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五,被围攻的青年劣势明显。
“当——”
青年再次避开其中一人刺来的长剑,气息有些不稳,“买主给你们多少,我出三倍。”
那五人闻言,毫无停顿。
“只要你束手就擒,我等……必留你全尸。”五人中个子最矮的那个给了回话,声音听着断续,看样子也是快力竭了。
南衣大气不敢出地抱着树枝,低头看那几个离自己不到两丈距离的人——不会又要殃及池鱼吧。
青年挡下一击,还趁机在其中两人身上划了两剑,踹开了另外两人,一手又掌推了第五人,“十倍!”
五人都被打离了青年身边。
那矮子正被踹在胸口,倒在地上吐了口血,“呸!奶奶的……”脏话一出,这是被激起了气性,矮子用剑一撑,再次站起,“全尸不留了!”
五人纷纷站起,再次一同攻上,很快便给青年背后添了一刀。
南衣目不转睛地看着,心中暗暗赞叹——那五人身手都不弱,这青年竟然能挺到此时,厉害!
“老三!!”
“老三!”
几声惊叫,一个不注意,那青年竟然一剑捅穿了五人之一。
现下是四对一。
南衣看着越来越紧张,连腿上的伤都觉不到疼了。
这架势,还不知道最后谁能赢。
……
……
矮子是最后一个倒下的,长剑直直穿喉而过,死不瞑目。
“唔——”一声闷哼。
青年单手执剑,一手捂着胸口,身躯发颤,力竭地跪坐在地上。
好巧不巧,他跪坐的位置正在南衣藏身之处的正下方。
静夜之中,先前能清楚地听到矮子喉咙中鲜血喷溅的声音,现在也能听到树下男子吃力的喘息。
——这人也伤得不轻。
继续抱着树枝,南衣绷着脸一动不动,鼻尖弥漫着熟悉的血腥味道,那五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就在下头,其中一个没了胳膊,一个没了腿,一个没了头。
真是长见识了。今天一个晚上见过的死人比自己活了十五年来见过的都多,都可以堆成个乱葬岗了。
“救我,予你白银千两。”树下的青年忽然开口说了话,声音很吃力。
南衣诧异地抬了下眉。
“我知道你在树上。”青年继续说道,“我需要止血。”他已经连手指都快动弹不得了。
南衣犹豫了下,暂且没动。
师父说过,江湖事,少管,哪怕是救人。
世上人心险恶很,可不能不明不白做了东郭先生。
“万两……”青年开价一如既往地豪气。
白银万两啊。那能买多少马啊。
南衣忍不住伸出脑袋往下瞅了眼,哪知她这刚动,胳膊就是一痛,整个人差些掉下树来。
低头一看,一支小短箭正浅浅地扎在左手胳膊上,瞧这方向,正是树下射上来的。
“箭上有毒,阁下若是不救我,七日必死。”青年话说得很慢,正在努力保持清醒。
啥?
南衣捂着胳膊,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这人用箭射自己?还带毒?这是活得不耐烦了?
“在下身上虽有解药,但阁下若是吃错了,即刻身亡。”青年话音越来越轻,却条理清晰,断了南衣搜尸找解药的可能。
“若是不信,可看伤口。有紫色纹……路。”说完这句,青年终于撑不住昏了过去,倒在了树边。
南衣:……
……
一树无风,静夜若潭……
南衣无法用言语形容此时此刻内心的感受。
——呵呵。真他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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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伤腿伤手,南衣从树上爬了下来。
那男子几乎是个血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分明就是个尸体。
几处大伤口还在流血,看着怪惨的。
想到自己胳膊上的毒,南衣老不情愿地蹲下了身——算你狠!
刚才扒着看了眼,自己胳膊伤口的周围全是紫色纹路,诡异得很。
翻了翻,这人身上还真有四种不同的药丸,药粉,就自己这药理水平,啥都辨不出来。
——死到临头还这么多心眼……
南衣一边腹诽一边把那些药粉、瓶罐全都揣进了自己怀里——总有一个是解药,得自己留着。
接着,她点了火堆,然后帮这人把背上、腿上、胸口的几道大伤口随意用水冲了下,止了血,用上了师弟家的招牌金创药。
伤口太多,一整瓶药都给用光了。
那人有时会闷闷地哼一两声。
洗伤口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颤,却依然昏着。
但南衣可不管什么手重手轻的——自己胳膊还疼着呢!
至于包扎的布……果断撕了这人一件中间的衣衫。还好他冬天穿得多,衣服都好几层。
还别说,这衣服料子真不错,怕是要不少钱。
摸着撕下的布条,南衣啧啧了几声。
还有,这人身材也不错,几乎赶得上大师兄了,只不过大师兄可没他这么细皮嫩肉。
可惜了这些伤口,看来得留疤。
全部整理完了。
南衣大大舒了口气——还真挺累人的。
就着火光,南衣不紧不慢地打量着一旁昏迷不醒的某人。
灰头土脸,还沾着好些干了的血,狼狈得很。
不过这人瞧着鼻子挺高,下巴曲线不错,长得应该还行。
——切,就算长得人模狗样,但心眼贼坏不是什么好鸟。
等着吧,看他什么时候能醒了。
虽然看着伤得挺重,但这人底子很好,脉搏什么的现在都挺有力,应该没大事。
嫌弃地看了眼地上不省人事的某人,南衣很怨念——以后出门得看看黄历。
半躺着缓了没一会儿,便累得直接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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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点刺眼。
一束阳光直直照在面上,南衣不满地用胳膊遮了眼睛,翻个身准备接着睡。哪知一翻身压了块尖石头,正巧戳在麻筋上……
!!!
