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总是过得极快,转眼又是几日过去,兴许是快到南都的花灯节,原先一直在家中的少女们纷纷出府定制好看的裙装及首饰,城中成衣铺和首饰阁陆陆续续有人踏进又出来,街道上越发的热闹。
一道道清脆悦耳又爽朗的笑声听在耳朵里,令人清爽神怡。
苏渝嫣这几日表面看着没什么,其实内心里还是有些心虚,就怕楚翊登门,是以,她一直在府内瞎溜达,不是在后花园约上几个好友喝喝茶说说话就是喂喂鱼。
甚至还跟着林婉之学习了女红。
这乖的就跟平常的温柔典雅的贵女般,再无平日的风风红红,张扬跋扈,苏尧每日从军营回来听着林伯的回禀,都是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知女莫若父。
他稍稍一想便知,苏渝嫣肯定又是干了什么坏事,窝在府里躲风头呢。
能让她一连乖上几日,苏尧倒是好奇是什么事了,他眯眼沉思,眼前忽然想起,那日陈公公登门,同他解释楚翊还留在南都一事,又说了楚翊被山匪欺负一事。
当时他只是疑惑,楚翊是有武功的,怎会被区区山匪揍?
现在明白了。
又是他的好女儿干的,也只有苏渝嫣才能,才敢干出这样的事。
苏尧简直是哭笑不得,心中有怒气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发作,旁人肖想他的爱女,目的却是不纯,他生气吗,很生气。
可他又不能生气。
因为那两人一个是天子一个是太子,未来的君。
他能做的就是尽力辅佐,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可到头来……
苏尧只是心寒罢了。
如今,苏渝嫣也只是想出出气,他身为父亲又怎么舍得狠心责罚。
瞧了瞧外面的天色,苏尧潋了潋心思,打开书桌的第二层抽屉,从里面取出几张银票递给林伯,笑道:“拿去给嫣儿,告诉她,想要什么就出去买吧,不够了再让人回来取。”
林伯接过,挑眉打趣道:“看来,咱们郡主爱大手花钱和这张扬跋扈的性子都是王爷惯出来的。”
林伯是王府的老人了,二人私下相处时总像个好朋友般,互相打趣斗嘴。
“去你的。”苏尧笑骂:“嫣嫣那叫有个性,什么跋扈,我们嫣嫣善良的很。”
“倒是你,一把年纪了,连个正经闺女也没有。”苏尧哼哼:“说实话吧,你是不是羡慕我。”
林伯一听这话,怒的吹胡子瞪眼:“我还正值年少!谁羡慕你了!”
“你信不信我转头就去找两个闺女来?”
“不信。”苏尧看着面前头发白了一半正直少年的林伯眼角一抽。
呵呵。
真挺少年的。
传说中的少年白。
“不信你就等着看!”林伯噌的站起身这动作快的简直比少年还要少年。
苏尧瞧着健步如飞的林伯,眼角更抽的厉害了。
真没见过这么不服老的。
一句话也能气成这样?
这心眼子小的。
后花园。
流水清澈,淡淡花香萦绕上空,绿油油的一片林中丛,一朵朵芍药盛开,红香粉嫩,引得众蝴蝶围观,形成一副画中景,美丽又静谧。
苏渝嫣趴在湖心亭,百无聊赖的盯着清澈湖水中的自己,旁边的初夏时不时叹气,弄的她眉头蹙起,心中越发烦躁。
“郡主。”林伯声音忽然传来,“我给你带好东西来了。”
苏渝嫣转头看去,看着林伯一脸神秘,她有些好奇,拍了拍另一边空着的位置,勾唇笑道:“林伯,快坐下,说说是什么好东西。”
林伯每每给她的东西都是给到心坎上的,苏渝嫣真是越发期待了。
初夏也是满眼期待,“是厨房那边又做了新的糕点?”
