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变黄也就是一晚上的事儿。
黎千暮拢了拢大衣外套，穿梭在银杏大道中，手上拿了杯食堂打的豆浆。空气中飘散着白果成熟后的腐臭味，不太好闻，她不轻不重地打了个喷嚏，脚上的步子不自觉地加快。
近些日子没刮大风，银杏叶还好好的待在树上。她想着用不了几天，黄叶就会散落满地。届时银杏大道会被拍照的人堵得水泄不通，上课都得绕道走。
时间虽早，图书馆的空位却所剩无几。黎千暮跑了3层，才从书缝间找到一个没人的位置，可惜不带插座，她将就地坐下。
花卉学基础这门课结的早，考试被安排在周五，没剩几天了。黎千暮看了眼厚厚一摞的讲义，还没开始背，脑仁就隐隐作痛。她在学院官网下载了近些年的期末试题，浏览了一遍，圈出高频题和完全没印象的知识点，重点复习。一番圈圈画画，最终把复习讲义删减得只剩3张。
“高山三杰指的是山杜鹃、樱草和龙胆。”
“园林绿化材料中可修剪成球型的有九里香、三角梅、扶桑等。”
……
基本都是一些概念，对理解的要求不高。黎千暮对照着图片记忆，整门课复习下来并没有花太长时间。在图书馆她习惯把手机设成勿扰模式，关闭后，微信当即弹出了几条信息。
【蒋川】：千暮，这周五有时间吗？
【蒋川】：我要代表学校参加1500米自由泳，你来吗？
【Muuu】：周五几点？
【蒋川】：我下午两点出场。
黎千暮的手顿住，花卉学基础的考试正好在下午一点到两点半。
【Muuu】：那个时间我有考试「抱歉」
【蒋川】：好吧，那也没办法。
语气中满满都是失望。
黎千暮沉吟片刻，敲击键盘。
【Muuu】：我做题用不了那么久，提前交卷的话没准赶得上。
蒋川只回了个“嗯”，看来是不抱什么希望。
考试当天，铃声一响黎千暮就开始动笔，在前5分钟里她看完了一面的试题，此时只需填入答案即可。题型只有填空选择和简答，很快她就做到了最后。
“举例说明阳性花卉、阴性花卉、中性花卉的特点。”
这个知识点她恰好背过，黎千暮在脑海中组织句子，快速落笔。写完最后一个句号，她抬头看时间，距开考仅过了28分钟。冀大规定开考半小时后才能提前交卷，黎千暮盯着墙上的电子钟，等待数字跳动。
“13:30”
时间更新后，黎千暮把卷子交到讲台上。监考老师看了她一眼，低声确认道：“做完了？”
黎千暮点头。
“不检查了？”
继续点头。
“走吧，声音小一点。”监考老师冲她摆摆手。
黎千暮到体育中心后，正巧看到一排运动员上场热身。鹿鸣和石野到得早，提前帮她占了座。
“千暮，这儿。”鹿鸣朝她招招手。
黎千暮怕挡住别人的视线，弯着腰挪到座位上。体育馆很大，她一路小跑，此时还喘着气：“没开始吧？”
“没呢，正准备上场，你看，第三道是川儿。”石野指了指，让她放心。
黎千暮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见蒋川站在出发台上拉伸手臂，随后躬身，做出准备起跳的姿势。哨声响起，他纵身跃入水中，靠惯性滑行一段距离后浮出水面，手脚配合，身形流畅地向前游动。
“第二道的金燃选手占据领先位置，金燃是庆华大学的种子选手，曾经代表学校获得了夏锦赛男子100米自由泳冠军。这次他一上来就劲头十足啊，那么他究竟能否保持住目前的优势呢？”
“第三道，第三道追上来了！第三道是冀州大学的蒋川，他是厚积薄发型选手，适合游长距离，体力优势很明显。看，他又加速了！”
蒋川奋力划臂，似乎在水中感受不到任何阻力，一圈又一圈，和身后选手的距离越来越大。
“蒋川选手这次的表现实在是太惊艳了，看来这一年里他成长了许多，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项目。”解说赞叹不已。
最后一圈，蒋川用了全力，他不断加大划臂的幅度，向终点冲去……
“赢了！让我们恭喜第三道的蒋川选手！”解说激动地呐喊。
蒋川摘掉泳镜，拍击水面来宣泄备赛积累的压力。
“牛逼！我靠！”石野一拍大腿，“蒋川这小子可以啊。”
黎千暮见证了蒋川夺金的瞬间，嘴角扬起，从心底为他感到高兴。
“走，我们下去给他个惊喜。”石野提议道，他带着鹿鸣和黎千暮绕到后台。每个休息室门前都贴着大学的牌子，冀州大学那扇门没关，还留了一条缝。
“蒋川，牛啊你，恭……”石野笑着推开门，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没声了。
蒋川正在擦身体，秦芷兮站在他身旁，神色自然，丝毫没有要避开的意思。两人虽然没有暧昧的动作，但亲昵的氛围不言而喻。石野的手不尴不尬地扶着门，他下意识想要挡住身后的视线，可黎千暮却先他一步跨入了门内。
