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和训练完回来家里的灯开了不少,江邢在玩Switch,新买了一个游戏,还没有玩通关。
听见电子锁打开的声音,他嘴里叼着一双筷子,抬眸看了一眼,又低头继续打游戏。
他面前摆了一份外卖,已经吃得没剩下多少了。
他吃得有点撑,没着急回房间躺着,一条腿支棱在椅子上,坐姿懒散。已经没有了今天白天在学校里被蜘蛛吓到的样子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孟昭和照旧开电脑,写作业。
他悠闲自得,ddl没变成一把刀落到他脖子上之前,他不等到最后一个晚上是不可能开始赶作业的,有时候就是过了时间他也不在意。
有人念A-level是为了出国,江邢念纯属是因为只选三门课就可以。当然他也是属于家底厚实的那一种,脑子也还可以,不聪明也有点天赋。
虽然这点天赋在一群努力的聪明蛋中不怎么显眼。
他身上的校服换掉了,又是一身黑,估计是一回来就洗过澡了。上衣是短袖,露出了一截手臂,手臂上贴着一个个小型的圆形贴步。
上回烟头没熄灭,导致的后果还是给了他一点心理阴影的。
他不再碰那些东西了。
孟昭和赶了一会作业,江邢那一关没有通过,把Switch放下,放松一下两只手。将面前的外卖垃圾放在塑料袋里,打上一个结转身拎着袋子走去厨房丢了。
江邢从冰柜里拿了听冰饮料,不顾肠胃,也没觉得晚上了喝碳酸饮料对身体的危害。他一偏头就看见孟昭和在电脑后面看着他。她眼睛是出于瞳孔很黑的那一种,不似别人像琥珀色的玻璃珠,眼睛有些遮瞳所以会显得有一点无神。
“看我干嘛?”
又问她:“要来听吗?”
孟昭和拉了拉嘴角,还是摇头。收回目光继续赶作业,没敲下几个字,她兀得又看向他:“我在想你这么有钱不应该很惜命吗?不怕这种饮食习惯导致早死吗?”
“要死终归会死,我爸不抽烟还吃什么保养品,刚活过四十就死了。”江邢从厨房出来,拿走了桌上的Switch:“所以,意外和明天你永远不知道哪个会先来。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愉悦。年轻的时候该干的叛逆事都干一遍,当然也得有钱,这样老了瘫在床上了才能有钱找个美女多的护理院。”
孟昭和听完他的理论,笑了一声:“黐线。”
“啧。”江邢没生气:“怎么还骂人呢?”
孟昭和突然想到了什么,半仰着头看着他,餐桌上方设计感十足的灯落在她眼睛里,像无星星的夜幕,只有一盏月亮。
模样认真:“你不应该找个没有蜘蛛的护理院吗?”
一说完,他抬手佯装要用Switch砸她:“还说是吧?”
孟昭和举白旗投降:“最后一个问题。”
江邢手还举着,斜睨着她:“准奏。”
孟昭和扯出一个笑盈盈的表情:“你是就怕蜘蛛,还是很多小昆虫都害怕。”
知道这问题是在自己伤口撒盐,江邢准她问,但是没说自己会回答。
转身要走,孟昭和叫住他:“回答一下嘛,我请你喝饮料。”
江邢答应后忸怩了半天,语气委屈,声音也轻,不太情愿。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就……一般人会怕的我都怕。”
一说完他就听见孟昭和躲在电脑屏幕在笑,电脑屏幕没有她想象中的大,她也没有她想象中笑得那么收敛,肩膀露在屏幕外面轻颤着。
“孟昭和。”
头一回,他叫自己的名字。
还笑着的孟昭和人一愣,名字的魔力远比想象中的要大。孟昭和谈不上自己有多喜欢这个名字,是她爸当年翻《尚书·尧典》找的名字。
——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从电脑屏幕后面探出脑袋,问:“我在,怎么?”
孟昭和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又问:“要我帮你抓蜘蛛吗?”
Switch没有砸过来,江邢转头走了,门关得很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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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防讲座在本周周五下午,孟昭和周五虽然早放,但是她有竞赛训练,大概率不会去看。
每年都开,所以每年都是抓刚入学的新生去听。
前一天,江邢翻箱倒柜的找出了自己的领带。夏令非要他穿着正式得体一些。
麻烦得江邢当场想放她鸽子了。
领带和校服外套都有一些皱了,他抱着衣服出来:“有没有挂烫机?”
孟昭和在看竞赛资料:“有,难道你会用?”
