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好胜心作祟,掐完那一下她还挺舒畅。
既然身后的人没有叫住她,她也懒得回头,自顾自地拎着箱子往前。
刚走几步,老远就看见姜子柔跟一保安大爷聊得正欢。
四季湾是新开发的高档小区,盛栀夏去年回国的时候来过几次,但这位大爷应该是新来的,没见过她,一见就夸,说现在的闺女真是越长越漂亮。
姜子柔可骄傲:“那是!也不看是谁的朋友。”
盛栀夏随意打趣:“谢谢大爷,您也挺酷的。”
大爷开朗一笑,叉着腰环视大门口,语气一转——
“诶,这儿不让停车啊!别舍不得女朋友了,赶紧回吧!”
盛栀夏:“......”
因为大爷一句话,姜子柔笑了一路:“大爷眼光够毒的,一眼就看出来你俩是一对!”
盛栀夏懒洋洋反驳:“别瞎说,我可没早恋。”
小区有个湖,二人一起拉着行李箱走在必经的小石桥上,耳边淡淡虫鸣。
姜子柔意味深长地摸摸下巴:“看来大爷是先知啊。”
盛栀夏睨她一眼:“到底想说什么?”
姜子柔压着笑意清清嗓,立刻开启八卦模式:“他不是网约车司机吧?”
“你觉得呢?”盛栀夏耷着眼,“哪家少爷讨生活来了,开阿斯顿接单。”
姜子柔悟了:“那他是专门来接你的!”
盛栀夏垂眸踩过石砖,片刻才说:“不知道,碰巧吧。”
“对了,你俩怎么认识的?”姜子柔问。
“我在公园崴了脚,他送我回公寓。”
“就这么简单?”
“不然还得整一出坦泰尼克号?”
姜子柔咂咂嘴:“你这是以小事遇极品啊,这种颜值和气质可不多见,我们学校表白墙已经开始捞人了。”
“捞就捞吧。”盛栀夏不以为意。
“你也被捞了。”姜子柔正色道。
盛栀夏顿了顿:“关我什么事。”
“大家以为他是你哥,都在问你是哪个班的。”姜子柔从包里掏出手机,翻了两下怼她面前,“你看,有人想当嫂子,有人想当妹夫。”
盛栀夏淡淡扫一眼,觉得附中的作业可能还是不够多。
...
姜子柔独居,但屋子也不算冷清,毕竟满屋子都是专辑和海报,盛栀夏一进门就感觉有好多双眼睛盯着她。
姜子柔父亲是开律所的,母亲是投资人,原本也是很美好的一家,但就在前年,父亲出轨律所的实习生,被母亲抓了现行,夫妻俩天天闹离婚,但又不舍得分居,说要给姜子柔一个完整的家庭。
姜子柔受不了争吵,也实在厌烦他们那套自我感动,于是头一铁,自己搬出来住。
一天没怎么吃饭,姜子柔平常也懒得煮,回到家干脆点外卖。
于是两人在客厅默默等餐,姜子柔没个正形地窝在地毯上写模拟卷,盛栀夏坐在沙发按手机。
状态栏跳出一条消息,盛栀夏点开。
[Xx:记得吃饭]
盛栀夏:[微笑.jpg]
对方正在输入,隔着屏幕她都能想象出黎珣在偷笑:[怎么了这是,给你助攻你还不乐意]
盛栀夏无语:[我又没生气]
[Xx:醋坛子翻了不算生气?]
盛栀夏删删改改,倔强地敲下发送键:[那也只是吃醋]
[Xx:承认自己吃醋啦?]
一语中的,盛栀夏耷着眼,自暴自弃退出微信。
任务栏又跳出消息,她直接点进去,扔一句:[你好烦]
下一秒收到回复。
[?]
盛栀夏眨眨眼,看到上一句:[抢人东西还蓄意报复?]
盛栀夏心思一动,故意给他回一个猫咪哭唧唧的表情。
没想到那边一个电话打过来,盛栀夏来不及反应,手一滑就给接了。
听筒传出微浅的呼吸,她小声咳了一下,说:“东西会还的,至于掐你那件事,我道歉。”
陆哲淮听出她的理直气壮,鼻间沉出一丝笑来:“怎么个道歉法?”
盛栀夏其实没想过道歉,事情做了就做了,现在的她也不愿花时间纠结后果。
但话已出口,总得有点表示,于是她故意将声线放缓,温温甜甜的:“哲淮哥,对不起,是我不够乖,你想要什么补偿?”
话音刚落,听筒里的呼吸忽然沉了几分。
“盛栀夏。”他声音带了一丝沙哑,念她名字时也含有一分危险警告,“你跟别人也这么说话?”
盛栀夏故意把问题抛回去:“你猜猜?”
来不及等他回应,秉着撩完就跑的原则,她补充一句再见便挂了电话。
一抬眼,姜子柔正回头盯着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刚被夺舍了?”
