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苏尧的声音,就知道他怒火有多大。
苏渝嫣垂下头,认命般的走了进去。
“扑通。”一声。
她直直跪了下去,委屈巴巴道:“父王,我错了。”
书房内沉默一瞬,才响起苏尧的声音。
“先起来。”让苏渝嫣意外的是苏尧竟没有生气怒吼着要打断她的腿,反而温声喊她起来。
她抬眸看向苏尧,目光带着探究怀疑。
“可有地方受伤?”
“没有。”
“嫣儿是不是吓坏了。”苏尧语气越发柔和。
苏渝嫣愣了愣,慢慢接受苏尧不生气的事实,她暗松下一口气,笑着站起身,拉着苏尧手臂撒娇,语气里还带着些许的委屈:“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父王了。”
“嫣儿别怕,没事了。”苏尧轻轻揉着苏渝嫣的秀发。
“嫣儿就知道,父王最疼嫣儿了。”
“那是自然。”
紧接着,苏尧声音忽的变沉:“沈一,上家法。”
苏渝嫣正笑容甜美的靠在苏尧手臂上,听见他这句话,呆住了。
上家法?
她抬眸去看苏尧,只见苏尧脸色立即冷了下来。
“既是没受伤,便继续跪着。”
苏渝嫣瞪大眼,她就说呢,苏尧怎么可能会不生气!
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疼的她眉头一皱,一双眸子立马通红:“父王,我其实受伤了,不想让您担心,所以才说没有。”
“伤在哪?”
“这。”苏嫣嫣缓缓抬起芊芊玉手,白皙的手背上有几道浅浅的血痕,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苏尧拿出帕子,轻轻替她擦去血迹,血迹被擦干净后,苏渝嫣手背仍旧白皙,没有一丁点的伤口。
“……”
血迹是旁人的。
苏尧被气的眼珠子都瞪圆了,怒道:“滚去祠堂跪着,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若你再敢胡闹惹事,家法伺候。”
“父王……”苏渝嫣眼泪巴巴的看着苏尧,开始耍赖:“祠堂那么冷,那么黑,我会死的。”
“……”
“噗。”书房里突然响起一声轻笑。
苏渝嫣抬眸看去,这才发现书房内还有第三个人,男子一身的云锦,光看着就知道价值不菲,五官轮廓分明,双眸含笑,甚是温柔,看着他腰间的玉佩,苏渝嫣就认出了男子的身份。
当朝太子楚翊。
苏渝嫣微微蹙眉,楚翊怎会突然出现在南都?无论是苏尧亦或是瑞王府的任何一人,无诏不能入京城,那些公主皇子更是不会轻易来南都。
她虽不懂云京里的勾心斗角。
但并不是一个蠢的,皇帝忌惮瑞王府,绝不会让皇子与王府有单独接触的机会。
而今日,楚翊却出现在瑞王府,他身后之人还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实在不寻常。
她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看向苏尧,苏尧也看着她,眸子复杂万千,直觉告诉她,楚翊来此目的不简单,她抿了抿唇,压下心头不安。
朝楚翊俯身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孤与郡主自幼便相识,不必如此多礼。”楚翊站起身,笑容温文尔雅:“两年不见,郡主越发可爱动人了。”
“孤一直听闻瑞王十分宠爱郡主,今日这是发生了何事,让瑞王如此生郡主的气。”
“臣女太过胡闹,父王生气是应该的。”苏渝嫣轻声道。
楚翊微微颔首:“母后和父皇总是念叨郡主,孤这次来,母后还让孤接郡主到宫里住上几月。”
闻言,苏渝嫣暗暗翻了个白眼,她自幼便时常被皇后身边的人接进宫,表面看着光鲜亮丽,可只有她知道,在宫中的那些日子有多难过。
她也是才知道,外人面前温婉端庄的皇后是如此的不堪。
她淡淡笑道:“没两月便是中秋,到时臣女会和父王一同入宫,京城也有瑞王府的宅子,父王与臣女自是会多住几日的。”
“郡主难道不想念父皇和母后吗?母后命人给你做了不少的衣裙,就等着你入宫呢。”楚衍声音温润。
“太子殿下。”沉默良久的苏尧缓缓开口:“臣常年出征在外,好不容易在王府几日,就想多陪陪爱女,皇后娘娘就连这个也不允许吗。”
苏尧对皇室的人一直算是尊敬,如今这样的冷言冷语,还是头一次。
苏尧与皇帝情同手足,为他甘愿常年征战在外,最久的便是三年都不曾回过一次王府,苏渝嫣小的时候,常被接进宫,而秦璃一人在南都,一家人就被如此分开。
