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江秘书是文保部的负责人,师承碑文錾刻大师胡永年,如今胡老先生过世,他是唯一的继承人,算是这个行业的泰斗。”
秦知阙在寸馨脑子发白的时候,适时打岔开了话题,顿时让她眼前一亮,朝江承道:“幸会幸会,江秘书,快请坐!”
寸馨对文化界的知识分子非常崇拜,尤其是这种头衔高的,经由大老板秦知阙的口中说出,更觉光芒万丈。
“不敢当,寸馨小姐也请坐。”
寸馨双手掖了下裙摆,已经积极地朝阿琴说:“快去泡茶呢。”
站在一旁的秦知阙沉了沉气,朝阿琴点了下头,这才不请自坐,朝寸馨淡声道:“所以你今天说那件古董有出错的地方,有什么根据。”
江承脸上的笑意一下没了。
秦知阙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
寸馨倒没有多大惊讶,只是略耸了耸肩:“我只是随口一说,所以你跟江秘书是在等我?”
黑框壁钟的指针转到了十点四十五分了。
江承唇角微敛地说:“这尊蛟龙垂鳞纹卣的器身和器盖经检测,都出自同一时期,而且卣身铭文清晰写明这是一尊礼器,被挖掘出土后,被贩卖到了海外,一切来历都可追溯,寸馨小姐,请问您为什么说,它们不是一对的。”
“它们本身是一对的啊。”
寸馨理所当然的一句话,让坐在一旁的秦知阙浓眉一凝:“寸馨,到底是不是一对,这件拍卖品在国际平台售出,有权威背书,不是你空口就能污蔑。”
“这件古董本身就是成对,一龙一凤,你们不仅只买了一件,还连盖子都弄反了,既然你信权威,干嘛还问我!我的话你别当真啊。”
还说她空口污蔑!
罪定得不要太大噢!
说罢她站起身,秦知阙背靠在沙发上,长手一伸,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两条长腿叠着,直接拦了去路,秦知阙的眼神在这时抬起看向她,寸馨有一瞬间在他握紧自己的力道里,感受到了一种——拿捏。
他虽然拿捏着她的手腕,可是他急了,他竟然会因为她一句随口的评论就要求真。
这样她就不急了,勾了眉笔的眉尖微微一挑,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钓他:“我不懂文玩,只是这个东西的另一件真品,我小时候在外公家见过,他说盖子不对,不然我上个月也不会去拍卖展,可惜,被一个更有钱的富商拍走了,果然,在这个世上能走到金字塔,也就没几个人了。”
这都能让寸馨碰上。
只是这轻巧的话落下时,在座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江承。
这件拍卖品是没有原始资料的,而出售它的英籍收藏家一直都是如此摆设,江承忙道:“寸馨小姐,可否让我们去您外公家看看这件收藏品呢?”
寸馨惊讶道:“你在乱说什么,我外公家可没有这种东西,江秘书可别传谣言噢!”
秦知阙倒觉得在乱讲的是她,此刻起身道:“江秘书,时候不早,你先回去休息,关于这件古董的鉴定事宜,明日联系拍卖行和卖家。”
说罢,秦知阙的眼神垂睨向寸馨,她抬手摸了摸脖颈,低着头没说话。
只是另一只纤细的右手腕曲了曲,想偷偷挣开他的手掌。
江承还想问寸馨一些细节,但他刚才太着急了,对于收藏家来说,拥有什么收藏品一直是讳莫如深的话题。
顶富之家,不会拿此炫耀。
蓝绮反应机敏,上前送江承出去,阿琴眼看着先生将寸馨小姐牵上了楼,姑娘还有些抗拒,不免面露担忧。
等江承走后,阿琴说:“先生不会跟小姐起什么争执吧?”
