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家打着?川渝名号的串串馆,但因为?喀城人的口味,已经减弱了不少?的辣。但常年熏在辣椒油里的店铺,感觉连地面都?是油乎乎黏脚丫的。
圆形的餐桌旁,坐着?四个人。
留了一个空位置在那里,圆椅子摆在夏令和江邢中间,一锅串串正?好刚端上来,江邢靠着?冰柜,问她喝什?么?。
孟昭和看了眼冰柜里的玻璃瓶:“雪碧。”
江邢手长,没起身,坐在椅子上开了柜门,伸手拿了樽雪碧,往他面前的桌沿上一抵,轻轻一撬就开了盖子,从筷笼里抽了根吸管给她。
男生就糙一些,对着?瓶子就喝。
孟昭和知道?他们今天抽辩论赛题:“抽什?么?了?”
夏令翻了个白眼:“别提了,我们最后一个抽,就剩下一个网络使?人疏远的辩题了。”
孟昭和想了想,觉得这个辩题还?可以:“我觉得挺好的。”
他们被这个辩题差点气?死,想了半天只觉得网络便捷生活,能想什?么?视频通话全是使?人亲近。
夏令没办法了,甚至还?提议:“你们记得抽正?方的是谁吗?要不我和周漾晚上去……”她说到一半就不讲话了,只是缓缓抬起手,手指划过脖子,又做了个吐舌死翘翘的表情。
江邢请教这个辩题:“哪里好了?”
孟昭和想了想,开始给他们分析:“网络分很多啊,可以是网络游戏,多少?网瘾少?年被送去非法的戒网中心,这不就是一个个疏远的例子吗?还?有网络碎片化的信息,你片面的了解到了一个人,于是你会讨厌对方。甚至网络还?会产生网络暴力等等,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说分手都?要见面说,在网络上提一句分手多伤人心。”
周漾去翻书包,找笔:“快把报名表里江邢的名字踢了,改她的名字。”
江邢:“靠。”
他们点的还?是微辣,但五个土生土长的喀城人,吃个微辣都?上头。江邢全靠饮料解辣,三两口喝了一瓶可乐,一口咬到了菜叶子上的辣椒籽,又辣又麻的感觉从舌头仿佛有共振的感觉在和自己的脑电波进行加密频道?的通话。
他转身,看都?没看,随手拿了个玻璃瓶,熟练撬开。
仰着?头,酒瓶对着?嘴巴。倒立的瓶子里泛起白色的泡沫。孟昭和望过去,先是看见男色。喉结滚动,侧脸在馆子不亮的灯光下半明半暗。
再是瓶子上的印花贴纸。
除了夏令,其?他三个人都?看着?瞬间消失的半瓶啤酒,眼皮抽搐。许峙抬起手腕看了眼此刻的时?间,计算着?这大半瓶啤酒会对江邢和他们造成的威力。
周漾愣了三秒后,抓了几串,飞速进食。埋头狂吃了几口后拎起书包:“我先走了。”
许峙看着?光速开溜的周漾,在心里骂了他三百遍后,没顾着?吃,抽了两张湿巾擦了手,从钱包里拿出今天的饭钱丢在桌上。拿起他和夏令的书包,拖着?夏令从椅子上起来:“我们先走了。”
夏令不觉所?以,一串青菜还?拿在手里:“干嘛?怎么?就走了?”
孟昭和盯着?那只剩下半瓶的啤酒,咽了口唾沫,慢慢移动视线,偷偷打量着?江邢。不知道?他泛红的皮肤是吃辣还?是被那半听啤酒搞得。
小心翼翼扯了扯他的外套:“你……上几年级了?”
“还?没到那一步呢。”江邢捂着?嘴巴打了个酒嗝,缓了缓又开口:“我能走回去。”
孟昭和听罢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反正?一个人是抬不动你,你要是喝趴下了,我只能亲眼见证一位街头艺人的诞生。”
江邢手抵着?额头,慢慢转头朝向?孟昭和,眼睛红红的:“我走是能走回去,就是得要人帮忙。”
孟昭和刚恢复的表情下一秒就垮了,几秒的思想斗争后,她面无表情的拿起书包刚起身,一只手比她还?快的握着?她的手臂把她重新拽回椅子上。
“大哥饶命。”孟昭和被他拉着?手臂,拽着?自己手臂的手力气?特别大,大约是喝了酒,手下没分寸,握疼了孟昭和。
江邢没松开抓着?她的手,一手撑着?额头:“你继续吃,等你吃好了我们再走。”
这种情况下,孟昭和哪里还?有胃口,满脑子全是等会儿由她书写的悲惨世界。草草吃了两口,孟昭和拿着?许峙留下来的钱叫老板过来结账。
老板指着?收银台,意思是叫她过去结。
但自己刚站起来,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就收紧五指,握得更紧。
孟昭和起身站在原地,没法动:“江邢你松手,我要去结账。”
江邢现在要是能好好交流,他都?不至于在三瓶后觉得自己是苗苗班的。
老板站在收银台后,看着?孟昭和和江邢之间僵持着?,最后没办法把收银单据打出来,‘上门收款’,打量着?‘手拉手’的两个人:“小年轻感情就是好,一刻都?分不开。”
孟昭和拿着?找零,没被辣椒辣红的脸颊,现在有点烫,支支吾吾:“我们不是。”
老板会意,为?自己刚才的话道?歉,但又说:“没在一起感情就好,在一起了感情更好。”
孟昭和:“……”
其?他桌有客人喊着?老板,老板没再逗孟昭和,转身又去忙。
江邢自己站了起来,手没松开。
孟昭和被他拉着?走出店,看着?他这几步走得还?可以啊。
刚想叫他松手,他手就率先松开了。下一秒一条胳膊从后面环上孟昭和肩头,他不客气?一半的重量都?压在孟昭和身上:“扶着?我点。”
酒气?混着?他身上总有的那股柠檬味道?涌进孟昭和的鼻腔,孟昭和腿一软,差点被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整跪在地上:“你刚从店里走出来不是挺好的吗?”
