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家,一直巴巴等在门口的小师妹北库就急急冲了过来,“找到师姐了?”
“嗯。”东冠扶着南衣下了马,“她受伤了,小心点。”
北库赶忙帮着扶住南衣,还朝门里头大声喊道,“大师兄找到师姐了!”
刚进到门里头,南衣就看见了叼着烟斗站在边上的灰衣老头。
老头先是皱着眉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又拉过手把了把脉——很壮实。确定没什么大碍,便把她手一丢,咂了两口烟,眼露嫌弃,“多烧点热水,好好洗洗。”
“我去烧水!”小北积极应下,把南衣重量推到东冠那边,小跑着就往灶房去。
老头又补充了一句,“再去你小师兄那儿,要点去味道的草药给你师姐泡泡。”
“是!师父。”小北答应得很爽快。
南衣:……真有这么臭?不才露宿了一宿吗?
过了会儿,整个院子里都充满了草药味。
捞出最后一点草药杆,师弟西今面无表情地提起了药篓,“可以洗了。”
但看着眼前黑乎乎的那一缸水,南衣觉得自己很需要勇气。
“上次你配的洗澡水没这么黑吧?”
西今白了她一眼,“上一次你也没这么臭。”
南衣:……
“师姐,我帮你洗吧。”小师妹北库一向最可爱贴心了。
“不用!”南衣忍不住揉了揉她脑袋,手感一如既往地好啊。
“可师姐你的腿不是伤了吗?洗澡不方便的。”
“小伤而已。” 南衣果断拒绝,手上还有那啥毒,可不能叫小师妹发现了。“师姐我身轻体软,翘着腿都能洗澡。”
“呵呵。”西今在一旁不屑地哼了两声,“小北,走,师兄给你打水洗头去。你师姐手上脏东西都蹭你脑袋上了。”
小北伸手摸了摸头发,乖乖跟着西今走了出去,“那我去洗头了。师姐要帮忙的话叫我。”
南衣默默咬了牙,撑着笑,“去吧去吧。我这边没事。”
小北这是和西今学坏了!她的手哪脏了!明明灰都已经干了!
……
等南衣翘着腿,挣扎着洗完澡,已经是半个多时辰后的事了。
由于姿势控制的好,腿上的伤口并没有怎么泡水,好好包扎了一番也就不怎么疼了。只是胳膊上的紫色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等会儿得找西今这臭小子好好问问。
“师姐,吃晚饭啦!”
小北的声音从前头传来,隐隐还能闻着烧饼的香味。南衣立时觉得饿得不行,赶忙扎了衣带。
“来了来了。”
屋里走出的少女已经卸去了易容,秀美的五官,配上白净的脸庞,高高瘦瘦却不乏柔软的腰肢,南衣不愧是师门的一枝花。
当然,师门第二枝花的北库才只有九岁,毫无竞争力。
“师姐真好看。”北库向来是个嘴甜的。
“是吗?”南衣美滋滋地抬了下眉,“就喜欢你这说实话的样子!明儿个给你钓鱼吃。”
“嗯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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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南衣在众人的关注下,将前头编的遇见强盗的瞎话添油加醋地又给讲了一遍,努力渲染着自己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坚韧形象。
说得兴致高昂,终于到了结尾,南衣这才喝了口粥润润嗓,总结陈词道,“所以!要不是我聪明,你们可就看不到我了!”
咚!老头的烟斗直接敲在她脑壳上。
“哎呦!师父你干嘛打我!”南衣捧着脑袋很是委屈。
咚咚!
又是两下,见徒弟疼得眉头皱起来了,老头这才收回烟斗,叭叭咂了两口,“让你平时不好好练功。事到临头只会装死,丢人!”
“还不是您教的。”揉着脑袋,南衣忍不住嘀咕。
装死的功夫可都是师父真传!龟息功可是她练了小十年才练成的!
“还敢顶嘴!”
咚,又是一下。老头气呼呼地把烧饼往她面前一推,“还不好好吃饭!”
南衣疼得龇牙咧嘴:怎么尽捡着一个地方敲!!
吃完饭,师父他老人家晃晃悠悠地出门“百步走”了,今天本来轮到南衣洗碗,但她受伤了……
西今首先起身,无视南衣求助的目光,“你的手没伤。”
而一旁,小师妹北库很是乖巧地开始收拾碗筷,大师兄也开始帮忙。
“还是师兄师妹对我好!”南衣喜滋滋的靠在椅背——终于不用洗碗了。
“师姐,我是后天洗碗。”北库眨了眨大眼睛,一脸无害,“我们就算换了呀。”
已经端起碗的东冠也抬头看了她一眼,“我是大后天,也换了。”
南衣:!!!
“放下!”一拍桌子,果断站起,“我来!”
个个都是人精,还想着一换二,让她连洗两天碗,没门!
哼!
要不是老子心善,舍不得告诉你们我中毒了,不然你们一个个的还不得上赶着来服侍我!
……
晚饭过后,便是悠闲的夜晚。
屋外头风大,天冷。大家便都聚在正堂,点了大炉子,边取暖边干各自的事情。
东冠在算帐本,西今边看书边鼓捣要卖的养颜药水,小师妹在帮着磨药粉,师父在调烟丝以及监督几个徒弟干活学习。
至于南衣……正在里屋睡得昏天暗地。
补觉,一定得好好补觉!等她睡精神了再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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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吃完早饭,拖着瘸腿,南衣瞅了个空往东边小台阶那儿挪了挪——大师兄在指导小师妹练功,师父在晒太阳,小师弟正坐在台阶那儿捡草药,晒猪皮。
“今今又在忙呀?”