蓝绮看了眼楼上,眼神流露一丝深意:“我看,很可能是寸馨小姐占上风。”
书房的黑皮沙发陷入一道月白色长裙。
寸馨手腕上的禁锢收回,但人被他锁进了一间屋子里。
她仰头冲面前高大的男人说:“我看这件古董现在这样也挺好的,龙鳞身,凤羽盖,凤在上,龙在下,也可以嘛。”
说罢,她正要从沙发上起身,就看到秦知阙走近前来,两道长腿跟她的膝盖没差两公分,她要是站起身,岂不是跟他面贴面了!
寸馨心头一跳,双手撑在身侧想挪位置:“你、你不会是想要逼供吧……真没必要啊,秦先生……”
“开个条件。”
低沉的嗓音又像空气里浮动的一根羽毛,左右晃啊晃地,落到寸馨心里。
她眼睫悄悄抬起,对上他的目光,秦知阙好像是认真的。
“我有得吃有得穿,还有得住,钱财乃身外物,我不太需要呢。”
她又有了些骨气。
秦知阙似乎知道她在故意钓他,俯身看向她时,另一道手搭在她肩侧的沙发背上,寸馨挪不了位置,右边是扶手,左边是他的长臂。
“或者说,寸馨小姐想要什么,作为交换,让这件古董物归原身。”
他说话有些近,寸馨不敢抬头看,棕色的男士家居长裤若有若无地蹭到了她的裙摆,寸馨努力并腿往沙发边上缩,脸好像发烧了,真要命,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脸红呢?
“那这个世上有什么很珍贵的东西吗?”
寸馨小声说:“金钱也买不来的那种?”
秦知阙耐心告罄:“如果寸馨小姐要天上的星星,现在的星球命名权确实没有一件拍卖品来得昂贵,你需要的话,我明天就可以送给你。当然,如果你不想跟我交易,我可以直接找到你外公。”
“秦知阙!你乱说什么!”
在他说要给她送星星的时候,她那颗心都要扑通扑通地跳了,直到他说了句:直接去找她外公。
脑瓜子嗡了下,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巴。
男人那双幽深的瞳仁在这一瞬间微微扩了扩,像寸馨养的那只缅因猫,有人吻它的时候,他的眼神也会这样子。
眸光相扯的时候,寸馨先垂下了眼睛,秦知阙看见她纤细雪白的脖颈,甚至还有在暖黄灯光下、轻盈透明的小小绒毛,她的脖颈像天鹅,正朝他说着可怜话:“我外公已经去世,他年轻的时候在外资银行做古董存售和鉴定,认识一些人。”
说完,她的指尖轻抖着挪开他的唇,热意要在她肌肤上烫出洞。
秦知阙的眸光仍凝在她脸上,最先说的不是对她这番话的存疑,而是——
“抱歉。”
寸馨低着头,小声说:“不用跟我抱歉,只是你说去找我外公,有些吓人。”
秦知阙勾了下唇,很轻微的幅度,对她说:“那多谢寸馨小姐的救命之恩。”
这句话里的笑意像微风吹拂过的涟漪,没有傲慢,也没有冷漠,是寸馨没听过的秦知阙。
她下意识抬眼,目光正对秦知阙的嘴唇,他的唇型不薄,有恰到好处的色泽,上唇自人中延伸,有点到为止的美人尖,判断一个男人的皮相美不美,看上半张脸,秦知阙的眼睑狭长,因为眉骨立体,而让眼窝有了纵深感,显得鼻梁愈加挺拔,而线条走到下半张脸,就要看骨相,颌面平整,上唇处微微挑一点,寸馨称这为——翘。
翘起来的东西,都让人想压一压。
而秦知阙在这时还偏偏问:“想好要什么了吗?”
他知道寸馨没有直接说明收藏家是谁,就是想要谈条件。
他让她谈。
也跟她谈得起。
寸馨不自觉咽了口水,问:“可以当你的秘书吗?”