江邢把衣服放到她旁边的椅子上:“挺有道理的,那我是不是应该问你会不会用挂烫机?”
“我不会。”孟昭和继续拿着笔在资料上涂涂写写。
“你居然不会?”江邢想到她每天早上起床做早饭的熟练度,还以为她已经在家政方面点满了技能点。
孟昭和看着自己旁边的衣服,手上的笔一停,扭头看他,语气怪怪的:“就……一般人不会的我也不会。”
语气是学他当时的语气,连停顿都是故意模仿他的。
“靠。”江邢想骂人,衣服扔在椅子上就走了,骂人算了,打人就更算了。
自己气鼓鼓的回房间躺尸,想着自己果然是吃了有素质的亏。
这做人太有品也不行。
孟昭和放下笔,把椅子上的领带和衣服拿起来。穿了一双拖鞋出了门。
楼下干洗店的阿伯在看邓丽君,听见店门打开时候勾动的门铜铃声音,扭头看见是个漂亮囡囡。
孟昭和把外套和领带放到柜台上:“阿伯,我想熨一下衣服。”
阿伯拿下脖子里的皮尺,起身去里间叫自己老婆。
挂烫件衣服不需要多少钱,阿伯看见她衣服里的领带,拿出来贴心的给她系了一个活的领带结,到时候直接方便的调整松紧。
从干洗店回来,路过小区外面的便利店,买了两听饮料,她没看,还以为是气泡水。
她回家的时候,卫生间的门没关,他叼着牙刷在刷牙,口齿有点不清。
水声和漱口声响起,他声音有点沉,带点惺忪和沙哑。拿着手机在接受亲妈的关爱:“我最近没去上网,更没出去蒲了,钱都没有。泡吧也是需要钱的,林女士你要不给点?”
大约是被电话那头的人拒绝了:“行行行,我知道了。炸宿舍是我自己作。那你生活费还是要给我的,我就是没烧宿舍你也得给。”
他换了只手拿手机,拿着手机从里面出来:“那我能提前预支二十年的生活费吗?……喂,喂,妈。……亲妈,喂喂喂,林女士听得到吗?喂……靠。”
电话被挂了。
孟昭和把袋子里的衣服拿出来,铺在沙发上。晃了晃手里的购物袋:“上回说要请你喝的饮料。”
江邢从卫生间门口走过来,看见整齐平整的领带和外套,从她手里拿过一听饮料,单手撬开易拉环:“去给我烫衣服了?”
“废话。”孟昭和在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来,拉开拉环,一口下肚,不是甜甜的气泡水,入口的是刺喉的水。
痛苦的表情是一瞬间因为大脑传输的信息占领面部神经反馈出相应的表情。
龇牙咧嘴,一回味,嘴巴里味道让她眉头紧锁。
梦回当年崂山白花蛇草水出现在学校便利店的那一年,当时夏令懵懂无知买了一瓶,孟昭和当时网上冲浪也没有刷到这些,那一口入肚,仿佛是有人约你打架,你去了,被打了,对方一脚踩在你的脸上,鳖孙不讲武德,用的是那只好几年没洗过的脚,穿的是太奶奶的裹脚布。
江邢抱着垃圾桶在旁边吐,将手里的饮料丢进去。
“靠,我就在想夏令的朋友怎么这么好心。”江邢想把胃吐出来了:“我发誓,夏令上学期期末的食物中毒事件,我本人没有参与其中,如果有阴谋一切也都是许峙的阴谋。”
上学期期末,许峙搅黄了夏令和她初恋之后,‘大发善心’请了夏令吃饭。结果夏令和他吃完就食物中毒了。因此耽搁的话剧排练,他们两个就替各自好友去了。
孟昭和想喊无辜,但是一张口,那个入胃的液体一路留下的气味仿佛要顺着食道跑出来。
她冲进厨房干呕了半天,江邢好一会才缓过神。
和垃圾桶分开之后,看见厨房里俯身漱口的人,站在门口想安慰她一下:“你没……”
想问问她没事吧,但又想到上回话剧社庆功宴,自己也是看她反胃,好心安慰,结果她居然来了句:“不是身体不舒服,是看见你让我不太舒服。”
是可忍孰不可忍。
再关心她,自己就是犯贱。
江邢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准备回房间,看见她还趴在水池旁,离开的脚步停了,朝着她那边挪了两步,伸手把拧松到一半的矿泉水递了过去。
问她:“没事吧?”
能喝下去这么一大口,孟昭和觉得人世间应该没有难事了。她看了眼垃圾桶里的瓶子,努力把它的样子记住。
接过江邢递过来的饮料,她反胃吐得眼角挂了生理盐水。
吸了吸鼻子,问江邢:“难喝吗?”