“一瓶啤酒都?没有喝完就醉了。你叫老板怎么?看我?我也要面子的。”
湖面被风吹皱,湖里摩天大楼的霓虹灯影晃晃。路人行色匆匆,稍纵即逝的相遇。
江邢越走越歪,那一条盲道?成了一个指标直线,孟昭和肩头被他搭着?,整个人往他胳膊用力压着?的一边倒:“我觉得我要永久性高低肩了。”
江邢抬了抬胳膊,两只手握上她的肩头,轻轻一扯,将她从自己左边扯到右边,换了一只胳膊搭过去,人倾过去,鼻息洒在她耳边:“我手动给你复原。”
红灯亮起,孟昭和站定在路口。短短几步路,比登山还?累人。车流在十字路口穿梭,江邢看着?旁边与他无关的红灯开始闪烁,一明一暗的着?实晃眼。
眼睛发酸,脑袋就混了。他索性闭上安静,低头往孟昭和肩膀上一靠,靠着?这么?个比自己矮的人也是件难事。他喝多了,但还?知道?自己走到人行步道?下面,借着?路面和步道?缩短两个人的身高差。
旁边一直等红绿灯的人一直在偷瞄,然后捂着?嘴和同?行的人讲着?什?么?。
孟昭和感谢夜色给予的伪装,他嘴里还?嘟哝着?:“我要死了。”
难受死了。
他借着?孟昭和的肩膀蹭了蹭脸颊,嘴里唉声叹气?,还?带着?些许酒味:“我好不舒服。”
孟昭和被肩头的动静搞得心猿意马:“你一口气?闷了半瓶的时?候,不是挺爽快的吗?”
江邢难受的哼唧了两声:“爽快是喝爽了之后人快没了。”
德桦院的门卫坐在门卫室里,这个时?间点值班的人不少?,几个年纪差不多大的男人坐在一起。不知道?是谁晚上喝了酒,熏得门卫室全是酒味。
路灯长得和树木差不多高,路灯被枝叶笼在里面,前些天降水量大,现在下水道?里还?泛起阵阵的味道?。
孟昭和肩头发酸:“江邢,你要是走不动了,你就睡在路边吧,我肩膀酸。”
江邢保持着?人靠在她身上的姿势,孟昭和觉得自己像个人形的拐杖。
他身上的酒味被夜风吹散了,如同?喝了软筋散。
“人话?”
孟昭和偏头,脸颊和他架在自己肩头的脑袋碰到了,额头相抵,她望着?他有些浊的眼睛:“不是人话是狗叫?你还?依旧听得懂?”
他路都?走不好,更别说现在脑子接收孟昭和损他的话了。
好不容易磕磕绊绊的把江邢搀进单元门,孟昭和伸手按下电梯的上行键。
他们不凑巧,电梯刚刚上去。
一楼最里面的供电房里还?有噪声,江邢看见没有人,也不顾形象的靠上了墙,如同?一块随时?要从墙体掉下来的烂泥。
他从自己身上下去了,孟昭和浑身都?轻了,站在电梯□□动着?都?快要僵掉的肩膀,看见就喝了大半瓶啤酒就不行的江邢,问:“难受?”
江邢半睁着?眼眸,蹙着?眉:“我面部表情是多不标准,能让你现在还?问出这种问题。”
“活该。”说完,孟昭和的视线扫过了他,望见了他头顶上贴在小灯旁边的飞蛾。
还?挺大。
想到他上回被一只小蜘蛛吓得花容失色,突然有点好奇,问他:“你怕蜘蛛,那你怕飞蛾吗?”
大约是讲起自己害怕的东西,江邢点头。本就因为?喝了酒难受的表情,现下更痛苦了,他只以为?孟昭和是随便一问:“怕,我还?害怕蝴蝶。”
孟昭和哦了一声,抬手指了指他头顶:“你上面有只飞蛾。”
那刚还?如同?一滩烂泥的人,现在正?用孟昭和都?称赞的敏捷身手仰着?脖子从原位跑开。
大约是之前下雨的,正?好楼道?里灯亮着?就把飞蛾吸引过来了。
本来是站远点就没事的事情,正?巧这盏声控的节能灯到了时?间,自动灭了。
随着?飞蛾扑棱翅膀的瞬间,孟昭和感觉一只手在昏暗中环上了自己的腰,闹出来的动静弄亮了头顶的灯,飞蛾开始绕着?灯飞着?。
他憋屈的躲在孟昭和身后:“我怕。”
“少?爷心理素质挺奇怪啊。”孟昭和被自己腰上的手臂连拖带拽的退后了好几步:“烧了宿舍还?像个没事人,现在倒是哭天喊地了。”
“这是我童年的阴影。”
那截横在自己前腰的手臂孔武有力,别说是拖拽了,就是‘鲁智深倒拔垂杨柳’,原地把孟昭和这小身板拎起来都?没有问题。
他因为?飞蛾乱飞,那截手臂环得更紧了。
孟昭和后颈上被一撮头发蹭得有些痒,他躲在她身后,两个人身上的气?味混到了一起。
柠檬和甜橙。
孟昭和低头看着?自己身前的那截手臂,说:“喜闻乐见,愿闻其?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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