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清夏阁

黑衣人见南衣直板板站在那处,既不拔剑也不起势,一时有些拿不准,提着剑没有轻举妄动。

心里暗自琢磨:前头那个姑娘追出去的轻功不是凡品,而这位姑娘与她穿着一样衣裳,应该师出同门,怕也不简单。

实际上非常简单的南衣正万分心虚地保持姿势不敢动作,生怕自己稍稍移动就引起对面杀心。

她的内心无语凝咽——为什么自己练得最好是龟息功……

二人正在僵持,远处忽然传来了惊呼声,“明有小师叔不见了!!”

黑衣人闻言,立时眼露凶光,顾不得再耽搁时间去探南衣虚实,直接翻手一转,持剑便劈。

南衣面色一变,就着些末轻功,侧身下腰,堪堪躲过一击。

——靠……腰闪了!

想要站起,却是腰力不济,直接跌坐在地。

黑衣人见状,反手握剑又要刺下,南衣忙就地一滚,狼狈再避一劫。

两招下来,黑衣人已然确信南衣功夫不佳,且听着远处寻“明有”的声音越来越多,便打定主意速战速决,杀了人便跑。

黑衣人的剑速肉眼所见地快了起来,南衣慌忙执了腰间长剑,连剑鞘都来不及脱,凭那剑鞘“铛铛——”挡了两下,只将将又挺了两三招,便被黑一人一剑划了手背,剑也落在了地上。

还未及她反应,只见眼前银光一闪,那剑正避无可避地向她咽喉刺来。

果断下腰!

可南衣本就坐在地上,这下直接躺平了,退无可退。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

“叮——”

一根金属短镖打中剑身,剑尖一偏,离了南衣咽喉,却是眨眼间便刺入了她的肩头,入肉三分。

靠……痛!

南衣疼得一口凉气吸到一半,还没叫出声,眼前又划过一道银光……

“噗——”

这是肩头那剑被拔出的声响,霎时血如泉涌。

南衣:???……!!!

抬头一看,黑衣人提着带血的剑与一名劲衣女子缠斗了起来。

南衣没心情看他们打得怎样,眼冒金星、满头冷汗地倒在墙边,捂着肩头狂吸冷气。那血就和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清夏阁的白色衣裳眨眼成了红色一片。

——疼死老子了!!

“叮叮叮——唰唰唰——”

缠斗的二人从半空打到地上,又从屋顶打到墙垣,忽上忽下,迅如闪电。

眼看两人难解难分,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疼过最开头一阵的南衣,果断咬紧牙关、扒着墙就开始往边上爬,一步、两步……前头就是拐角,转过去就好了。

挪着挪着,还未及拐弯,面前突兀地出现了一双黑色暗云纹的靴子。

呃……什么时候又多了个人?

视线往上,南衣见到了一袭暗紫色宽袖长袍,黑色锦缎腰带,还有黑绸裹边的绛红色衣襟。

再往上——喉结、下巴、薄唇、挺鼻……直到对上那双让人见之难忘,再见心慌的琥珀色眼睛……

南衣表情瞬时僵滞——她这TM是什么神仙运气?

“啊——!”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惊得南衣一抖,差些松了压住伤口的手。

这是黑衣人的叫声,打斗中女子占了上风,一剑齐肩断了他的手臂。

那女子正要上前制住那人,却见黑衣人另一只手持剑直直往脖子一划,毫不犹豫地自尽了。

……

“宫主。”女子从屋顶落下,手上提着黑衣人的尸体,血淋淋滴了一路,很是瘆人。

看了眼死得透透的黑衣人,又看了下还趴在自己脚边半死不活的南衣,晏奚抬了下眼,从袖中取了白色锦帕,虚掩口鼻,眉头微皱,“全都带回去。”

“是!”

侧颈一痛,南衣软倒了身子,肩头窟窿失了手掌压力,继续汩汩地冒着血。

清醒的最后一刻,南衣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你TM倒是先帮哥忙止个血啊!

……

……

古训有言: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当能屈能伸。

醒来的南衣默默地接受了自己现下境况——我为鱼肉,任人宰割。

肩头被草草包扎过,衣服还是自己那套,上头的血都半干了,正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不用照镜子,她就知道自己此时一定看着很惨,尤其还被粗麻绳给牢牢绑在一张躺椅上,活像块等着上架被烤的肉。

这里应该是净慈寺的一处厢房,墙上还挂着一段龙飞凤舞的佛经。

屋中只她一人。

“喂……”话一出口,南衣都被自己这气若游丝的状态惊到了。

这一醒,她肚子还适时叫了起来,咕噜咕噜的,显然饿得不轻。

缓了一会儿,南衣攒了点力气,稍稍大了声些,“有人吗?”

门被从外往里推开,进来了个小和尚,正是之前她和师姐在庙门口遇到的那位。

“女施主,你醒了?”

——呵……我不醒,谁叫的你?

