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夏樟宫

这一夜睡得很安稳,醒来后的南衣精神大好,还主动冲着边上人展了笑颜。

小满正好瞧见了,偷偷回了个笑,却很快就转了脑袋,不敢再和南衣对视。

——七月昨天警告过她了,再和夏姑娘说话,要被罚的。

见状,南衣无所谓地挑了下眉——既然蛊美人在出发前一天还能特地给自己下了木魂蛊,可见没了她,这趟压根就不能成。既然自己这么重要,就算那几个人故意孤立自己,也改变不了什么。

伸个懒腰,南衣打了个哈欠。

只要夏樟宫还需要自己,这些杂鱼小虾就翻不出花来。

但话又说回来,只靠快速画容这一项本事,夏樟宫能需要自己多久?会不会这趟后就用不到了?

那有一日要用不到的话,蛊美人是会给自己解了蛊放她离开,还是会就这么一直搁着不管,又或者选择解决干净,一了百了?

南衣面色有些发暗——以木山的行事作风,以上都有可能。

视线转向尚未掀开帘子的营帐,里头的蛊美人是她见过最矛盾的人。

贴身护卫全是女性,可偏偏对这些女性都不亲近,真就是简简单单的主上与下属关系。

——这晏不离看着年纪也不小了,真就一点不近女色?

对于摸不清底的人,她还是暂且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

“商队”就这么每日赶路,隐隐被“孤立”的南衣一个人独来独往。

因为用的是最简单的“画容”,每隔两日她都需要给明有修改一次容貌,每次依旧不超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完成。但这也是南衣能固定见到晏奚与明有的时间。

闲来无事的时候,晏奚也会对于她的画容表现出几分兴趣,“南衣这些本事是和谁学的?”

自从她变成自己手下,晏奚已经不再客客气气地叫她“夏姑娘”了。

南衣一边脱手套,一边低头回话,“李河村的郭老先生。”

晏奚示意她继续说。

“郭老先生平日住在村西头,不大与人打交道。我小时候皮,一次不小心弄坏了他家菜园,他倒也不生气,看我机灵,便会和我说些话。一来二去的,他便教了我画画写字,还有……画容法。”

李河村那个小地方,姑娘家能识字的实在是少之又少,南衣这套说辞也是早就打好了腹稿,一直等着晏奚来问。

晏奚笑了笑,不知用意地问了两个字,“真话?”

“不敢欺瞒主上。”南衣即刻接道,语气颇为郑重。

仔细看了看她半垂的眼睑,以及因为谨慎而微微抿直的唇,晏奚忽而笑了一声。

“夏姑娘倒是又让我想起那位故人了。”

当时的南小公子毫无破绽地与城门守卫答话,明明谎话连篇,却让人毫不起疑。

就如现下,哪怕夏南衣说得天衣无缝,可晏奚就是直觉不信——巧合太多了些。

感觉到晏奚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脸侧逡巡,南衣一直低着头不敢妄动,也没再回话。

好一会儿,都没从她面上看出什么,晏奚收了视线,“你且出去吧。”

“是。”

下了马车,不期然又对上了六月投来的目光,淡淡带着冷意。

南衣侧过脑袋特意又给了她一个笑,一副灿烂模样,让六月心中膈应无比,眉头立时拧了起来。

慢条斯理地理了下衣摆,南衣还冲她友好地摆了摆手,这才骑了马,又慢悠悠地走在队伍最后。

……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过去了将近十日。

去西郡的路途已走了三分之一,一路太太平平,没见风浪。

南衣正好奇怎么也没个拦路打劫的,这天夜里就出了状况。

……

黄昏时分,商队到了宁武城,算是一路上能经过的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了。

商队宿在了一家老字号客栈,包下了客栈院中一幢楼的所有房间。

明有和蛊美人都有单独屋子,由六七八月领着些护卫轮流守夜。

至于武功不济的南衣,则是被安排在了离明有最近的一间房间。

屋子不算她一人的,等六七八月中任何一位不当值的时候,就会进屋休息。

最先值夜的是七月八月二人,所以现下屋内,只有六月和南衣两人。

六月一句话都没说就去洗漱,而后和衣、脱鞋躺在了其中一张床上,径直闭眼睡了。

等南衣洗漱完,六月那儿已安安静静了。

——反正也没什么好说的。

脱了外衣,南衣舒舒服服躺进被子,美美闭上了眼睛。

……

睡到一半,南衣忽觉得冷,嘀嘀咕咕翻了个声,睁开眼发现窗户开了一半,正呼呼地往里灌风。

又侧头看了一眼,六月的那张床上已没人了——出去轮值忘关窗了?

揉了揉眼睛,南衣披了外衣,不大情愿地起身去关窗。正往窗口走着,身后的门响了。

“开门。”是七月的声音。

“你回来了。”一边关窗一边主动招呼了声,南衣借着微弱月光去开了门。

进屋的七月只看了她一眼,便随手关了门,往床边走去。

看着七月关门的动作,南衣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不对!

