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蛊美人

胸口深处,她的心脏正在垂死挣扎,眼前依然开始发黑。

——凭什么她一直被他这么控制!

下意思狠狠拽着他的右手,南衣疼得声音不稳,“我……不欠你的。”

“要不是我……你已经死了……”努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这么能忍,指尖发颤却依旧不肯服软,“要么……杀了我。要么……你究竟……如何,才肯解蛊……”

手心被她拉得生疼,男子微皱了眉头,对上少年已经疼得有些涣散却固执的双眼,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是收了左手。

南衣浑身卸力,仍死死拉着他的右手,看着眼前黑色一点点散了开去。

“别再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掰开南衣的手,揉了揉手心,他停顿了一会儿,方道,“待到了木山,就与你解蛊。”

听到这个,疼过一遭的南衣立时抬头,“说话算话!赖皮是小狗!”

蛊美人林公子眯眼瞪了下她,倒没有反驳。

终于看到希望的南衣放下了心中大石,毫无形象地往地上一倒,彻底虚脱。

——木山是吧!老子半个月内一定把你送过去!

抬头看了眼蛊美人眼角被自己先前偷偷点上的“黑痣”,南衣心中暗气。

——要不是遇到老子,就蛊美人这臭脾气还这长相早就死上八百回了!等着吧,等老子解了蛊,一定好好坑你一把!总有让你哭着喊着求爷爷的一天!

“你在想什么?”看到躺着的少年忽然露出得意的笑容,蛊美人侧过了脸。

“天气不错!”恢复精神的南衣一个猛子站了起来,“林公子,我们要不继续赶路?”

抓紧时间!早日解蛊!

~~~~~~~~~~

沿山丘小路往南又走了十里地,他们总算汇上了大道。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慢悠悠的小毛驴被一个驾牛车的农夫赶上了。

“大哥,麻烦问个道,这条路去哪的呀?”小少年笑得很是客气。

“前头就上官道了,能去奉宁镇。”农家人都很热心,“小兄弟是走岔了路了?”

“没没没。”南衣摆摆手,“我们就是去奉宁的,特地问问,怕没走对。”

这老农本想说句一起顺路走,后来看了看他们那只实在是不怎么快的驴子,便冲着南衣笑了笑,“沿着这道走就行了!前头还有路牌。”

“唉!谢谢大哥!”

牛车成功超车,南衣扛着大包,牵着毛驴暗下决定——到了镇上也得弄个牛车!这样她就不用提包了!

快黄昏时,两人一驴终于赶到了奉宁镇。

奉宁算不得大城市,也没有高大的城墙,就刚进镇的时候有两个衙役站在路边看着往来的人员,偶尔叫几个上前问问情况。

南衣这个小少年长得眼生,那几个衙役看了眼他身后坐在毛驴上装扮严实男子,正要招手让他来问问话,南衣倒是主动微笑着走了过来。

“几位官家,我和大哥是南下求医的,敢问这奉宁城里可有价格合适的客栈?”

“咳咳……”蛊美人倒是很合适地咳了两声,声音虚弱还带着肺音。

“什么病?”衙役目光投向了少年身后的蛊美人。

这年头就怕得病,小镇要是来了个传染病患,那得一传传一片。

南衣面上露出几分伤心,“我大哥前些日子被马踏伤了肺腑。大夫说要南边的散血草才能消了肺中血肿。这才南下来寻药。”

散血草确实是南边特有的活血化瘀名药,但这药只能在南边种植,且极难保存,长途运输更是会损药性,一般都是在南边现摘现服。

见少年说得有理有据,衙役挥了挥手,“进去吧。北二街有家‘客再来’,价格还算公道。”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南衣赶忙弯腰鞠了几鞠躬,万分感激地牵着驴走了。

待稍稍走远,身边骑驴的蛊美人道了句,“你这谎话信手拈来的本事,倒也算个人才。”

南衣回头粲然一笑,“小的这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本事。能服侍好林公子才是关键。”

“接着。”一块金裸子被丢到了她手中,“咳咳……待到了木山,再与你重赏。”

眼睛一亮,这可比那主子公子大方多了!南衣立时干劲满满——去了木山解了蛊,还有赏金拿!

“谢谢林公子!”

刚把金子揣怀里,南衣转念一想就觉得怪了——蛊美人这金子是哪拿出来的?

先前自己在地宫救他的时候可是衣服都扒了一遍,没见到钱袋和金子啊。

难不成是自己离开地宫那两天,他去某个棺材里弄出来的陪葬品?

心底一寒,南衣赶忙摸了摸金子压压惊——不管怎样,都是金子。她不嫌弃,不嫌弃的。

找到衙役说的“客再来”客栈,想着蛊美人这身子,南衣咬牙只要了一间大屋。

——两间还是太贵。

万一蛊美人身子再出点问题嗝屁了,她也跟着嗝屁就不好了,反正美人睡床她睡榻,不碍事!

安顿好蛊美人,南衣下楼点了些热菜端进屋里,总算吃了顿好的。

接着帮着蛊美人洗漱一番,便扶着他上床歇息。

见他闭了眼,南衣这才下了床帐,自在地去洗漱了。

屋里就点了一盏油灯,算不得亮,南衣找了个背着蛊美人的地方,熟门熟路卸了□□,痛快洗了把脸,又用热水烫了个脚,舒舒服服地躺倒榻上。

反正自己早上肯定比蛊美人醒的早,偷偷再易上容就行。

悄悄窝在被里松了松裹胸,南衣疲累地闭上了眼睛。

~~~~~~~~

第二日依旧住在“客再来”,南衣得去搞定牛车。

也许是先头太过勉强撑着,一住下来,那蛊美人看着更虚弱了几分。

南衣赶忙借了客栈厨间给他煎了药,喝下去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效果,反正看着是睡觉睡得更多了。

多睡睡好,睡得多伤才好得快。

扎好棉袄,南衣又瞅了眼睡得安安静静的蛊美人,撇撇嘴离开屋子——这人倒是真信得过自己。

下楼,和掌柜打听了下在哪有牛车卖,南衣便走出了客栈。

若是租车必然就要租车夫,人多口杂,容易走漏风声。买车才是最佳选择。

但是买车的话……这刚到手的金裸子就要没了,还得贴上自己的一些小金库。

——待到了木山,再与你重赏。

只有伺候好了大爷才能有重赏!