头几次,苏尧还算高兴,觉得皇帝待他不薄,给了苏渝嫣尊贵的身份和宠爱,直到有次他出征回来,进宫接苏渝嫣回家,意外撞见苏渝嫣被皇后嫡出的公主带人丢进湖里。
身边婢女奴才各种恶言恶语。
他才深知,苏渝嫣在宫中过得并不好。
看着苏渝嫣拼命在水里挣扎的模样,他心疼的喘不过气来,跳下湖把她抱起来,沉着脸,没同皇帝说,便直接回了南都,就连皇帝为他办的庆功宴他都没去。
那次后,他便没让苏渝嫣单独去过京城一次。
皇帝多次派人来南都,他都称病未见。
京城里的人,总说他功高震主,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他一直未放在心上,也从未怕过皇帝疑心自己。
他出征前,皇帝一次次同他保证,不会让苏渝嫣受委屈,可看那些婢女奴才的模样,苏渝嫣明显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
皇帝又怎可能不知一星半点。
那时,苏尧心中满是一腔怒火和愧疚,他便真做了一次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之人。
最后还是秦璃的劝说,他才见了皇帝再次派来的人。
这些年,与皇帝表面仍是情同手足,可每当他提起要把苏渝嫣接进宫的时候,他宁愿立下军令状,也不愿留苏渝嫣单独在宫中。
他还是会为他出征,为他护百姓,阔疆土。
却再不会放心的把女儿交给他。
“王爷哪里的话。”楚翊笑容微潋:“母后不过是想念郡主罢了,若是王爷不愿,母后自是不会强求。”
“中秋宴,臣自会带嫣儿同去。”
苏尧立场坚定,是绝不会让苏渝嫣一个人入宫。
“那孤就不打扰王爷与郡主了,孤便先行回云京。”
“臣恭送太子殿下。”
“臣女恭送太子殿下。”
楚翊走后,苏渝嫣才上前,眉眼里全是担忧:“父王。”
苏尧轻摇头,刚才的气恼已经消失不见,柔声道:“嫣儿不必担心,父王无事。”
苏渝嫣抿了抿唇,问出想问了许久的话:“父王,瑞王府安全吗。”
南都城有重兵把手,城里竟是埋伏了那么多的黑衣杀手,绝不可能是其他国人。
再者,他们武功各个不凡。
手上能有如此多的高手之人除了蜀国皇帝就是当朝皇帝。
蜀国皇帝的人若是进了南都,苏尧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但当朝皇帝不同,他的人若想入南都,轻而易举。
南都的每个地方都是他监督完成的,除了苏尧,就属他对南都了解甚深。
光是这一月,苏渝嫣就遇到了三波杀手,能来的如此紧凑,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些人的主子是同一个人。
还能在一月内送如此多的人入南都。
除了当朝皇帝,苏渝嫣想不到别人。
“有父王在,瑞王府就是安全的。”苏尧缓声说:“嫣儿尽管放心,你还是可以做南都骄傲张扬的小郡主,其余事,交给父王。”
苏渝嫣靠着苏尧,甜甜笑道:“那父王可要长命百岁,嫣儿才能一直做南都最骄傲的小郡主。”
苏渝嫣从书房出来后,就去了沈听居住的院落,一进去,浓重的草药味便袭来,她蹙了蹙眉,抬眸,便见到了银杏树下坐着的沈听。
苏渝嫣双眸含笑:“沈伯伯。”
沈听正一个人下棋,听见声音,头也没抬:“我现在可没时间陪你玩,你找你爹去。”
“……”
“我今日不是来找你的。”苏渝嫣轻轻哼了一声:“谦华可有送人来过你这。”
“是送来一个,得亏我在府里,要不然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人呢?现在如何了?”
沈听翻了个白眼:“我这不是受难所,治好了自是送回去了。”
“这么快?”
沈听手中动作一顿,脸上明显的不快,“你这丫头,是不信我的医术?”
“怎敢啊。”苏渝嫣忙说好话,“我是觉得沈伯伯医术越发精湛了。”
“这还差不多。”沈听道:“你过来陪我把这棋下完,突然觉得一个人好生没意思。”
“沈伯伯,你自己一个人玩吧。”苏渝嫣说着,已经退出院子,“我要去看看随安。”
“你个小没良心的。”沈听摇头叹气,心中止不住暗骂苏尧。
当初说什么来了王府,日日陪他下棋解闷。
结果呢。
还是只能他自己跟自己下棋,自己玩。
随安住在东面的望心阁,苏渝嫣到的时候,刚好碰上谦华从院中出来:“随安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