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南极科学考察倒计时第十九天。
北国的浪漫或许就藏匿在边陲小城的森林深处,亦或许是一幅余晖尽头,雪中即景的冰雪画廊图。
沿途的林海雪原让人沉醉,亚布力的冬天与白雪浑然一色,仿佛走进了童话世界,这里满山银装素裹,大雪随风雕琢。
山下有一个雪顶白的帐篷式建筑,起伏的屋脊线,像是雕刻在大地上的雪痕。这里就是亚布力企业家论坛永久会址。
滑雪爱好者们肩上背着沉重的滑雪板,走上在雾凇覆盖下的陡峭松林旁的传送带,从雪山顶上向下冲刺,拥抱坠落,释放着最全然而真实的热忱。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在这里,并不仅仅是一个天然滑雪场地,在雪场里,还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小楼——南极楼。
所谓的南极楼,也是国内唯一一所极地考察训练基地。
第二天上午,他们就来到了这个神秘训练基地,下了车却没有一刻休息,整整齐齐地换上了鲜红的训练服,站好队,等待队长下达任务。
迎来他们的第一个训练项目就是垂雪攀登训练,这是冬训的基础课目,实用性很强,用于模拟队员们在南极掉入冰裂隙后,利用绳索等工具进行攀登自救。
垂直攀登不进对臂力和腿部力量要求很高,更是对队员们胆量和技能的考验。
不过队员们都士气高涨,精神奋发,眼中还跳跃着对新鲜事物的好奇与激情,第一场训练更是铆足了劲,轻松拿下。
白天只是一场松弛的热身,傍晚,为了让大家适应在南极野外过夜的生存环境,野外设营的技能必不可少。
杨朝,沈霜降和简南星被分配到同一个组,与他们三个人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人。
一位是与他们年纪相仿的气象学者罗亦,兼领「南极海冰变化及海冰检测」项目课题,他们都热络地叫他小罗。
罗亦是一个脾气古怪的人,有的时候脾气很坏,尖酸刻薄,对谁都爱搭不理,而有的时候,对人却很热心肠。
另一位是已近中年的海洋学家白洛生,兼领「南极海区夏季海-气二氧化碳交换特征」课题研究。他们更喜欢亲切地称他为老白。
他蓄着浓密的络腮胡子,呼吸起来地动山响,虽然他是他们几个人之中年龄最大的,但是腿脚轻快,人也很好相处。
五个人配合默契,有说有笑地找了一块平地扎营,合力搭起内帐。
简南星身形灵活,钻了进去,铺设起防潮垫,并在里面烧上了热水,将必备的防寒物品摆放整齐。沈霜降在外面帮着杨朝等人搭建着外帐。
这一阵儿好时光没过多久,在这样天寒地冻的环境里,再加上路途上的颠簸疲惫,一个下午的高强度训练,大家身上的能量很快就要消耗殆尽。
凛冽的寒风一阵阵呼啸而过,每个人的心里也开始躁动不安。
“我去给大家煮点东西吃。”沈霜降看见大家都蔫蔫的样子,主动提议,想为大家做点什么。
基地发放的机制木炭很好用,燃烧时间不长,放在炭架上的热水便烧开了,咕咚咕咚冒着泡。
沈霜降掀开盖子,看着烧得滚开的热水,有些心急,迫不及待地想煮上一锅美食,却发现忘了事先准备好食材。
她站起身打算从身后的背包内搜寻点吃的,却不料左侧大衣兜挂上了热水壶的壶嘴儿。
热水全都撒在了一旁的睡袋上,还冒着热气,好在燃烧着的炭火架并没有倒下,否则帐篷都有被点燃的风险。
小罗掀开帐幕,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心里的怒火似乎腾的一下冲了上来。
“干嘛呢?煮东西之前不能提前准备好?现在这样让我们怎么睡觉?
小罗毫不客气,劈头盖脸地一番指责,让沈霜降原本强打起的笑脸再也支撑不住,一瞬间眼圈通红。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还在外面固定帐篷的杨朝也闻声进来,看了看脏乱的地面,又抬头望了望浑身狼狈不堪的沈霜降,一把攥住她那双干净细嫩的双手,急切地翻来覆去来回观察着。
杨朝紧蹙眉头,面露愠色,抬眼对上沈霜降可怜兮兮的眼神,眉目间又突然平和了许多。
他闷声询问着,语气中却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疏离。
“没伤到你吧?”
沈霜降摇摇头,随即躲在他身后,拽着他衣服的一角,眼珠里似乎有一抹氤氲的雨气。
这时,杨朝不急不缓地回过头,眼神凌厉地盯着小罗,神色中是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给老子滚!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子也好意思?”
小罗被驳的感觉很没面子,不服气,心里窝火,脾气更加收不住,一时气急,出口就是脏话。
“你妈的——”
这时简南星和老白从外面走了进来,打断了帐篷内两人剑拔弩张,继续升腾的气焰。
“够了!”
简南星一个大踏步,站定在他们三个人前面,双手背过身后,眼神自上而下,似乎一把尖锐地刀子,凌迟般从他们身上刮过。
“南星姐……”
沈霜降颤颤巍巍地从杨朝身后冒出头。
“霜降,这件事确实是你的不对,没什么可委屈的。”
说完,她眉目一转,板着脸,目不斜视地望向与她年纪相仿的小罗,“我们是一个团队,所以,你还打算怎么样?”