一把拉住七月的胳膊。

“干什么?”

“我想去趟茅厕,你能陪我下不?”南衣紧紧拉着她,“我不认路。”

“屋里就有夜香桶。”七月不悦道。

“我想上大的……”南衣拽了下她的胳膊,顺便在她肘部用食指轻轻点了一下,“好七月就陪我下楼吧。”声音有了几分撒娇。

从没听过夏南衣这般说话,七月也觉出了不对劲,加上她特意点了自己一下。

犹豫了一会,七月点了头,“那你动作快点。”

南衣立刻拉着她,开门就往外头走,“七月最好了?”

“少废话。”

南衣边说边把门从外头给栓死了,而后拉着七月一路小跑。

两人去到楼下,南衣还要拉着她再跑,七月却不解地站定在了原地,甩掉了她的手。

“莫名其妙的,你到底在做什么?”

南衣压低了声音,“刚才屋里有别人!屋门要么是从外头栓上,要么是从里头栓上。你回来的时候,门是从里头锁的。可六月已经离开,她锁门也只能从外头锁,而我,压根就没锁过门。”

听罢,七月立时瞪大了眼睛,转身就要往屋子跑。

“别!”南衣死死拽住她,“那人很小心,我们在外头锁了门,他不会从门走的,屋子南面有扇窗。他要走也是从窗走。我们找点人一起去窗那儿!”

她醒来时,那窗才开了一半,过不了人,他没走成。

“有道理!”

七月丢下三个字,就一人使了轻功往屋后绕了过去。

这一次,南衣没能拽住她。

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南衣很无奈,“不是应该找点人一起过去吗……”

六月、八月什么的都行啊。

屋里那个在有人守夜的情形下还成功潜进来了,可见能力不一般。

小七月,你就自己一个人是不是太托大了些?

刚想到这里,屋后面就传来了七月的惊呼。

“有刺客!”

得……这是迎面碰上了。

院中忽然人影四起,都冲着七月声音的方向奔了过去,隐约辨出正有六月她们。

默默擦了下鼻子,紧了紧身上外衣,又看了看头顶明月,南衣决定自己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去了也是拖后腿。

——功夫实在太差,她得琢磨琢磨个保命神技什么的。比如说,超级毒药啊,装死的时候也能逃啊……

漫不经心的表情忽地僵在脸上,在这夜色之中,南衣缓缓绽出了一个无比灿烂,又无比诡异的笑容——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装死也能逃?龟息功!

如果自己能够在使出龟息功的情况下,能跑能跳能走路,那不就是俱移动的尸体?

只要轻功还行,降低移动声响,没了呼吸,自己就成了黑夜隐形人!

越想越激动,南衣恨不得立刻找地方去练——这才是真真的保命神技!

今天起!她就死磕轻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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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搜一遍!看还有没有其他人!”

“是。”

屋后头的打斗声已经结束,六月正轻轻松松提着刺客的尸体——又是一个什么都不说就直接自尽的。但这次这个,轻功卓绝,竟然潜到屋内了还没被人发觉。

好在他进的屋子错了,不然……

六月暗暗有些后怕。

“发生了什么?”

“主上。”

被嘈杂声弄醒的晏奚也下了楼,身后正跟着明有。

一见到六月手中的尸体,明有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两步,双手合十,不断“阿弥陀佛”起来。

“还不快快处理掉。”晏奚伸手捂了鼻子,不满地看着六月。

“是。”

六月将尸体带走了,现场还剩下七月及一干人等。此时七月也负了伤,一只胳膊正往下滴着血。

“怎么回事?”

捂着伤口,七月道,“我们屋里进了刺客,此人想从窗户逃跑,被我们围住,发现逃脱不了,便自尽了。”

晏奚眉头蹙起,“进到屋里才发现?”

“是……”七月低了头。

“详细说说。”

七月没有隐瞒,明明白白将夏南衣发现门的关法不对,假意要她陪着如厕,而后又从外锁了门,再提醒自己到窗户这边拦截都说了。

“是夏南衣?”

“嗯。”

七月没有抢功,不知为何,想到夏南衣在屋内死死拉着自己,还一本正经撒娇要上厕所的模样,她打心眼里有些佩服——临危不乱,相当有急智。

晏奚没再问话,“你且去处理伤口。”

七月道“是”后,便捂着伤口离开了。

走到前院,正看到南衣站在院中,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

“喂,你有空不?”

嗯?

南衣疑惑抬头,见七月正一手捂着胳膊看着自己,想了下,答道,“还行?”

这大半夜的,能算有空不?

“那你帮我包扎下……吧。麻烦了。”

感觉到她主动示好,南衣笑眯眯地“哦”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偷懒。。。好想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