南衣有气无力地看了小和尚一眼,“麻烦……我饿了。”说话都累。

折腾了半夜,外头瞅着都天亮了,还流了那么多血,饿也很正常。

小和尚露出为难神色,“已过午时了。庙里规定过午不食。”

……

南衣无语。

这破庙都半夜起火了,她都重伤昏迷了,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个?

看着小和尚太过实诚的面相,南衣内心无力,却也没力气和他理论,只能退而求其次。

“那有水吗?”

喝口水总行吧?虽然她最想要的是吃饭……

“有的。”小和尚这次倒是答得快。

没一会儿,便端来了热水,可等到要递给南衣,却又站那儿不动了——女施主被绑着没法自己喝水,但自己是出家人喂她喝水,男女有别,不大妥当。

瞧见小和尚眼中犹豫神色,还有那端在半空就是不往前递的水杯,南衣彻底无语。

“小师父……再不喂我喝水,你就要杀生了。”辅以一个虚弱至极,即将歇菜的眼神。

一听这话,小和尚赶忙就把水端了过来,小心翼翼喂了南衣几口。

温水下肚,清了口,润了喉,南衣这才舒服了些,直接眼睛一闭,准备再睡会儿。

——还饿着呢,越醒越饿,不如睡大觉。

见她突然闭眼,小和尚还特意往南衣鼻子底下探了探,确认有气,这才又到外头看门去了。

晏施主说过,要看好这个女施主,不能叫她跑了。

也不知道晏施主他们何时回来,有没有找到小师叔。

……

等南衣眯完一觉,觉得力气又有了些。

侧耳听了听屋外动静,确认没什么大变化,便开始就着被绑的姿势,一点点将手往靴子探去,同时腿也努力的往上蜷。

——靴子里可一直藏着根救命针来着。

够了半天……没够到,低头看了看指尖和靴子间足足一尺多的距离,南衣果断放弃。

被如此板正地绑在躺椅上,压根就不可能自救。

放弃抵抗,南衣死鱼一般地继续躺着——接着睡吧。

就这么睡睡醒醒,醒醒睡睡。直到外头天色渐暗,屋外头才有了人声。

那小和尚唤了一句“晏施主”,下一刻屋门便被打开了。

蛊美人那张脸再次出现,身边还跟了四五个属下,一并进到了屋中。本来空荡荡的屋子立时显得有些拥挤。

蛊美人依旧执着那块白色丝帕,捂着口鼻,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屋子正位的靠榻,掀袍而坐,还轻咳了两声。

南衣有气无力地睁眼瞧了瞧,而后便低了头。

虽说自己较之前的小南公子已完全换了模样、性别,但看到熟人总还是会担心被认出来。

蛊美人坐定后,伸手指了一人,“六月,你去问问。”

“是,主上。”

“姓名?”问话的是之前那位勇斗黑衣人的女子,她五官并不出挑,却看着挺舒服。

“姓夏。”南衣特意模糊了自己名字,愈发摆出气力不济的模样。

好在六月没注意,还是继续问话,“夏姑娘可知与你一同上山的女子去了何处?”

南衣虚弱而缓慢地眨了下眼,“她……去追另一个黑衣人了。”

“另一个黑衣人?”

南衣点了下头,有些吃力,“在路上遇到的,那黑衣人……扛了个小和尚,师姐去追他了。”

“师姐?”六月继续问道。

“嗯。”南衣咽了口唾沫,喉咙也痛,“我们是清夏阁的,师父是夏翎夏真人。”

清夏阁虽人不多,但夏真人的名号在南林一带还算是小有名气。

听到清夏阁,六月没再问话,而是起身前去询问蛊美人的意思,“主上……”

他们说话压低了声音,本就精神不济的南衣啥都听不清,她此刻又饿又疼又累,还想去茅房,只盼着他们能快些讨论完。

过了一会儿,六月走了过来,语气较先前好了不少。

“抱歉,只能先暂时委屈姑娘待在此处,还需等你那位师姐回来再说。”

说着,解开了南衣身上的绳子,应该是信了她的话。

“劳驾。”得以活动的南衣第一时间拉住了她袖子,用一副将死未死的模样仰目望去,“我饿得眼花了……还很想如厕。”

屋中空气瞬间静了下来。

此间还有男子,一个姑娘家大庭广众话及出恭,实在是有辱斯文得很。

被拉住的六月面上闪过尴尬,而后看向晏奚,等他指示。

头一次被属下请示此种问题,晏奚眉头不悦地拢了起来,“你且帮她解决……再给拿套干净衣裳。”话毕,他从榻上起了身,继续以帕捂鼻,大步流星地离了屋子。

——装什么装!

南衣看着蛊美人离开的背影,心中暗嗤。

当初在木山地宫,你臭成那个德行,老子都没嫌弃你。现在老子就弄了这么一身血,就闻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南衣:我好心疼我自己……

娘子:都是情节需要,情节需要啊~不要太介意~

南衣: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