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的人生开始了新的一页。
我的人生要翻开旧的一页。
在开始下面的故事前,我要讲一段让我成长的朦胧的爱情故事。
众所周知,轩辕鸿鸣是我行走江湖的艺名,和很多名人一样的是,艺名渐渐代替了本名;和很多名人不一样的是,人家有了艺名成了名人,我有了艺名还是个人名。
轩辕刚上小学那会来了个代课老师,女的,师专刚毕业。哦,忘了说了,班主任儿子严打时被毙了,搞得她没怎么正经给我们上过课,不过这也是件好事,没把我们耽误得太跑偏。她以前是我们那儿乳品厂做冰棍的,因为吵架特厉害,口水经常喷到奶水里,所以给调到学校当老师了。
小轩辕那时是班长,也不知为啥总喜欢有事没事往小老师身边凑,小老师也特给面子,课间时总带着我去跳皮筋丢沙包,一旦考试好了或是答问题对了她总会摸摸小轩辕的头。
哦、哦,不好意思我得说实话,那个时候享受这待遇的不止我一个,但我觉得为了证明自己的童年还有点面子,应该坚持说在次数上我比别人多一些。
小轩辕那会经常扮嫩,装红领巾不会系,天天缠着小老师给他系,有时候她呼出的气直接扑在他脸上,心里甭提多美了。
其实那个老师也不是很漂亮,因为漂亮这个词十分不准确,她那时留着邓丽君的发型,有着和林志玲一样高挑匀称的身材。
最让小轩辕着迷的还是她的声音,有一种透过耳脉直通心灵的力量,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在我走神溜号的时候,这种力量特别明显。
后来,我上了大学才知道,在中国每年有近两千个和我当年有着同样情愫的小学生在懵懂中恋上了自己的老师,是那种很纯很纯的感情,不带一丝杂质,山楂树之恋!
后来,小轩辕再大一大,看了《圣斗士星矢》后,尤其是看到“小强”每次被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但一看见沙织就立刻大补,才明白,每个男人都有他的小宇宙,只是等着女神来点燃。
再后来,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要命的那天终于来了。有一天自习,小轩辕闹肚子,那时条件差,厕所在操场的另一头,是一间砖房中间分开,一头男厕一头女厕,一脚一块板砖没有水冲蹲坑的那种,离老远我就看见小老师也往厕所走,便快步向前几乎和小老师同时进的厕所……
当然是各进各的!
当时墙壁很薄四周寂静,小轩辕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记得当时不敢喘气,却很清楚地听到了小老师喘气和解裤带的声音,紧接着,轰隆隆,哗啦啦……
小轩辕当时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其实吃喝拉撒,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但不知怎的,他总有种梦被一片片撕碎的感觉,隐隐地痛。鲁迅先生曾说过,悲剧就是将美好的东西撕碎了给人看。撕是撕碎了,但撕碎的快感他没感受到。
“咳,人生有如茶叶,终将浸入杯具”,若干年后的大轩辕对前尘往事的自我嘲讽。
“原来老师不仅学问比学生大,连开大的动静也比学生大,再完美的东西也有不美的地方,女神也要开大,难怪叫大神、大神的,没那么好,全是想出来的,咳”,小轩辕不住地叹息,一段甜蜜的往事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被生活黑色幽默了。
其实这个故事本身没什么,初恋没有经验,只值得可笑,不值得可怜。
但这个故事给我的触动却很大,它让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绝对完美的东西,每当我取得点成绩沾沾自喜的时候,总会记得当年的自说自语:没那么好,全是想出来的。我就会告诫自己,别牛气哄哄了,你差得远啦,现实也差得远啦。
把简单的东西复杂化,把复杂的东西简单化,是我很喜欢做的两件事,虽然做得不好,还是喜欢做。
刘裕很显然也不是个很喜欢把事物想得很好的人,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花花江山远没有看到的牢固和美好。
虽然自从他征服南燕,灭掉卢循后,这个国家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人才能威胁他了,事实证明,他才是东晋帝国最果敢、最杰出的天才。
其实他和徐道覆、卢循是同一类人,有着同样的志向与抱负,他并不恨他们,甚至节假日时会有些惺惺相惜,但是很可惜,天下的云端,实在太挤。
大臣是我的棋子,皇帝是我的傀儡,天下在我的手中,世间已无人是我的对手。
真是这样吗?