盛栀夏掩饰般咳了一声,看她奇怪的坐姿,扯过一个抱枕扔过去:“哪天得了脊柱侧弯我看你还怎么跳舞。”
正好砸中后背,姜子柔哎哟一声,闭嘴了。
盛栀夏瞥到她手里的卷子,压根没做几题,于是找了只笔,过去帮她一起写。
两人盘坐在地毯上分工合作,姜子柔可高兴:“姐姐,您就是我的大救星!”
盛栀夏唰唰往下写,不出几分钟搞定一篇英语作文。
“救一时罢了,平时不还得靠你自己。”她随手翻了面,写阅读题,“那帮男的要是再没点分寸,知道怎么办么?”
姜子柔撇撇嘴:“一开始也的确是玩游戏,谁知道他们莫名其妙就嗨了。实在不行,我拿酒瓶子招呼呗。”
盛栀夏看她一眼:“真要这么刚,也不是不行。”
姜子柔琢磨片刻,担忧道:“那我要是进局子了怎么办?”
盛栀夏继续写着,语气和字迹一样洒脱:“能捞则捞,捞不了我陪你一起蹲。”
虽然是开玩笑,但画面感挺强,姜子柔呵呵傻笑起来。
边上的手机响了一阵,盛栀夏拿起来接通。
那边说了一串,她眉头渐渐拧起来,放下水性笔起身往出走。
很快响起门锁旋开的声音,姜子柔一头雾水:“去哪儿啊?饭快到了你不吃啊?”
“捞人。”
说是捞人,其实就是对方打了架,警察让“家属”来接,而盛栀夏是对方唯一的“家属”。
她打了辆车匆匆赶往目的地,下车时没有注意到,街对面停着那辆熟悉的深色轿跑。
昏暗车厢里,陆哲淮一手搭着车窗,看见对面一个纤瘦的身影小跑着进了警局,眼底闪过一丝疑虑。
她来这里干什么。
片刻,副驾驶车门被一股蛮力拉开,又泄气似的关上。
“幸好你回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找谁,一帮狗东西,分钱挺来劲,闹出事情来窜得比耗子还快。”周辰闭眼瘫在座椅上,“倒大霉,回去又得挨老头子教训。”
陆哲淮情绪淡淡:“你那个场子是该清一遍了。”
周辰筋疲力尽,摆摆手:“回头再说吧。”
车子迟迟没有启动,周辰纳闷儿,顺着他的视线往窗外一掠:“看什么呢?”
陆哲淮一言不发,眼睫微敛,视线久久停在远处,原本温和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暖黄路灯下,盛栀夏在路口的自动售货机买了瓶水,递给身旁的男生。
男生小麦色肌肤,一头利落短寸,穿一件黑色背心,手臂肌肉露出来,和身高一样显眼。
他接过那瓶水,拧开,仰头灌了大半瓶,喉结上下滚动。
盛栀夏抱着胳膊上下打量他,语气微讽:“陈聿,你行啊,日子过得挺折腾。”
陈聿灌完一整瓶,将空瓶子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懒笑一声:“在别人手底下干活么,都是这样的,有人来场子闹事儿,那我肯定得掺和。”
盛栀夏看他这一身伤,真成野狗了:“钱比命重要?”
陈聿依旧是笑,他眉眼野性十足,笑起来倒有两个浅酒窝:“我命硬。”
近处有一排石墩,他挑一个弯腰坐上去,正好能仰头跟她说话。
“你吃饭没?”
盛栀夏耷着眼,不答反问:“要是我没回来,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你回来了。”陈聿摸摸后脑勺,好像觉得自己给她添了麻烦,“警察打你电话的时候,我还想着让你敷衍几句,说你没空来领人,让我自己回家算了。”
盛栀夏踢他运动鞋:“我是那么无情无义的人?”
陈聿摇摇头,以为自己说错话:“当然不是!”
两人斗了几句又打闹了一会儿,盛栀夏站累了,也挑一个石墩坐他旁边。
陈聿调整坐姿跟她面对面,不知在想什么,忽然敛了笑意,沉声问:“在那边,没有人欺负你吧?”
盛栀夏觉得他此刻的眼神特别像那种护卫犬,跟小时候替她打架出头时一模一样。
她笑了笑,淡淡说:“没有。”
陈聿再三确认:“真的么?”
他满眼都写着“在意”两字,盛栀夏忍不住反问:“如果有,你要怎么办?”
陈聿眸色沉沉:“我会弄死他。”
盛栀夏听见“死”字头都大了,又踢他:“一天天死啊活啊的,能不能安分点。”
陈聿也不躲,心甘情愿让她踢,笑着:“只要你没事儿,我就安分。”
另一边,车窗全然降下,陆哲淮搭着方向盘的手慢慢收紧,又逐渐放松,手背筋骨愈加清晰,衬着腕表边缘的冷感。
街道两端遥遥相对,但她的笑意全然映入他眼底。
不知为什么,有一瞬间他很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