“干嘛?”一听这肉麻兮兮的称呼,西今立时警觉。
上次她这么称呼自己的时候抢走了三瓶黄皮水,上上次她这么叫自己的时候“借”走了一整套雕皮刀,上上上次她……
南衣直接忽略西今的眼神,厚着脸皮凑了过去,“我来帮你啊。”
白了她一眼,西今把身边的东西往回拨拉了些,“不用。”
“没事没事!”南衣大手一挥,熟门熟路地就开始捡草药,“你这几根鱼皮枝不错呀,看着比上次那批好不少。”
“嗯。”西今从她手中拿过鱼皮枝,“不能给你,是师父要的。”
顺手又捡了块猪皮,南衣眼睛一亮,“这猪皮真白净,透气小孔扎的真是好……”
西今再次从她手上拿回,“也是师父要的。”
南衣很是可惜地拍了拍手,“师父平日里也不易容,尽想着存药存皮了。”拿着东西不易容就是站着茅坑不拉屎。
整个师门就靠易容……不不不!是靠卖美容药水吃饭。“美人居”每年定时派人到他们这儿进货,还取了个名叫“天仙露”,听说京城里的贵人们也在用,而这“美人居”也早就借着这款“天仙露”闻名大江南北了。
至于易容这门手艺吗……除了师门自己人,外头可没人知道。
就连师父熟的那几个老友都不知道他这几个徒弟的真正模样,南衣每次出门都是专门顶着易容师父才放出的。而且,她还特地一直扮的少年,是以,很多人都以为他师父的徒弟是三男一女。
没劲,抠门小今今!
啥好东西都顺不到。
双手往后搭在了高一级的台阶上,南衣伸着伤腿,半躺半坐地在台阶上悠闲地晒起了太阳。
“喂!和你说哦,我这次下山碰到了件挺有意思的事儿。”
“嗯。”西今继续手中的活,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
“强盗中有个脸上全是紫色花纹的光头大汉,嚷着什么他只有几天能活了,杀多一个算一个。”南衣绘声绘色地说着编好的故事,“他杀人的时候都是提着刀往心窝子捅,一刀不够还补两刀。”边说边做了手势,“还好他杀的不是我这片,否则哪轮得到我装死啊。”
西今侧首看向她,眉头有些紧。
知道自己引起了小师弟的注意,南衣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光头边杀边说什么‘反正老子中了毒只能活七天,杀多了够本,都陪老子一起下去快活!’”
话到这里,她特意睁着满是好奇的双眼转向了西今,“你知道有啥毒只能活七天不?还有那人脸上的紫色纹路看着很诡异,不会也是中毒才有的吧?”
西今停下了手中活计,看上去正在思考,“好像是有这么种毒……”
“咦?你还真知道?那人不是乱嚷嚷?”南衣心中一喜,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嗯。应该是木山藤。”西今下了结论,“我父亲曾经诊治过中了木山藤的人。七日之内除了紫色纹路会扩散,其他毫无症状。七日后就忽然经脉寸断而亡了。”
“这么诡异?能治不?” 南衣心头一咯噔——经脉寸断啊,那得多疼啊……
西今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不知道木山?”
“木山?什么木……”南衣忽然回神,“你是指那个江湖小朝廷——木山?”
西今答道,“木山的毒,自然只有木山有解药。寻常医师也不会去钻研解药,以防得罪木山。”
寻常医师?
南衣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几个字,“难道还有不寻常的医师研究出解药了?”
西今又开始了手上的活,“十几年前,齐清号称自己制出了解药,但没过多久就死了,正是木山藤发作而亡。你说的那个人应该是自知木山不会给解药,这才自暴自弃了。”
齐清?传说中突然暴毙的小医圣?连他都死在了木山藤上?
南衣垂死挣扎,“若是重金求药或者……总会有医师愿意研究解药的吧?”
西今轻笑一声,“就算有人愿意制解药,没个把月功夫肯定鼓捣不出来。木山藤统共活七天,哪个等得起?”
南衣脸都白了——那她岂不是没救了?这都过去两天了!
“不舒服?”西今见她脸色不好。
“哎呀。”南衣赶忙动了动腿,“这么支着腿有点麻,但一动又扯着伤口疼。”
换了个姿势,又坐了一会儿,南衣从怀里掏出了四个小瓷瓶。
“今今,这是我从死人身上搜来的几个小瓶,瞅着像是药,你帮着辨辨,看看值不值钱。”
西今嫌弃地白了她一眼,“死人东西你也拿。”
“钱哪有嫌多的!”南衣往他面前送了送,“那死人的衣服一看就是大富大贵,这几个瓶子也瞅精致,我就觉得应该是好东西。你就帮忙看看,卖了钱分你三成。”
西今瞥了眼那几个小瓶子,见它们果然精致十分,默默伸出了一只手,“五成。”
“你这也太贪了吧!”南衣装出一副咬牙模样,见西今毫不怀疑,这才恶狠狠说了句,“成交!”
她可是等着解药救命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