“千暮，你真的来啦。”蒋川一脸惊喜，他迅速套上t恤，跑到黎千暮跟前，伸手想要抱她。
黎千暮却在这时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她浅笑着说：“蒋川，恭喜你啊，拿了金牌。”
“哈哈你看到啦，”蒋川摸了摸后颈，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一小时左右就结束了，等会儿一起吃饭？”
“不了，我着急回学校，下次吧。”黎千暮拒绝道，她往蒋川身后看了一眼，见秦芷兮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黎千暮自觉无趣，道别后便转身离开。
石野和鹿鸣追上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说什么？”黎千暮漫不经心地问。
石野思前想后，还是帮忙找补了两句，“蒋川就是个二愣子，他跟那姑娘应该没什么，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黎千暮淡淡道。
生气还谈不上，她只是在想，蒋川刚拿金牌，还是让他再高兴会儿。分手的事，可以过两天再提。
秦芷兮喜欢蒋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蒋川对她的态度也暧昧不清。这样的男女关系太过复杂，黎千暮不想牵扯在内。尽早分手，及时止损，是最好的选择。
在校门口分别后，黎千暮找了家餐馆打包晚餐。途中路过烧烤店，被老板娘叫住：“姑娘，前阵子来付账说过生日的那个是你吧？”
黎千暮没想到老板娘的记性这么好，她点了点头。
老板娘把黎千暮拉到一边，神秘兮兮地说：“姑娘，接下来我说的这话你别不信。”她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你男朋友，可能出轨了。”
黎千暮愣住，一脸错愕。事情发生在同一天，她没由来地生出一阵魔幻感。
老板娘解释道：“上次你走之后，你们那桌人又点了一箱酒，喝到差不多10点左右，后来有一个露俩大胳膊的男的来付钱……”她陷入回忆。
……
“老板娘，总共多少钱？”周滔摇晃着身子去前台结账，险些没站稳，蒋川在他身后扶了他一把。
“108”
“怎么才这么点儿？”周滔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又问了一遍。
“烤串钱提前走的那姑娘已经付过了，108是酒钱。”老板娘耐心地解释。
“哟，”周滔听到这话，轻笑出声，回头看了蒋川一眼，调侃道，“你女朋友可真大方啊，一声不啃地就把账给结了。那以后咱不得多叫她几次，没准能省好几顿饭钱呢哈哈哈。”
……
老板娘收回思绪，她不满地说：“这话我听了都不大舒服，但你男朋友连屁都没有放一个。后来桌上有个穿吊带的姑娘来扶他，就身材特好的那个，他也没躲开，最后还和人家一起走了。我就纳了闷儿了，这有对象的男的怎么都这么不检点呐，和别的女的不清不楚的，这不是有一腿是什么？”说完便忿忿不平地看向黎千暮，等待她的反应。
黎千暮全程保持平静，唯独听到“省饭钱”三个字时情绪才有所波动。
她这是，被当冤大头了？想到这，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老板娘见她的表情，以为她生气了，苦口婆心地劝道：“姑娘啊，听姐一句，别为这种男的生气，气坏了身体就不值当了。该分分，该甩甩，你这么漂亮，总会有更好的。”
“好的，”黎千暮没解释，她笑着说，“谢谢您啊老板娘，特地和我说这些。”
老板娘摆了摆手说：“和我客气什么，我看你一个小姑娘在外地，担心你被人欺负，就和你多嘴几句，别嫌姐啰嗦啊。”
“不会，”黎千暮晃了晃手中的打包盒，“老板娘，那我先回学校了，买了饭，我怕凉了。”
“好好好，你赶紧回去吧，路上小心，以后多带朋友来玩儿啊。”老板娘热情地说。
“嗯，会的。”
黎千暮走在回校的路上，心情没有想象中那般糟糕，内心深处反倒是生出几分轻松。
还真是无情，她自嘲道。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拉分手的进度，江煜就没出场。
花卉学知识点引用自《花卉学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