真是这样,但不全是这样。
他清楚地记得,在孙恩、卢循动乱的那个岁月,经常是动辄几十万的流民追随其造反,虽然不乏被妖人胁迫,但几十万人都被胁迫,明显说不过去。这些人平时都是良民,顺良听话,但只要一有人煽风点火,便立刻能激发禽兽的一面。
人是由禽兽变的,先是禽兽,后是人。
那么怎样才能让老百姓安安稳稳地做个人呢?
刘裕苦苦思索,他回味着自己的童年,他相信,苦难会给他答案。
他记得年少的他,天没降大任于他,照样苦他心智,劳他筋骨。自己留了青山在,还是没柴烧,他经常累得大小脑抽搐,脊髓痉挛。却始终不得生活的要领,看有情人花前月下,他这个有心人只能哗哗泪下,他干过各种行业,但歧视无处不在……
到底症结在哪里,拥有什么人才不用受苦,不用飘零?
刘裕很聪明,他很快找到了那个答案。
好吧,围绕答案开始我的计划吧,好像个名人说的,不迟一步,不早一步,刚刚好这个时候。
其实正常来说,当官能混到刘裕这个份上,也就算够本了。
自己是第一军事长官,又是第一行政长官,皇帝是个智障,玉玺又归自己保管,手底下一群以绝对服从为天职的骄兵悍将,似乎除了还不能坐在龙椅上,其他的他比皇帝潇洒多了。这个世界似乎在朝着他希望的方向运转,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现在这个表面上的成功者要做一件走钢丝的事情,走这条钢丝的风险比战场上砍几个敌人或者庙堂上骂两个刘毅要大得多,但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反复告诉他,你必须这么做,不为别的,因为你是刘裕。
于是刘大猛人准备干一件他的前人包括曹操、刘备等人都没干过的事情。
这件事情足以让他青史留名,但在当时也被万人痛恨。
纵贯中国三千五百年的历史(你也可以说五千年),称王称霸者不计其数,以武力冠绝一时的也绝不鲜见,但敢碰这件事的人凤毛麟角。
因为这件事实在风险太大,历史上被称作千古一帝的那几个皇帝哥哥,文治武功十分了得,但也没碰过这玩意,这玩意有个很现代的名字——改革。
听起来很简单,但要真干,那就麻烦了,麻烦大了。蛋糕就这么大,分给你了,别人就少了。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别人比你觉悟高,或你比别人更加高尚,高尚从来与道德无关,它只脱胎于衣食无忧。
如果天下就是这块蛋糕的话,你随便动一下,也许会挽救千万人的生命,但没准就是砸了另外千万人的饭碗,那是要闹大乱子的,真乱起来,谁都没好日子过。
所以正常人都不动这玩意,动这玩意的人都不怎么正常。
即便偶尔几个动了这玩意的,也都是剑走偏锋,以斜取胜或取败,像赵武灵王的军事改革,王莽的金融体制改革,张居正的财政和政治改革,都是选取国家政权这棵大树的枝叶来修补,没有一个人敢直接彪呼呼地去挖大树的根本。即便如此,还是难逃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的命运。
由此可见,改革实在是一件风险远大于收益的事情,归根结底,一个原因,两个基本点。
一个基本点是利益。你要明白,存在就是合理的,旧机制再烂再破,还是有人要靠它吃饭,你上去乱敲一气,随便一个零件,就是一群人的饭碗。性格好的,到你家吃喝拉撒,性格差的,到你家刀光剑影。总之你让我不得好活,我让你不得好死。
另一个基本点是习惯,没错就是习惯。很多夫妻闹得砸锅卖铁也坚决不离,就是因为败给习惯,很多人牵手的温度拉低了平均体温,还是选择结合。因为思维和生活的惯性告诉他们,旧的虽然不好,新的也许更差,没有人能预知未来,既然未来不确定,还是选择将就现在吧。
两个点汇成的那个原因就是人性是自私的,这是个常识,不是高深的理论,不是尖端的知识,而是人的生存本能。只要把人当成人,就会获得这样的常识。人有神性,可也属于动物;会做好事,可也会做坏事;有时高尚,可有时也很邪恶;仰慕高雅,可也摆脱不了低俗。人只是人本身,而不该是天生的战士、道德化身或神的仆人,没有人生来就伟大,伟大只是个谎言,自私才是真人。
