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八章

地道里很安静,背后的石墙又硌又凉。

南衣默默盘坐在墙角,低头看着前方平躺着的人。

那人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要不是胸口还有微微起伏,都分不出是死是活。

人都说红颜薄命,这么漂亮的人八成也逃不过这古话。

南衣垂头丧气地紧了紧棉袄。

若是他挺不过去死了,自己倒是可以背了尸体上去换解药,但体内还有这莫名其妙的蛊……

会不会他死的时候,自己也就死了?

啪——!

南衣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师父早就说过,凡事多个心眼,她这都是听到哪去了!

让你不射根针再拉人!实在不行,总归把个脉,探探气再拉人啊!

还有,那天在树上,你干嘛听了银子就探脑袋出来!要是真好心,等人真昏了再下来也不迟啊!

一次两次的!都是自己作的!让你长记性长记性!

恨恨地锤了几下腿,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当年作死学什么龟息功!现下可能真要归西了。

“咳……”

一声闷咳打断了南衣的自责思路,躺着的人有了动静。

醒了?

南衣赶忙凑了上去,却见那人眉眼紧闭,面色潮红,额发已然湿了,牙齿还在打抖索。

不好!这是起烧了!

南衣锤了自己脑袋一下。

——都没给人盖个被子!这可是冬天!要是他真死了,她还得黄泉道上陪着走!

二话不说,南衣把包里的薄被翻了出来,给那人盖上。还特特用水给他润了润嘴唇。

接下来就是漫长而安静的等待。

期间,南衣啃了一块干粮饼,喝了小半袋水,喂那人也喝了些,给他擦了汗,为了让他舒服,把他被汗湿了的里衣给抽出来丢到了一边。

想了想,南衣还特地把棉袄脱了层薄的给铺在了地上,让他垫着。

——好在自己穿得够多。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整理了一番,那人终于不再抖索了。

期间,南衣毫不避讳地大饱眼福……

啧啧啧,和外头那位“主子公子“相比,真是各有千秋,美不胜收。

这美人的身子较外头那位更为纤细柔软,很是配得上这张脸,看着就让人心痒痒。

不得不说,木山的人都是怎么养的?

一个个的都这么好看,就连那长风也长得不差。难不成木山还挑相貌收人来着?

但是——

——长得好看有个屁用!

木山这些个都是徒有其表,黑烂心肠,就会用毒用蛊控人,还有没有一点名门正派的自觉?

可悲的是,就算有各种腹诽,各种不满,她还是得舔着脸继续伺候这“大爷”。

终于弄完了!

好不容易忙活完的南衣,一屁股坐在了墙角,瞧着睡得还算安稳的“美男子”,重重舒了口气。

手累,身累,心更累,她也得歇歇了。

嗯……眯一会儿,眯一会儿就好。

……

这一觉,没有床,没有被子,没有枕头,但南衣却意外睡得很香。

……

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歪倒在了地面,脑袋枕着胳膊,袖子还微微湿了——应该是口水。

快速擦擦嘴角,南衣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刚聚焦清晰就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我靠!

吓了一跳的南衣脑袋一抬,直接撞到了身后石墙。

——痛痛痛!

龇牙咧嘴地揉着脑袋,她满是狐疑地看向了眸子的主人。

之前还半死不活的美男子,此时正裹着她的薄被,后背倚着墙,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的……脖子?

难道……

南衣立时掏出了怀里的小铜镜,一照之下,紫色纹路已经蔓至了脖子,遮不住了。

按这个速度,她应该已经在地宫里待了一日有余。

那她剩下的时间,只有不到三日。

收回铜镜,南衣努力挤了个笑,很难看,“你醒了?”

蛊美人默默移开视线,没有回话。

南衣寻思了一下,主动拿起干粮饼和水袋,“要不要再吃点?”

木山藤还有三日,但这蛊说不定连三日都没有。此人现下可怠慢不得。

“嗯。”良久之后,南衣听到了很轻的一声气音。

得到肯定回答,她赶忙打起精神,将那饼一块块都给掰小了,这才递给男子。

虽只有干粮饼,但饼里混了不少东西,什么玉米粉啊,高粱粉啊,只可惜没放糖,味道淡了些。

看着碎饼,男子没有动,依旧是那副气虚模样。

此人重伤未愈,气力不足,不能伸手也是正常,南衣表示很理解。

——但这人是怎么自己爬起来坐着的?

