婢女们转身准备离开。
她身后,那个刚开始被拉来挡话的小婢女原本还是战战兢兢地呆在一旁不敢作声,可眼见着要被带回钟秀院了,趁裴氏不注意,”扑通“一下跪倒在顾绛桓腿边,死死扯着他的衣摆。
“侯爷,求您将我留下吧!我若是回了钟秀院,恐怕要被打死去了!”
“我就在这长澜院给您和夫人当牛做马,保管不会碍着主子们的眼的!”
裴氏闻声忽地转头看去,满脸的震惊。这静淑好说歹说跟了她两年,如今见她势去,倒还想踩着自己攀高枝儿了?
此时她也不敢再在顾家大房这位面前造次,只好忍气压着火,佯装好声好气地说道:“静淑,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怎么也同人胡说起来。”
这婢女静淑松开手朝面前的人重重地磕了个头,把两手合着压到额下,瑟瑟发抖不敢做声。
顾绛桓垂眸瞥了一眼脚边这人,犹豫一瞬,深吸了口气又呼出。
半晌转过身朝裴氏说:“不过一个婢女,弟媳不如让与我夫人,也算赔罪。”
裴氏嘴角抽搐,却不敢驳了他的话,只好面上带着笑阴阳怪气地回道:“是,是,一个小小婢女罢了,若是婿伯看着喜欢,就是纳进房里也无妨。”
说罢暗哼一声转过身去,嘴唇紧闭下颌死咬,快步朝钟秀院的方向离去,
静淑伏在地上,听见细碎的脚步声行远,才松了口气抬起张楚楚可怜的脸望着顾绛桓。
“侯爷,我叫静淑,是娟娟静淑金闺裹的那个静……”
“进去吧,以后好好服侍好夫人就行了。”
不等她话说完,顾绛桓留下一句话,便转身朝院内走去。
门前还跪在地上的静淑抬起眼,呆呆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高大身影,抿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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