苦口婆心磨叨了这么多,刘裕还是不听我的,他还是要改革,而且专挑最难改的改革。
刘裕没读过多少书,什么政治、金融、文化这些他都不懂不喜欢,他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的东西,他喜欢直接。因此他直奔那个改革的死角,那个最难撼动的根部来挖,所以他的改革叫土断,又称土地改革。
土地是什么,土地是家,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在流浪;土地是粮,若没有果腹的可能,到哪里都是在煎熬。
从九五之尊到黎民百姓从来追逐的都是土地。
刘裕做过小商小贩,砍柴打渔更是无奈之举,只因为他没有地,他想当农民,但他当不了。所以他知道没有地的痛苦,因为没有地,自己被迫赌博,被打得很像四不像,因为没有地,自己被迫当兵,虽然自己侥幸混成功了。但他知道,那仅仅是运气使然,多少和他一样的儿子、父亲和丈夫倒在了征途,客死他乡,他的成功,不可复制。
小时候吃过苦的人,是很难忘记那段苦难的日子的,因为苦难,使他们坚强;因为苦难,成就了他们的人生。是时候该回馈下那些苦难的日子了。
所以刘裕改革了,他明知千难万险,明知任重路远,还是改了。
因为他曾见过腐败的官员,饿死的百姓,刻薄的地主,因为他知道,穷人也是人,也有生存下去的权利,贫者无怒,富者才能心安,他这个王者才能久安。这是他的良心,一个帝王的良心。
黎民的良心是正义,大臣的良心是道义,而帝王的良心是仁义,对百姓万民的仁义。
当时的社会,对着帝王讲仁义,基本上等于对着和珅讲廉洁,对着金莲讲贞洁。
在那个无视真理与崇拜铁拳的年代,安分守己者有几人能得善终。暴政恣肆,神州多少枯骨,恶权横行,山河几多悲歌,真不知是何等人间。
在介绍刘裕改革前,先介绍下他改的东西有多难吧。
土地问题年年有,那个时候特别多。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西晋末年,司马皇室的八个败家王爷正事基本上什么都不干,反正什么都不会,其实一个王爷是败家子没什么丢人的,我想当个败家子还不配,一败就成无产者了。人家成为败家子那是先天优势,证明人家有家可败,个别喜欢传统文化的还会以此为荣,感觉自己像个武林高手,武侠小说里的道家高人,不是个个都叫什么什么子么?
但问题是这群高级败家子们偏偏都记性超好,很有上进心,司马家的祖训个个铭记于心,司马家的祖训就是司马昭之心,勇攀高峰。
问题是王爷攀高峰,那就是皇上了。
于是八个人争一个位置的战争开始了,把个好端端的锦绣江山搞得好像个前列腺坏死的植物人,于是各种魑魅魍魉纷纷登场。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肺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丘墟,苍生涂炭。
是时北方大乱,神器更易,连中央政府也迁都东吴故地,算是为中华正统保留了一点点血脉。相对于群雄争霸,饿殍千里的北方,长江以南则是一片远离战争的乐土。
于是北人纷纷南渡,其中就包括流离失所的士族和百姓。当然,能举家逃到南方的,大部分还是原西晋政府的官员和贵族世家。于是一个问题出来了,地盘小了一半,但官员多了一倍。
比方说你是山西的县令,逃难到了江西,你让皇帝怎么办?人家忠心耿耿拖家带口地跟着你来,宁死不当亡国奴,来到这儿和你时刻准备反攻,不管他们,谁还跟你混?何况很多北方的世家大族实力强大,连另立个皇帝的能量都有,你不给他编制,他可能直接给你来个“君不正,臣投外国”,或者胳膊肘朝外拐掉炮往里轰,让你恶心伤心带闹心。
只能给编制,于是山西的县令,依然是山西的县令,只是办公地点挪到了江西,那些和他一起逃难的山西百姓还归他管,税也归他收,江西的官管不了。但问题是,山西的百姓并不全在江西啊,可能在江苏,也可能在广西,正是“十家五落,各自星处,一县之民,散在州境,西至淮畔,东届海隅”。于是这些南迁的北人便享有了能管的管不着,该管的管不了的特点。
