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到了鹿鸣耳朵里,她听着越发低俗的对话,实在忍不了了,拍桌而起,可没想到有人比她速度更快。
江煜三两步上前,拽起蒋川就是一拳。他看了眼摔倒在地的蒋川,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眼神中带着几分嫌恶。
这一眼直接把蒋川看恼了,“妈的”他咒骂一声,迅速从地上爬起,挥拳向江煜冲去。
江煜侧身躲过,眼疾手快地抓住蒋川的手腕,往他身后一折。蒋川整个人被禁锢住,疼得嗷嗷叫。
蒋川单方面被揍,鹿鸣看了眼目前的局势,忍住笑意说:“这…我们还要去拉架吗?”
“把小黎喊过来吧,让她处理。”石野建议道。突然,他双目瞪大,惊呼出声:“小心!”
周滔见兄弟被揍,一个气不过,操起酒瓶就要往江煜头上砸。江煜发觉时,已经来不及躲了,他当下抬起胳膊挡了一下。
“砰——”一声巨响,瓶身四裂。
酒瓶很脆,砸在胳膊上并没有多疼。只不过玻璃碎片飞溅,给他的手背留了道口子。
老板本在一旁看热闹,见有人操家伙,顿时急了。他立马上前把人分开,怒骂道:“干嘛啊这是,学流氓打架啊?还拿酒瓶往人脑袋上砸,万一砸出了个好歹,你付得起责任吗?父母把你们供到大学,少让他们操心成不成?”
老板在冀大附近开了十多年的店,看着学生们换了一届又一届,对这地方有感情。他这时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接着说:“还有你,多大仇啊?上赶着揍人家。”
说罢,又看了眼像烂泥一样躺倒在地的蒋川,没忍住,笑着问道:“你呢?你又做了什么欠揍的事?”
老板雨露均沾,每个人都被念叨了两句,就连在一旁站着的石野和鹿鸣也不能幸免。
“你们俩也是,就知道看热闹,也不知道来拦着。”
……
黎千暮赶到后就看到这幅场景:老板双手叉腰,唾沫四溅,几个人在他面前排排站,低头挨训。
鹿鸣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怕不是哪个学校的教导主任,退休了搁这儿开饭店。”
“你说什么?”老板顿时拔高音量。
鹿鸣摆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
“嫌我啰嗦啊?”老板“哼”了一声,“我还嫌你们耽误我做生意呢!走吧走吧。”他开始赶人。
黎千暮见训话结束,这才上前。她注意到江煜手背上有一道血痕,眉头蹙起:“你手没事吧?”
“没事。”江煜默默把袖子往下拉,遮住伤口。
“我带你去处理一下。”黎千暮见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心生烦躁,拉起他的胳膊就要走。
“千暮。”蒋川叫住她,可黎千暮的眼神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
意识到这一点,蒋川的内心被愤怒占据:“黎千暮,你别摆出这幅受害者的样子。你扪心自问,对待我们之间的感情,你有努力过吗?我一动摇你就二话不说判我死刑,多干脆啊,干脆到让我怀疑你是不是就等着这一天呢?”说罢,看向一旁的江煜,一脸嘲讽。
“我随你怎么想。”黎千暮看了蒋川一眼,目光冰冷。她拉着江煜离开,等到走远后,才缓缓舒了口气。
“生气?”江煜抬眸,瞥了眼黎千暮松开的手。
“嗯。”黎千暮没否认。
江煜活动手臂,被握住的地方此时还残留余温,隐隐发热。他低声问:“为什么不反驳?”
“懒得多费口舌。”黎千暮淡淡道。
江煜轻笑一声,没再说话。
“你在这等我一下。”黎千暮突然开口。她小跑到一家店内,没多久就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返回。
江煜看着满袋子的碘酒和纱布,眉梢微挑:“药店不卖创口贴?”
“谁知道酒瓶子上有多少细菌呢,你再怎么说也是靠手吃饭的,不该注意点吗?”黎千暮拉江煜在长椅上坐下,小心翼翼地拿棉签蘸取碘酒。
江煜嘴角勾起:“要我教你吗?”
“不用,”黎千暮拒绝道,“又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操作。”
她轻轻地擦拭,碘酒接触到伤口,微微刺痛,江煜不自觉地皱眉。黎千暮似是有所察觉,用手在一旁扇风,以此来减缓疼痛感。消毒完毕,她剪下一截纱布,细心缠绕。
黎千暮全程低着头,神色专注。从江煜的角度,能清晰地看见她细密的睫毛,眨眼间上下扇动,在下眼睑留下淡淡的剪影。
江煜莫名觉得,手心有些痒。
——
耗时一个月,大赛设计图终于完稿,指导老师她填了戴兴阳,检查几遍没问题后便提交邮箱。黎千暮将巧克力奶一饮而尽,准确无误地投进垃圾桶。与此同时,手机震动声响起。
“喂,爸?”