眼前女子语气间有一种泰山压顶般的力量,好似很不好惹,小罗沉默着,没有回答。老白见状,推搡着把小罗拽出了帐篷。
***
紧锣密鼓的训练让大家根本来不及去回想互相之间的矛盾与摩擦,很快,第二天的雪中攀爬训练如火如荼地开始了,训练整个过程全真模拟南极环境。
队员们全副武装,穿上训练服、防寒靴,戴上皮手套、棉帽、墨镜,并细心地备好冰镐、安全带、登山用绳、冰爪等训练工具,放在背包里。
一开始的路还算好走,平缓的雪坡被太阳晒的很软,所以大家都小步轻踩,生怕脚下用力太大导致下陷。
可是随着走过的路程逐渐变长,坡度也开始慢慢变陡,很快,他们就要路过一处烂冰坡。
烂冰坡凹凸不平的表面及其难行,上面不均匀地覆盖着一些裸露的碎石,遇见这样的碎石,下坡很好走,只要身体稍后倾,可以边走边滑。
可是一旦想要上行,这样的碎石坡就是极大的阻力,他们只能选择踩上其中较大的石头通过,挑选嵌在其中的石头作为脚点,沿坡度最缓的地方上爬,必要时还要使用冰爪。
不过这对于曾经是国家运动员的简南星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她一直觉得运动是一件很享受的事,对于她来说,就像是精神鸦片,她有足够的体力和耐力去做好任何一项体力运动。
可是,身后的沈霜降显然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还没有攀爬到一半的路程,她就有点体力透支,眼神也涣散起来,无法聚焦。
她努力找寻着烂冰坡上面看起来较大块的石头,作为自己下一步的落脚点。
却不料前面石头底下正好是一块薄薄的浮冰,她不仅没有顺利踏过去,反而脚下一滑,一脚踩空,脚踝触地,整个人朝地面崴了过去。
一阵钻心的痛从脚踝处蔓延至心脏,她紧握住右脚,皱着眉,紧咬着牙齿,将背包放在一边,努力摆出一副稍微舒服点的姿势,瘫坐在地上。
“霜降!”
此时的简南星早就已经爬上了下一个缓坡,发现沈霜降没有跟过来,于是回头张望,看见沈霜降还停留在半山腰处,她便顺着烂冰坡上的小石头子滑了下来。
简南星见她面色苍白,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倔强的眼神渴望地望着山顶,心中很是不是滋味。
沈霜降用手撑着地面,想要示意简南星她没事,可是简南星一下子将她按在地上,脱掉了她的白色保暖靴。
简南星用手轻轻按了按她那肿的像座小山一样的脚面,又捏了捏脚踝的淤青处。
“还能动,应该是脚踝处软组织挫伤导致的淤血肿胀,大概率没有伤到骨头。”
“简南星,沈霜降,你们掉队了!”
站在上坡处的沈极冷着脸,居高临下地望向她们。
“南星姐,你别管我,你再这样拽着我走下去,你会被淘汰的。”她挣扎着想站起身,可是青肿的脚踝根本支撑不住她的身体。
简南星挥手示意着,并朝沈极大喊道:“沈队长,霜降她受伤了,需要立刻休息。”
沈极心下一紧,眯起眼睛,往下滑了几步,离她们更近了些,看着沈霜降除了下半身以外,一切正常之后,眉宇间又恢复了严肃认真的神态。
“简医生,我叫你不要管她!”
简南星鼻子微微皱起,气息急促,胸膛上下起伏,显示出内心的激动和不满,“沈极,她是你妹妹!”
沈极在原地凝立不动,锐利的目光紧紧攫住她。
“到了这个训练场,只有战友,纪律,你在跟我扯什么七大姑八大姨?”
简南星气急,手掌用力拍了一下地面。
心想,沈极,你真是好样的,可真是一点人情味也没有,张口闭口就是纪律。
在后面,一边攀爬一边做着探测实验的小罗也赶了上来,幸灾乐祸地嘲讽着:“小姑娘,省省力气吧,队长怎么会收你们这样的新人呢?”
沈霜降心情更加低落,索性甩开了抓着她的那只手,朝简南星发起了脾气:“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这样只会害的我回去挨我哥的骂,进不了考察队!”
简南星表情逐渐僵硬,“霜降你——”
沈霜降扭过头去不敢与她对视,“收起你那自以为是的好!”
对不起,南星姐,我不能拖累你。
简南星却任由她怎么说,也没有放手,而是来到她身边,替她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她摘下手套,抓了一把地上的雪,雪在手掌之中被捏成一团,逐渐被手心里的温度融化,雪水顺着指缝滴落。
“忍一下,这样可促进扭伤部位的血管收缩,减轻神经末梢受到的刺激和压迫,可以帮助你消肿止痛。”
她将雪球贴在沈霜降淤青的脚腕上。
“简医生,你确定还要跟她滞留在这里?你这样对整个团队没有丝毫益处。”
沈极低沉而又严厉的声音又从耳后响起。
“我再强调一遍,这不是过家家,更不能意气用事,现在,这里就是南极,你确定要为了一个不可能到达重点的队员,而弃整个队伍于不顾?向前看,还有很多人需要你的救治!”
简南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一群人的命是命,一个人的命也是命,我没那么伟大,只想救我在乎的人。”
糟糕!脚面擦伤的部分看起来很严重,需及时用医用消毒水消毒,可是集训前,已经将身上能丢的东西都丢了出去,根本没有带在身上。
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