而且东晋政府高层包括皇族全是北方人,对北方人充分实行人性化管理。为了鼓励在当时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北方人从敌对势力投诚,也乐得给予免税免徭役等优惠政策,这些政策是有着客观进步意义的,也起到过积极的作用,像北府军就是这样组建的。
但什么东西玩大发了都出问题,北方的世家大族看到打过黄河去,解放全中国遥遥无期,当理想破灭了便开始追求现实的东西了,以权谋私盛行了,腐败流行了。
虽然也有高层振臂疾呼铲除腐败,但那只是为了上位打击异己的姿态和手段,权力若不受监督,必然会出现这样的事。让一群耗子看守谷仓,不管耗子们把自己说得多么清白,装得多么高尚,最终还是会把谷仓盗空。积谷盈仓,难敌老鼠成群,就算偶尔逮住那么几只,还是有大群鼠辈在那里鼓腮大嚼。
而且上梁不正,下梁必歪,很多南方人一看北方户口如此吃香,便开始卖儿鬻女地找关系进富裕的北方老板家里打工,打了工表现好的就变成家奴,即便当不了家奴也要租北方老板的地种,可以免租免徭役。拿暂住证的成了香饽饽,原住民成了冤大头,人民内部矛盾立刻成为社会主要矛盾,地域歧视空前盛行。
所以东晋政府是个畸形政府,让一半南方人,养着一半北方人,能不穷、能不弱吗?所以孙恩邪教一造反,广大三吴百姓像吃了春药一样来革政府的命。
刘裕年纪不小,但眼神很好,他看见了这个根源。
刘裕想改革,把他身边的幕僚吓坏了,他们都知道,刘老板是个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的人。
于是一群师爷围着刘裕进谏,说不能得罪有钱的士族,否则会出大乱子的。
刘裕义正词严道:吾徒今日处身于不夷不惠之间,托命于非驴非马之国。国家贫弱,再不变革,不用外敌阉割,我们自己就先废了。
又有人说这个世界历来都是有钱人和有权人的世界。得罪了全体有钱人和有权人,您觉得改革还可能实行吗?
刘裕正色道:错,这个世界既不是有钱人的世界,也不是有权人的世界,它是有心人的世界,有良心的人的世界。
他接着又说道:假如皇帝是大鱼,各级官吏就是小鱼,地主就是虾,百姓就是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吃水,这一切都很正常,但假如有一天,水干了,还能吃什么呢?
又有个不识相的专家学者来摆谱,张口闭口圣人云,子曰的,就是说仁,要和谐,后来还嫌扯得不够大牌,把佛祖也扯进来了,说什么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告诫你老刘,别乱动心思,凡间没人压得住你,但举头三尺有神灵,你在做,天在看,大佛小鬼都在惦记,低调点好。
刘裕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请不要把我对你的容忍,当成你不要脸的资本。
中国历来不缺理论,只缺常识。你这种人罔顾常识,张嘴就来,什么子曰,什么佛云,看着挺高深,实际全是车轱辘话,甚至无耻粉饰。一万句锦绣灿烂,没一个字触及真实,与其说你有学问,不如说你卖弄学问。
然后他朗声道:杀了“现在”,也便杀了“将来”。将来是子孙万民的时代。刘裕山中莽汉,不甚畏死,然有为之身,绝不轻死,我也知道改革是一场危机,但“危机”两个字,一个意味着危险,另外一个意味着机会,我不会放弃任何一次努力。
我认为人生最精彩的不是实现理想的瞬间,而是坚持理想的过程!
生活的理想就是理想的生活。我希望通过我的努力,子孙后代和黎民百姓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吃得起粮食,穿得上衣服,住得上房子;让女人不再哭泣,让孩子不再受伤,让该笑的人笑出声来,让可怜的人从此坚强。
为此,我将会献上我的全部青春和热血,哪怕前面万劫不复,哪怕前面深渊无底,我都将义无反顾,你问我为何如此偏执,只因我对这片大地饱含深情。
土断,必行!顺之则昌,逆之者必亡!