“初夏就知道吃。”林伯横了她一眼,才从袖中拿出银票递给苏渝嫣,瞧着她眸中有惊变喜的神色,将苏尧的话陈述给她听一遍。
苏渝嫣捏着手中厚厚一叠银票,心中烦躁消失,眉眼染上笑意,比今日的太阳还要热烈,她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长袍,美眸轻扬:“走,该我们出手了。”
说的霸气十足。
知道的是她也要去买裙装首饰。
不知道还以为她又要去揍人。
初夏一脸兴奋,激动应声。
“郡主,有件事……”林伯话还没说完,只觉脚边一阵风划过,再抬眼,这诺大的后花园哪还有那两主仆的身影,他舌头一闪,摇头失笑
出了府,苏渝嫣直接去了一家上好的成衣铺,她在南都虽穿男装穿习惯了,也挺喜欢,可马上花灯节又是要进京,她自是得给自己安排几套裙装,那种热闹又人多的时刻谁家女孩子不喜欢漂漂亮亮的。
余光瞥了眼一样身着男装的初夏,初夏一直跟着她,也要同她一样漂漂亮亮的出现才行,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也给她买几套。
又想到苏尧。
嗯,也得买几套。
还有随安。
都是她的人了,可得穿的好看点,不能太过寒酸。
苏渝嫣步伐渐渐放慢,垂眸思索,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她已经把府中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一遍,竟是想着也给她们买上,毕竟府中好多都是无父无母的,一直把王府当家,中秋本是一家团圆的日子,倒时她和苏尧不在府中,不能让她们感到孤独落寞,还是得让她们知晓有人在惦记着她们。
“郡主。”
“郡主。”
想的入迷,初夏连着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出声询问:“怎么了?”
“郡主想什么呢。”初夏道:“奴婢都唤了郡主好多遍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那家成衣铺子,店内的人一波接一波,这生意火热程度令苏渝嫣嫣咋舌,往不远处的另一家成衣铺看了看,人也是进进出出的,她记得往年也没这么热闹啊。
苏渝嫣侧头看初夏,问出心中疑惑:“今年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热闹?”
“郡主忘了?”初夏笑道:“南都里有好多小姐都是跟郡主同一年出生的,奴婢昨听桂嬷嬷说了,这几月有不少的小姐已经开始仪亲了,还有的及笄后,上门提亲的啊,都快把自家府门踏平了。”
“过几日又是南都的花灯节,当然得好好打扮打扮了。”
“桂嬷嬷还说上门提亲的可不止我们南都的公子哥还有其他地方呢,可见咱们的南都姑娘多抢手啊。”初夏一脸骄傲,她一直觉得南都的姑娘们很美很美,又温柔,若能嫁得一如意郎君,看着都挺让人高兴的。
看着面前的苏渝嫣,她笑容更甚,张口想说等以后苏渝嫣及笄上门的只会更多,可脑中突然想到那道赐婚圣旨,话就在嘴边,差点闪了舌头,只得硬生生吞回肚中,心中开始烦闷,郡主生性不受拘束,嫁到规矩多的皇室怕会过得不开心吧。
“我倒真是忘了。”苏渝嫣扯了扯唇。
往年,因苏尧一直在外,她便也不常在府中,同她一年出生的的少年少女,不是这月生辰就是下月下下月,她忙得很了,这月给这个谁找生辰礼,下月又给那谁。
总体来说,她一年接一年的不是这家蹭吃蹭喝就是那家。
今年也是因苏尧年底回来,又罚她不许出门,她也没怎么再和那些人走动走动。
“嫣儿。”一道欢快女声传来,“你不是说不来吗?
”
苏渝嫣循声看去,见到来人,眉眼带了笑:“婉之。”
林婉之提着裙摆下了台阶,朝苏渝嫣走来,瞧着她手中的一叠银票,有些惊愕:“你这明目张胆的将银票拿在手中就不怕被坏人抢了去?”
南都虽然热闹繁华又温馨,可街道上坏人还是很多的。
“笑话。”苏渝嫣扬了扬眉:“谁敢来抢我的东西啊?”