默默腹诽,她没敢开口问,主动把饼喂到了男子嘴边。

送到嘴边,蛊美人总算张了口,一点点吃了起来。

得!自己就是个伺候人的命,前头刚伺候了那“主子公子”,现在又到这“蛊美人”了。

男子进食很慢,嚼的慢、咽得也慢,好一会儿才吃掉了小半个饼,水倒是喝的比上次多了不少。

南衣很欣慰——想不到自己还是个妙手神医。

吃饱喝足,男子一句话没说,自己沿着墙壁又慢慢躺了下去,接着睡了起来。

确定他已闭了眼,不再需要被伺候,南衣这才拿过半个饼啃了起来。

饼很硬,水很凉。

不好吃,还硌牙。

要是在家里,还能吃顿饺子。

……

啃着啃着,南衣的动作慢了下来,咬在嘴里那口饼怎么都嚼不下去了,喉头渐渐哽住,眼眶也不受控制的酸涩起来。

事到如今,不管她再怎么努力,都只有死路一条了。

地宫里就他们两人,这蛊公子又杀不得,她没有尸体能带出去,就算救活了这人,她也拿不到木山藤的解药。

不是死于蛊就是死于毒,剩下的时间,最多不到三日了

——怎么就弄成现在这样了!

早知道,她就不下山了,死于木山藤好歹还能死在家里。

死到临头,只有干粮饼,只有这阴阴冷冷的地宫……

——就不该去吃肘子面!

就是那碗肘子面,让她丢了马,这才遇上土地庙的黑衣人,受了伤又用了龟息功,还碰到外头那个该死的“主子公子”给自己下了木山藤,现在又被逼到地宫来,竟然还被个“漂亮尸体”算计得中了蛊。

啪嗒——啪嗒——

眼泪落在青石地面,南衣赶忙用袖子去擦,却是越擦越多。

——我TM到底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不带这么耍人的啊……

最后,她索性把手中的饼放在地上,抱着膝盖,脑袋埋在胳膊里,小声地哭了起来。

而那已经躺下的男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默默看了会对面埋头哭泣的少年,再次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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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一通,发泄完毕,南衣用袖子抹了把脸,又看了看还在睡的“蛊美人”,决定在地宫里头找找生机。

这是木山的地宫,万一有木山藤的解药呢?实在不行有具尸体也好。

灵光一现——对啊!其他的尸体也行啊!

这么一想,南衣立时有了精神。

要是额外有具尸体,就一切都好办了。就算机会渺茫,她也得找找看!

带了小匕首在身上,提着小油灯,南衣起身继续往这处走廊深处探去。

前两个走廊都有石门拦了去路,不知道这处会不会有什么不同。毕竟这人受了伤,却只挑了这处走廊待着,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什么特别用意?

一路将墙上的灯槽点亮,南衣踩着光,警觉地往里走去。

走了大致二十来步。

“唔——!”

胸口忽然一阵剧痛。

南衣捂着胸口,下意识回头看去——靠!又来?

刚才还睡着的男子不知何时已支起了身子,右手在空中五指微曲,不肯放松。

——他不想让自己往里走?

南衣忍着痛转过了身子,一步一步往回挪。

“松、松……手。我不……过去了。”

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就一会儿时间,汗就从鼻尖渗了出来,腿抖得都站不住了。

听到这些,男子终于放下了右手。

南衣再次体会到了力竭腿软,立时跪地的感觉。

——靠!就不能好好说句话警告一下吗!有必要一上来就往死里拿捏她?

“咳咳咳——咳咳咳——”

男子开始咳嗽,一声声似乎要将肺都咳出来。

南衣腿脚发软地跪坐在离他几丈开外地地方,刚才那阵疼得她视线都涣散了,压根儿没有心思去查看他的伤势。

男子又咳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停住了。

此时,南衣也好不容易缓了过来。

手脚并用地站起身,来到那人的身边。

“我们得谈谈。”南衣道。

必须得谈谈,不谈她就没未来了。

蛊美人嘴角还带着血,听了她的话,只是吃力地拭掉了血迹,抬头看了南衣一眼,便再次躺了下来。完全没有要搭理的意思。

呵……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力气折腾人?

南衣捂着胸口,找了处他正对面的墙角坐下,“既然你现在不想谈,我可以等你休息好再谈。”

反正她是一定要谈的!

好在这一次回应她的,是一个轻得几不可闻的“好”字。

说完,这蛊美人便再次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南衣:我是不是太可怜了些?

娘子:不会呀~这只是虐身~你扛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