这个问题,让秦知阙的眼底瞬间凝起一层防备和审视。
上位者的目光,轻而易举浮起警惕。
寸馨说:“要对抗家里,就要有立足的能力,我需要有工作,有社会地位,有经济收入。当然,做其他工作我也做不来,做你秘书的话,就很方便了,不用像今晚这样,因为太晚,江秘书还要回去休息,明天才能工作,我住在这里,随手都可以任您差遣~”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是亮晶晶的,是她跟人要东西的状态,秦知阙觉得她在家里一定也是如此讨好父母,甚至会撒娇。
“你知道当秘书需要做什么?”
寸馨想了想,指尖勾了勾垂在鬓边的一缕发,歪头道:“老板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如果我跟你说,我的日常会晤对象、签署的文件、高层的机密都会经过秘书的手,你能做得来吗?”
寸馨心里的算盘哗啦啦地打响了。
秦家之所以能让她爸妈想要联姻,就是因为他在内地的资源,既然她当秘书就能拿到,何必去联姻?
而且,她不想她的价值是体现在身体上。
她用力点了下头。
秦知阙说:“当我秘书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拍卖品物归原主。”
言下之意,他同意了!
寸馨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兴奋冲昏了头脑,两道手瞬间环上他肩膀,腰肢一直,秦知阙几乎是下意识地揽了下她的腰,怕她站不稳,寸馨的气息滑到了他的脸颊。
呼吸在这里停顿,她的双唇差点亲了上去,像平日跟长辈撒娇讨要好处时那样。
可眼前是秦知阙。
气息带着微微的喘,她在他耳边轻轻地说:“谢谢老板,晚安。”
拿到入职通知书,谁也带不走她,因为她有最大的护身符——秦知阙!
寸馨回到房间,耳朵冒热气地要扑到床上,忽然想起没洗澡,赶紧弹了起来,往浴室进去。
想到明天要去他公司,穿什么好?
第二天清早,寸馨拉开衣柜的时候,发现秦知阙的男士衣服都搬走了。
她撅了撅嘴。
“我今天先不去上班啦,我要去买几套西装裙,还要做个头发,不然这样进你们企业,对秦老板影响不好。”
吃早餐的时候,寸馨理直气壮地跟坐在首位的秦知阙提要求。
男人喝了口咖啡,对她的随心所欲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你最好每天都不去公司,把这件事办好,我立马让人事给你辞退补偿。”
“那怎么行,女人还是要有事业。”
秦知阙将咖啡杯搁置桌垫:“一会跟厨房学习煮咖啡,熟悉我的口味,这是你以后的日常工作。”
寸馨眼睛一睁,猛地抬头,看向蓝绮。
对方立马替她解围,微笑道:“先生,泡咖啡有我们,不需要寸馨小姐动手。”
秦知阙冷淡道:“怎么?昨天收了人家礼物,今日就帮着她说话了?”
蓝绮真服了,朝寸馨用眼神交流:昨晚的事,过了一夜还记着呢。
这时寸馨直起腰板道:“我反悔了,我给你把古董搞回来,你当我的秘书。”
话一落,餐厅里众人都愣住了,除了秦知阙。
男人淡定道:“期限多久。”
寸馨目瞪口呆,蓝绮抬手抚额。
秦知阙明明知道她在儿戏,可是他……居然也能跟她玩。
寸馨喝豆浆的时候,眼睛偷偷瞟了他一眼,怎么办,好想跟他玩,尤其他还那么正经。
吃过早饭,两人一道往大门出去,她忽然想起什么,没来由笑了下:“秦知阙,你的外形条件呢,确实挺适合当个i人。”
男人眉眼瞬时一抬,这时司机过来给他开门,秦知阙突然吩咐了句:“这里不用你了。”
寸馨以为他是让自己走,刚要转身,手腕就被道有力的大掌拉住,她脚下高跟鞋“哒”地一下,踩在大理石台阶上,看到司机走了。
而后听见秦知阙高冷地落来一句:“不是要逃婚吗?一会要当我秘书,一会要我当你的秘书,现在还要我当你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