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哪像一个郡主,倒是像一个浑不吝的纨绔子弟。
林婉之无奈的戳了戳她脑门,“你啊,什么时候能长大些收敛些低调些。”
“我两都一样大,怎么在你眼里我就跟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苏渝嫣轻轻哼哼,说出的话依旧张扬无比:“人活一世就得高高调调,绝不能受委屈,反正出了事我父王能帮我摆平。”
林婉之手指轻轻蜷缩,眸中艳羡一闪而过,她低声道:“王爷对你可是真好。”
“那当然啦。”苏渝嫣朝里面的成衣铺看了看,见里面人不太拥挤,她伸手搂住林婉之的肩膀,“咱们进去看看。”
因她着男装,二人如此,像是一个清秀小少年搂着官家小姐,郎才女貌,倒是绝配。
林婉之脸颊微红,嗔了苏渝嫣一眼,“我已经量过尺寸,也出来挺久了,我得回府一趟,晚点再去王府找你。”
“那行。”苏渝嫣放下手,瞧着林婉之渐渐走远,才抬脚进了成衣铺。
掌柜的一见到苏渝嫣,当即像是看见了财神爷,双眸放亮,穿梭进人群,直打苏渝嫣眼前,笑的一脸谄媚:“郡主。”
苏渝嫣是这里的常客,多数都是身着男装,出手又阔绰,掌柜的自是一眼就认出她。
“二楼静些,郡主不若上二楼看看?”掌柜虽说着话,眼睛却是直勾勾看着苏渝嫣手中的银票,那眼睛亮的似一团火。
“不必。” 苏渝嫣数了五张银票递给掌柜的,“给我和初夏先量个尺寸,我的就按照以往的来,初夏的嘛,要绿色,各三套。”
还是没让掌柜失望,苏渝嫣依旧出手绰阔又简便。
掌柜笑的更加谄媚,忙应好,亲自给苏渝嫣和初夏量了尺寸。
“不出十日我定送到瑞王府。”
“嗯。”苏渝嫣轻轻颔首,又打量了下店中忙活的伙计及绣娘,她问道:“从今天开始到中秋前一日,你们大约可以赶制出多少衣服?”
掌柜蹙了蹙眉,离中秋只有一月了,具体能赶制多少她们也是说不准的,毕竟要看款式类型。
“瑞王府上下共二百七十人,每人一套,中秋之前可能赶制出来?”
闻言,掌柜惊了一瞬又喜上心头,二百七十人,只要她给瑞王府全府人缝制了衣服消息传出,她这间铺子风头怕是更会上一层。
掌柜的笑出声,“只要郡主要,就是能的,等会我就派人去给王府里的人量尺寸。”
“好,辛苦。”苏渝嫣笑着又抽了一张银票递给掌柜的,“先给你这些,等做好了我再把剩下的给你。”
“若是做得好,有奖励。”说着,晃了晃手中银票,暗示意味十足。
掌柜心情澎湃,激动的手都在颤抖,忙忙应是,一路送着苏渝嫣出店铺,看着她纤细身影,心中暗暗下决心,此次一定要做好,以此来更加的打响自己的名声。
才出铺子,苏渝嫣抬眼就看到背对着店铺,胸前抱着一把剑的黑衣男子,男子身材修长坚毅,迎光而立,莫名熟悉。
苏渝嫣愣了愣,试探换出声:“随安?”
“郡主。”随安转过身,抱拳道。
“你怎么来了,我出府前不是已经让人告诉你,先好好养伤吗?”
“郡主放心,属下身上的伤已无大碍。”
苏渝嫣上下打量随安,见他面色如常,话音也是中气十足,缓缓放下心来,嘴上还是道:“既是受了伤就好好修养几日。”
“属下既是郡主侍卫,就当无时无刻在郡主身边保护。”阳光打在他身上,因热他脸颊渐渐泛红。
苏渝嫣看着他额头冒出细汗,轻叹一声,手上拿着出店铺时掌柜送她的团扇,轻轻朝随安扇风,额间碎发被风吹起,他愣了愣,抬眸,视线被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遮住,看不清苏渝嫣的面容,只看到她那双若隐若现却含笑的双眸。
又听她道:“我告诉过你人命宝贵,先把自己放第一。”
“有些人生来就是为护旁人的。”随安眸子垂的更低,态度恭敬:“主子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随安这模样,苏渝嫣心中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叹了声,她认真看着他道:“在瑞王府不兴这些,我们只是一家人。”
“你可明白?”
随安眼睫颤了颤,许久后,他才道:“属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