在那一刻,刘裕的声音,响彻了寰宇,大家看着刘裕的眼睛,除了眼屎,还看到了坚毅和真诚。
于是一场席卷天下的土地运动开始了,在历史上,它有个响亮的名字——义熙土断。
在这场运动中,所有的人都要按照居住地纳税,不论你的户籍祖籍,一律平等,对世家大族要清理人口,按照所养的人和田地缴税,而且所有的山川河泽都不准大户们中饱私囊,由国家统一分配,刘裕是个实在人。他的政策也很实在,谁有谁交,都有都交,没有不交。
但效果并不好,因为刘裕不是一个多智慧的理论家,他想出来的这玩意早就很多人想过,只是都在执行环节出了问题。因为土地从来都是掌握在士族和高官手里,你断了人家财路,人家会断你生路的。
再加上国人信奉“水至清则无鱼”,对浑浊的状态安之若素,何况坏人混得好,从古到今好像从来不缺此例,好白菜都是被猪拱的。众人已经习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日子,情绪超级稳定。当阉割成了习惯,大家都长出了被阉的基因。
所以当刘裕要土断的时候,大部分人认为这不过是只拍苍蝇不打老虎,甚至刘裕手下的官员在执行政策的时候都看人打折,来大户人家收税查人都是走秀。很多人都认为,刘老板新官放火,一旦知道这土断背后的水有多深时,就自动熄火,改抽水了。
可他们忘了,刘裕不是理论家,是实干家,他的特长是动手能力强。
该找个人下手了!
刘裕手黑,所以这个人应该皮厚。
很快这个人出现了,这个人叫虞亮,是会稽郡的豪族,当地性学专家。他文化不高,可是人情烂熟,靠着酒色财气巴结上当时司马皇室的杰出人物——司马休之,然后事业顺风顺水,生意越做越大。他搞田地、搞房产、搞林业、搞水产养殖,还搞酒店。因此很快便大发横财,上了当地的福布斯排行榜。
于是他的生活节奏开始加快,从狗的频道转到狼的频道,天天过着精彩人生的浓缩精华。出门有保镖跟,睡觉有美女陪,吃饭只张嘴,折腾得身体越来越软,脾气却越来越硬。
他对于刘裕的土断基本上就是顶风作案,你要收税,铁公鸡还会留点铁锈呢,虞亮根本就是个不锈钢公鸡!你要查人,他先把几千号家奴全藏在自家山里,然后哭穷,说自己混得惨淡,被奴才抛弃。地方官想治他,却发现人家是西游记的妖怪——上面有人。
看着垂头丧气的官吏,他得意忘形叫嚣道:少年不胡作妄为,大胆放肆,试问老年时哪来的题材话当年。
但他忘了,得意忘形就该高潮而死了。
拿破仑死前说过一段话:我曾统领百万雄师,现在眼前空无一人;我曾横扫三大洲,如今却无立足之地。拿撒勒的耶稣远胜于我。他没有一兵一卒,未占领过尺寸之地,他的国却建立在万人心中,因为他从事的是正义的事。
刘裕也认为自己从事的是正义的事,何况他手里还有兵啊。
他坚信,铁锤之下,只有孬种的膝盖;狼牙棒盖顶,难见嚣张的头颅,是时候秀一下霹雳手段了。
在一个乌烟瘴气的夜晚,虞亮的家门被人敲开,睡眼惺忪的虞霸天,看见了门外林立的北府大兵。
处斩前的虞亮看上去有些憔悴,胡子拉茬的,声音嘶哑气喘,像被劁猪的捏住了裤裆。
也曾伤心流泪,也曾黯然心碎,这是“二”的代价。
砍完黑势力,该打保护伞了,刘老板对威风了半辈子的谯王司马休之狠狠地说道:你的前半生我无法参与,你的后半生我奉陪到底。
司马休之很诚恳地认错检讨,刘老板才放下了屠刀,将他以失察罪免职。
于是那段时间世家子弟人人自危,毕竟大家都有原罪,谁的屁股都不干净,很多人跳楼,很多人都怕被砸到。
政府大臣念了十几年书,环顾相拥,想起来还是幼儿园比较好混!大家都在哀叹:你不再是风儿,我也不再是沙,再缠绵也到不了天涯。擦干了泪,明天早上,我们都要给刘老板打工。
就这样刘老板通过坚定的信仰和锋利的剑,做到了“有人斯有土,有土斯有财,有财斯有用”,实现了土断,解决了财源和兵源问题,铁血执行,改革成功。
就这么简单吗?仅仅依靠强人魅力就足够发动一场改革吗?
当然不会,我说过,改革就是蛋糕的重新分配,有的人会饿着,有的人会撑着,探究刘裕改革成功的奥秘,只要看其特点就行了。
刘裕改革,不在智慧的探索,而在雷厉的执行。
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因为刘裕作了一个很细微的技术处理,北府军广泛分布的南徐、南兖、南青三州不在此次改革之内,得到了特权的北府将士因此格外卖力,这个世界还有比饱汉子看着饿汉子饥更有快感的事吗?于是这条政策保证了土断,成就了一个成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