“最近在学校怎么样?什么时候放假?”电话那头传来黎渡中气十足的声音。
黎千暮转动椅子,一一回答道:“挺好的呀,放假还早着呢。”
“你那个男朋友还好吧?”黎渡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让黎千暮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从哪得到了风声。
“分了。”黎千暮淡淡道。
“啊,怎么分了呢?”话虽这么说,语气中却没有丝毫遗憾。
黎千暮轻笑一声,心想:老黎,你高兴得太明显了。
这时,手机“叮”了一声,银行给她发来信息:您的借记账户0328,于11月5日收入(转账)人民币100,000元,交易后余额***。
黎千暮盯着卡里多出来的数字,嘴唇微张。
“钱收到没有?”黎渡在另一头问。
黎千暮一脸疑惑:“收是收到了,不过您这是做什么?现在也不是给生活费的时候啊。”
“给你你就拿着,去逛逛街,买买包。不就分个手嘛,过两天就忘了。”黎渡开导道。
合着这是让她花钱消愁呢?
黎千暮笑着说:“爸,您这话说的,十万买包哪够啊。”
肖晓从外头回来,正好听到后半句,震惊地半天说不出话。黎千暮遮住听筒,对她做口型:开玩笑呢。
她这才明白过来,低低笑了声。
“小小年纪背那么贵的包做什么?”黎渡沉声道,“行了,挂了。”他嘴上虽这么说,挂断电话后还是继续往黎千暮卡上转了几笔。
黎千暮看了眼转账记录,默默把钱存到一个名为“老黎养老金”的账户。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钱基本都会用来给黎渡买礼物。艾瑾的则在另一张卡。
“千暮,去上课吗?”肖晓收拾好书包,站在门边问道。
“走。”黎千暮起身,拎包跟上。
去教室途中,肖晓斟酌片刻,开口道:“千暮,之前你说家里是做生意的?”
“嗯。”黎千暮看着满地的黄叶,点头。
“那具体是做什么的呀?”肖晓有些好奇。她对品牌虽然了解的不多,但知名的几个还是认识的,比如黎千暮身上穿的这件,她就曾在某位明星身上见过。她早就知道黎千暮家境不错,但到底多有钱就无从得知了。想着两人做了一年的舍友,关系也算亲近,就借此机会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黎千暮没打算隐瞒,她想了想后回答道:“算房地产行业吧,什么都涉及一点,楼盘开发,度假村投资……”
肖晓一脸震惊,她挽住黎千暮的胳膊,两眼发光:“那我以后能到你爸公司上班吗?”
“可以啊,自己去官网投简历就行。”黎千暮笑着说。
肖晓佯装失望:“你不该给我走个后门吗?”
“你想得美。”黎千暮开玩笑道。两人追追赶赶,打闹着跑进教学楼。
窗外树影婆娑,光线斑驳。
戴兴阳梗混着知识点,在台上讲得滔滔不绝。激动之时甚至亲临过道,和摸鱼的同学来个面面相觑。
“大家先休息一下,我去接个水。”戴兴阳哑着嗓子说。许是因为上课情绪过于饱满,喉咙开始冒烟抗议。
黎千暮打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资讯。
“诶,问你个事儿。”
脑袋上方传来一阵声音,黎千暮抬头,是他们班同学——林宇凡。虽是一个班,但两人总共没说过几句话,黎千暮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上课特积极一男的。
“什么事?”黎千暮关掉屏幕。
林宇凡拉开椅子坐下,神秘兮兮地问:“听说你报了ifla?”
“嗯。”黎千暮点头。
“你真报了啊?”林宇凡张大了嘴,一脸不可思议,“我看往年进决赛的都是大三大四的,而且就算进了决赛名次也不怎么样。你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不觉得。”黎千暮语气平淡,浅色的眼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林宇凡略感尴尬,他转移话题:“我看报名初赛要交一份设计稿,会用到CAD。可辅助设计的课我们下学期才开,你是提前学了吗?”
黎千暮也不避讳,神色自然地点点头:“嗯,网上有挺多课程的,你要的话我共享到群里。”
“不用不用,”林宇凡连连摆手,笑着说,“不和你们卷,我就只想水个大学文凭。”说罢便回到座位,和身旁的人有说有笑。
肖晓在边上听了全程,小声嘀咕道:“一边说着不卷,一边在这旁敲侧击的,可真行。”
黎千暮笑了一声,没说话。
像林宇凡一样的人她从小到大见过不少,他们总是有诸多借口,当别人行动时在旁边不断质疑。自己担心失败不敢尝试,却又见不得其他人挑战。
但人性就是如此,她评判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