立时清醒!
猛地坐起了身。
此时天已大亮,周遭景致看得清清楚楚,不远处的一地尸体看着相当可怖。
——不对!这里离官道挺近,又躺着这么些尸体,要是被赶路的人撞见了怎么说得清?要是被拉回衙门审一审,那不知道何年马月才能放出来了!
得马上离开!
但带着这么个半死不活的人怎么赶路?
……
……
——一万两银子不够!
伤腿挪了一步。
——看着挺瘦,怎么这么重!
又是一步。
眼下也没什么地方能去,南衣便认命地半拖半背着人往回家的方向走,还很顺手地拿了他的剑装在剑鞘里当拐杖。
官道是不敢走的,只能挑林中小路,好在南衣对这块从小就熟,不然就这林子中横七竖八的干树枯枝,铁定迷路。
等南衣好不容易背着那人远离开了血腥现场,天也大亮了。
大冬天的,腿上胳膊上都有伤,还得背个人,南衣却早就出了一身汗,脑门都在冒烟,和内功修练似的。
不行了不行了!
哐当倒在地上,背上的人也一并摔倒在地。
南衣呼呼喘着气——走不动了!老娘不干了!!
好一阵,顺了气,就着半躺在地上的姿势,南衣从怀里掏出包干粮饼的布包,随意拿了一块咬了一口,在嘴里狠狠嚼着。
如果有镜子,自己此时的表情定是狰狞十分。
又累又饿,丢马受伤又中毒,还得拖个累赘到处跑,这是什么天道!今年又不是本命年!
靠!奸商!这饼怎么这么硬,嚼得腮帮子都疼!
狠狠又是一口。
“水。”
南衣咀嚼的动作一顿——好像听到什么了?
“水。”
确实有人说话!
直接翻过身,就着半躺在地上的姿势,支着上半身,看向了先前被自己丢在身后的“大累赘”。
视线相对……这人竟然醒了!
那人侧躺在地上,只睁了一双眼睛,定定看着南衣,再次重复道, “水。”神色莫名有几分威压。
哦,水!
在反应过来之前,南衣已经乖乖地掏出水袋,打开盖子,递了过去。
……
呃……为什么要这么听话?
回过神,“不爽”的南衣一骨碌坐起了身,双手盘在胸前看着那个正吃力地扶着水袋小口喝着的“大累赘”。
“你醒了。”
那人连喝了好几口水方才停了下来,“嗯。”
南衣上下打量此人,虽然他脸上还有不少血污,看不出表情,但眼睛很清明,看着像没大碍了。
喝了水,嗓子清爽了不少,那人将水袋拧好放在身侧,复又看向南衣,“劳驾,可有吃的?”
长句说出来,尚能听出有些气力不足。毕竟昨天夜里失血较多,外加力竭,这会儿能醒来全是因了习武之人底子好。
吃的?还真当自己是大爷了?
南衣眉头一皱。
“你的命我救了,血止了,伤口也包了,这会儿你人也醒了。能说哪个是解药了吧?”
反正人都醒了,索性直截了当道地谈谈。果断从怀里掏出那四种药,南衣就等着他确认了。
那人没有回话,在南衣地注视中一点一点撑起身子,吃力地坐了起来。
“哪个?”南衣忍不住催了下。
结果好半响,那人依旧坐着不动,视线却淡淡地看着南衣手边半包着干粮饼的布包。
南衣:……
……
片刻之后,那人靠着一棵树,细嚼慢咽地吃着干粮,手中拿着水袋,时不时喝上一口方便下咽。
南衣盘坐在一旁,单手撑着下巴,斜眼看他,心中暗暗有气。
我这是人善被人欺?
平常在家里,只有自己欺负别人的份,怎么到这人面前就怂了?
一定是因为还没拿到解药,怕这人不认账坑了自己,才这么……识时务地不和他计较。
继续看着那人,南衣满是不爽。
明明衣服又破又脏,各种绷带,还满脸满头都有血污,可这人吃饭的摸样倒很……雅致?
对,就这么个词。
这人每一口都嚼得很仔细,喝水得动作也相当文雅,一抬手、一仰脖都恰到好处。
此外,相当的食不言,哪怕一直被南衣盯着,也一言不发地认真吃完了一整个饼,喝了大半水袋中的水。
“喂!现在能说了吧?”南衣没好气道。
“多谢。”算是缓过来了,他能感觉到伤处都已包扎妥当,伤药的药效也很不错。
这么半天,这人终于说了个谢字。
南衣撇撇嘴,“解药拿来就行。还有一万两。”她可不能亏了。
男子安静了一会儿,忽而起了别的话头,“东边有水声。”他看向南衣,“应是河流。”
南衣一脸莫名:啥?
“在下想去洁面。”说着,他捡起一旁的剑,支撑着慢慢站起了身,身形虽还有些不稳,但已经不妨碍走路了。
眼见他一路往东走,南衣赶忙起身,一瘸一拐的跟在他的后头。
“你这人……”
瞥见他微微发颤的肩头,还有因为勉力支撑而发白的指节,南衣不由得按下了声音。
——哼!洁面就洁面!
作者有话要说:很久没码字了,手速下降得非常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