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净慈寺

南衣很惆怅,惆怅到茶不思、饭不想。

她就不明白了,怎么再次醒来就到木山了。自己身上的东西被尽数收走,从里到外啥都没落下,屋外还时时刻刻都有人守着不让她离开,简直就是软禁。

“夏姑娘。吃饭了。”

说话的是七月,一个胖胖的小姑娘,明明长了张圆脸,偏喜欢成天板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不饿。”南衣坐躺在榻上,生无可恋地看着窗外——蓝天白云,小池亭榭,皆是美景,怎么一沾上“木山”二字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七月没和她废话,把饭往桌上一放,就走了出去。

转头看着桌上饭菜,南衣满面愁云地叹了口气。

到木山已有七日,肩头伤口都开始结痂,却还没人找她问话。不仅如此,她还被还好吃好喝伺候上了,也没人提“重新审过”的事了。

——难道师姐已经回来证明自己清白了?但那样的话为何自己会在木山?也一直没见到师姐。

唉……

再次叹气。

易容的事板上钉钉要被蛊美人发现,只是不知道他还能再往下查多少。

此次只是简单的易容变声,江湖上会的人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

清夏阁那边的说辞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她来清夏阁的时间定的是两年前。所以,哪怕那蛊美人真怀疑到东方门的南衣上头,他也拿不出证据,证明不了。

但还是……她错了!

她就不应该因为怕疼而脑子一热地就想逃。起码再忍到十根手指被掰折了啊!

——不……我忍不到。

默默抚平身上被子,南衣很有自知之明——就这么等着吧。都把她弄回来了,木山不可能这么一直搁着她不管的。

……

又这么混吃等死的过了三日,这一日,南衣终于等来了找她谈话的人。

“夏姑娘。主上有请。”

再次见到六月,南衣心情复杂——就是这个女人轻飘飘掰了自己三根手指。

“哦。”人在屋檐下,南衣老实跟着她去见“主上”了。

蛊美人啊,说实话,她真不是很想见。

走了一会儿,两人来到了一处颇为气派的宫殿。

长长的石阶直通殿门,数十黑衣红襟侍卫整整齐齐地分立于石阶两旁,威严肃穆,倒是与木山这“江湖朝廷”的称号很是相符。

南衣拘谨地跟着六月,一路目不斜视地拾级而上,走到殿门口,瞧见牌匾上的三个大字,辩了好一会儿才看明白是“夏樟宫”。

进到殿中,沿着两旁立柱,又是一水的帅气侍卫。

看来这木山真是看相貌收人。

“主上。”六月单膝跪地,向坐在正位的蛊美人行了礼。

南衣快速抬头,扫了眼正位上漂亮似妖的蛊美人。

他身后站了两个女侍卫,一个是七月,另一个南衣没见过。两人一左一右立着,容貌都比不上前头这位男子。

——男人长这么好看顶个鸟用。

南衣默默腹诽,面上很有礼地弯腰作揖,有些拘谨。

“夏姑娘。这些时日休养得可还好?”晏奚一手支了额头,姿态慵懒地靠着椅把。

“挺好的。多谢……”话到一半断了,她不知如何称呼蛊美人。只能露出一个微带害怕的无措神情——毕竟她可是被“重新审过”的,不露怯意反而不妥。

“既然如此,夏姑娘不介意多聊一会儿吧?”晏奚稍稍正了身子。

“不介意。”哪敢介意!

“前些日子晏末一时情急误会了夏姑娘,幸有夏姑娘师姐及时赶回,才未酿成憾事。这些时日,便想着好好补偿一番,这才特请了夏姑娘到木山养伤小住。”

晏奚一番话,看似解释了来龙去脉,却反倒让南衣愈发心惊。

误会?若真是误会,为何这几日她一直没见到师姐?

为何偏要来木山?她重伤之时,不是应当回更近的清夏阁救治才对吗?

南衣稍稍一想,面上摆出了“松了口气”的表情,而后小心翼翼再次道谢,“多谢晏宫主。”

“应该的。”晏奚咳了两声,面上露出了个有些怀念的笑容,“其实,将夏姑娘接来木山,也是在下私心。实在是夏姑娘……太像我一位故人了。”

故人?脑中弦瞬间绷紧。

南衣保持小心表情,“不敢不敢。”

见她没有后文,晏奚抬了一边眉毛,“那位故人,于我有救命之恩,却年纪轻轻死于非命,真是天妒英才。”

话说到此处,已经很明了,蛊美人说的正是东方门的南小公子。

南衣故作惊讶地张了下嘴,而后急急收了神情,“实在是……遗憾万分。”

语气恰到好处的有些吃惊,又满是遗憾,接着便似忍不住般,又好奇地问了一句,“不知我与那位姑娘……何处相似?”