南衣果断决定——把驴子卖了买牛车!

马车太贵不值当,而且蛊美人着身子可受不起马车颠簸,还是牛比较稳。你看之前那个“主子公子”坐马车脸白得都和鬼一样了。

按照掌柜指的路,南衣拐进车行,正要开口询问,余光瞥见一旁正在挑车的人,立时收回腿,掉头快走一路,躲到了隔壁的巷子里头。

扒着墙,她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去——靠!她这是什么神仙运气?那个正在挑牛车的竟然是长风!

那“主子公子”是不是也在?他们也要买牛车继续往木山去?

她都耽误这么些天了,他们怎么才到奉宁!

南衣心中急得上火。

奉宁镇就这么大,这“主子公子”要是见到自己,或是见到蛊美人那就惨了。她这条小命真是刚见到点曙光就又被架上去烤了。

怎么办?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一跺脚,南衣掉头就往客栈跑。

——事到如今,顾不上买牛车了,骑毛驴也必须马上离开奉宁。

匆匆忙忙回到客栈,南衣满脸焦急地推开门,“林公子,快醒醒,我们……”

咦?正对门的床帐是拉开着的?

“你便是南公子?”一个女声从侧旁传来,南衣这才注意到屋里站了个人。

女子看上去与自己一般高,冷冷清清的模样,穿着箭袖窄腰的藏蓝色衣裳,手里还提着把剑,一看便是会功夫的。

南衣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小心地把腿往后探了一步,想着要是事情有变,能及时离开房间。

“南公子不必慌张。”女子见她紧张并没上前,而是伸手解开了放在榻上的一个包袱,里头露出一片金光灿灿,差点晃了南衣的眼 。

“我家主上承蒙公子相救,特与重谢。”

一整包金子……

南衣吞了口唾沫——你家主上是哪位主上啊?是这主子公子还是蛊美人?

她不敢问,站在那儿也舍不得离开。

——乖乖!长这么大,她可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金子!

“主上还让我给公子这个。”一个青色小瓷瓶被递了出来,这女子讲话一本正经,“十日之内,就烈酒服下,便可解了公子身上的蛊。”

蛊美人!这是蛊美人的属下!

南衣立时高兴起来,踏进屋内,伸手接过瓷瓶,“你家主上还好吧?”视线撇过床,那里已经没人了,整整齐齐,并没有什么惹人怀疑的痕迹。

“主上已有其他人等护送离开,南公子还请放心。”女子双手抱拳行了个江湖礼,“东西已送到,在下尚有事在身,就此告辞。”

“哦哦哦。”南衣忙不迭地点头,“慢走,慢走。”

潇洒的江湖姑娘跨门而出,留下南衣站在屋内一手拿着瓷瓶,一手摸着黄金,还有些回不过神。

——这往木山的路才赶了一天,这就功成身退了?

打开小瓶,里头只有一枚棕色药丸,闻着味道有些古怪,还有些发酸。

毒药的可能应该不大,如果要杀自己,那姑娘一剑就够了,没必要又留金子又给药的。

但自己刚才只出门了一个时辰,蛊美人就被他的“自己人”给救走了,是不是太巧合了些?

但是……巧不巧合她又能怎样?

抓了抓耳朵,南衣决定不再多想。

自己除了相信那姑娘说的,还能做啥?总不能因为怀疑就跑去找蛊美人吧。就她这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找得到人?再说了,若那蛊美人真是被什么不好的人劫走了,她也救不了。

犹豫了一会儿,南衣找小二要了壶烈酒,一个人在屋里就着酒将那药丸给吞了。

是死是活,全看天意吧。木山毕竟是名门正派,犯不着坑她这么一个平头百姓。

视死如归地吞完药丸,南衣和衣躺在床上默默等反应。

——唉……这一遭下来不到十日,却经历了生生死死几个来回。

垫了垫枕头,瞅着头顶床帐,南衣心里有些发空。

若真能活下来,那自己这脸皮是彻底不能再用了。那么些木山的人都见过自己了,万一哪天再需要什么龟息功又跑来找她,她可没那么多条命给折腾。

躺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什么反应。

南衣心力交瘁地闭了眼——眯一会儿吧。

反正蛊美人不在自己身边了,就算在奉宁遇到主子公子他们也没事。

一个时辰后。

“咕噜——”肚子一阵响。

刚午睡醒的南衣还有迷糊,眨了眨眼——好像不大对劲……肚子疼?

难道解药有问题?

“咕噜噜噜——”

连环响,响声一路而下。

——靠!茅房!

……

短短两个时辰,一连七趟茅房。

南衣眼冒金星扶墙而出,双腿止不住地打颤。

——这么大反应,到底是解蛊还是拉蛊……

吃力地扒着桌子往床边挪,每一步都仿若踩在棉花上,腿软得完全不受控制。

南衣双眼发红,表情扭曲——别让我再碰到木山的人!不然我见一个下一次泻药!

作者有话要说:南衣:作者!你还是人吗!

娘子:……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