江邢瞥她,仿佛觉得她在说废话。
孟昭和:“如果有一天一个变态抓到你了,他给你两个可以不死的选择。一是喝这么一听饮料,一个是把你丢进全进小虫子的房间里呆一天,你选择哪个?”
“那个变态是你吧?”江邢真觉得自己白瞎了,还给她递了一瓶矿泉水。
孟昭和喝了大半瓶水:“如果是我,那我肯定问你家要钱,谁要看你喝完之后抱着垃圾桶深吻,或者和蜘蛛一起尖叫。”
“我要以后娶了像你这么个爱钱的老婆,我绝对不担心她会劈腿。”江邢站在旁边,背靠着料理台,一手撑着台面。
孟昭和把盖子拧回全矿水上:“像我这种优秀又聪明的干嘛非要嫁给你?暴殄天物了。”
“屁嘞。”江邢笑:“毕竟全喀城找不出几个比我帅还比我家有钱的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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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夏令去演讲这件事瞒不住许峙的,中午要彩排,许峙总算知道夏令的防火讲座的特色是什么了。
只是彩排,江邢校服穿的还是随意,扣子还没有全系起来,带着耳机坐在台下玩手机。
手机横放。
不是什么著名日式RPG游戏,也不是热门国产MOBA游戏。
耳机里传来系统的语音:给阿姨倒杯卡布奇诺。
许峙知道他当了叛徒,把会场大部分事情安排好之后,在江邢旁边坐下,看见他手机里的斗地主画面。
家里开赌坊的‘大小姐’,这些不会玩才不正常。
想了想之后损他:“我想问问她们是给了你多少出场费?能超过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不?”
江邢抬手比了个一:“一个月早饭。”
许峙唾弃他:“这就让你卖身了?”
“民以食为天,我万一饿死了,到时候我家的家产谁继承。”江邢看着故意放牌的农民队友,一气之下开了托管关掉了后台。
许峙鄙视他:“你再多干点不是人干的事,林阿姨没准直接全身心投入慈善事业,到时候你继承什么家产?”
江邢开了在线麻将的APP,反击:“投身慈善就投身呗,到时候你准备换张不损人的嘴了,我叫我妈全线赞助你。”
“不是说我们是一个小水坑里蛙泳的情谊吗?”许峙呸他:“渣男。”
主讲人还没有来,一切彩排不过是看看麦克风能不能正常使用,PPT能不能投影成功。
夏令认真的将台上主讲人的名牌摆放好,将矿泉水之间的间距也全部调整好。
一下台就看见许峙在偷懒,还没来得及在小本子上记他偷懒一笔,他就起身走出会议中心了。
被江邢气走了。
走一个彩排的过场后,江邢肚子饿了。周漾问他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江邢打字问他:你请客?
【周漾】:叫声哥哥,我请你吃。
【江邢】:你要不嫌恶心,我叫了。
【周漾】:丢人不?
【江邢】:人是铁饭是钢。收起这点骨气,我都能晚上炖碗排骨汤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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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食堂排队之后,江邢发现孟昭和拿着餐盘排在他前面。
她拿着餐盘,抬头看着电子显示屏上的菜单,似乎在纠结今天吃白斩鸡还是吃脆皮烧肉。
江邢问她:“吃什么?”
孟昭和最后敲定了白斩鸡,下意识回答之后,孟昭和朝身后望去,看见是江邢。
江邢站在她身后:“不选脆皮烧肉,脆皮烧肉多可怜。”
孟昭和转过身,慢慢的在排队的队伍里前进:“你可以选啊。”
“我也不喜欢吃。”
孟昭和嫌他无聊。
江邢扯了扯她的头发,使得孟昭和又转过身去看他:“我下午演讲你来不来看啊?”
大约是头一次不是以念处分的方式站在台上,夏令的演讲稿写的也着实太‘正面人物’了。
孟昭和皮笑肉不笑:“好啊。”
江邢一乐:“早点来,找个前排。我难得这么发表这么正面的台词。”
孟昭和的表情依旧:“要不要买束花等你演讲完了送给你?”
江邢听出来她里的暗讽:“靠,我还以为你真乐意来呢。”
这会儿孟昭和连笑都没有:“不用怀疑,我大多数情况都是在嘲讽你。”
江邢嗤声:“爱来不来,你不来也有其他人可以见证我的帅气。”
孟昭和冷嘲热讽:“所以你上学期期末话剧社庆功宴和发现你帅气的人在厕所门口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