南衣自然地说出“姑娘”二字,是因她本就是姑娘,论及与蛊美人故人相似,正常反应便是——那故人也是姑娘。

晏奚面上表情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而后缓抬嘴角,淡淡一笑,“你与他,都很聪明。”

南衣诧异地抬了下眼,满脸写着——这也算相似点?

晏奚笑着轻点下颌,道,“近日春光明媚,木山风景也正是好时光,夏姑娘伤势初愈,不如安心在木山多游玩几日,也好让晏某表表歉意。”他这话这便算是结束了“故人”话题。

这是又要继续留人?南衣忙道,“承蒙晏宫主厚待,在下多日未见师姐,且伤势大好,实在是思家心切,想归家看看,还请晏宫主见谅。”因听到晏宫主还要留自己这才提出要离开,正是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回话。

晏奚面上笑意盛了几分,“不急在这几日。”这话便是拒绝了。

南衣赶忙再道,眼露急切,“我师姐她一定很担心,再不回去……”

“六月,送夏姑娘去休息吧。”晏奚打断了南衣的话。

“是,主上。”六月听令,直接来拉南衣。

“不是……我真不想看什么风景!我要回家!”南衣努力拽着她的手不走,发觉六月拉自己的手劲太大抵抗不过,急得眼睛都红了,“你们这是强买强卖!有你们这么道歉的吗!”

这番因为气极而口出狂言的表现,完美符合了她之前在净慈寺的胆大行为。

最后,南衣挣扎未果,还是被六月带了回去。

……

“主上。夏姑娘气得在屋里砸了茶壶、水杯,还撕了桌布。”六月很快便将情况回报给了晏奚。

“嗯。”晏奚翻着手中信笺,这是属下查探得到的消息。

——夏南衣,原名李南衣,两年前被夏真人从李河村带回,收为弟子,留原名,改姓夏。

——李河村,两年前瘟疫肆虐,除李南衣外,无人生还。

李河村瘟疫的事情已经被核实,当年为了防止疫情扩散,整个村子都烧了,故而并无留下具体名册,更无从查起是不是真有李南衣此人。

这一点,太过巧合了些。

蹙着眉头,晏奚阖上了信笺。

夏南衣两年前去到清夏阁?时间对不上。东方门的南衣是一年前死的。

相貌、性别、声音、姿态都对不上。

夏南衣虽会易容,但只是用胭脂水粉画了面貌,与南小公子全改死人骨相的本事天差地别。

两人唯一对的上的,便是这名字,也正是这名字让晏奚想起了一年多前那位胆大包天却又绝顶聪明的“南小公子”。每每想到他毫不犹豫拔箭的动作,胸口的旧伤似乎都会发痛。

净慈寺那夜,夏南衣以“六月”身份从屋内走出,借鲜血掩饰手伤。

不仅仅是易容与夜色让晏奚放了警惕,更是因为他没料到一个重伤且刚受刑的女子,能保持那般平稳步态,挺拔身姿,就连说话都与常人无异。若不是最后在崖边发现了高烧昏迷,奄奄一息的她,还真让人怀疑她的伤没那么重。

就是这样的夏南衣,鬼使神差与晏奚脑中另一幅场景叠了起来。

被蛊控时,明明已经疼到浑身颤抖,眼神涣散,少年却还死死拉着他的手,努力反抗。

——要不是我……你已经死了……

……

“七月,要你是那南小公子,诈死出逃,可会再用原名?”晏奚点名了身后站着的七月。

“回主上,我会隐姓埋名,再躲得远远的。”七月老实答道。

晏奚轻笑了一下,“是啊,谁会留着原名,还胆大妄为地搬到南林?”手指轻点信笺,他往后靠上椅背,眼神晦明难辨。

但若是有人故意反其道而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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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内的南衣,装模作样发泄了一番,而后气鼓鼓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了脑袋,暗自嘀咕。

从今往后,对于晏宫主的那位故人一定要认为是个姑娘。

今日蛊美人没反驳她的问话,毫不知情的“夏南衣”就要下意识认为那故人是个姑娘。

所以,除了女的,年纪轻轻死了,很聪明,她对晏宫主的“故人”一无所知。

——以上,切记切记!可千万别露陷了。

作者有话要说:娘子:即将展开在木山攻略男主的幸福生活,开不开心?

南衣:……滚

家里来亲戚了,不确定能不能码完明天需要的更新量。

如果明天更新不了,会暗搓搓在12点前加个请假标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