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来我这。

裴蔓生大部分时候都很忙,昨天没请假,徐医师一个人忙完了两天左右的排版和工作。

所以裴蔓生刚来,就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罚站。

“日食谱排序属专精,裴大夫让我一个整理排序,裴大夫要是忙事儿跑业务,我自然不好说什么。”

徐医师语气冷淡:“但你今早从哪出来?”

裴蔓生裹紧大衣,脸色染红,实在不好意思:“师母……”

“不许撒娇。”

裴蔓生抬眸看她:“真的很抱歉,昨天事出有因,师母,往后两天您放假,我连着做四天好不好?”

徐医师平静道:“不需要。蔓生,你要自己掌握分寸。什么事儿,都不能打乱你自己的生活节奏,知道吗?”

“好啦,我知错了。”

随后徐医师态度有所缓和,淡淡道:“昨天,从京西来的那位老夫人,大清早的来找你。”

裴蔓生一愣:“啊?”

傅老太太还没离开吗?

她以为季青临已经安排人送她们前往京西。

“我推辞了,说你还在睡觉。”

徐医师冷眼,回想到大清早的,那老夫人便端起架子,点名要见裴馆主,说身子不爽利,要裴大夫亲自给她看看。

徐医师说,她同样是老中医,什么病,她开看也是一样的。

老夫人就是不愿意,非要见裴蔓生。

“然后呢?”裴蔓生有些莫名,不过她并不怕,说到底,她以后也不给老夫人做孙媳,没什么好怕的:“她还在明和堂?”

“嗯,没走呢。”

啊。

裴蔓生垂眸细想,那这就是非要见她不可了。

刚才在长廊遇见季青临,估摸着是往左客堂去的,裴蔓生想着,和徐医师打过招呼,就下楼去问问季青临,要是遇见傅老太太,她该怎么办——

“哟,裴大夫,早啊。”

娇俏张扬的女声扬起,对着裴蔓生嚣张跋扈道:“老太太昨天和您没聊尽兴,今天继续,成吗?”

裴蔓生眼神轻搭,看见郭淳溪气焰嚣张地厉害,越过她往后,便能瞧见她身后坐在雅间的优雅老夫人。

裴蔓生笑:“自然没问题。”

前堂二楼都是雅间,当年并未惨遭裴蔓生毒手,保留了绝大部分中式装饰的精髓,木质沉色不显暗,配色遵循国风如梦令调。

白天清亮透明,夜晚开盏月白烛灯,每间雅房配色都不相同,各有风格词牌名做题,很是风雅。

傅老夫人端坐于此的,则是更加沉敛的如梦令。

“裴大夫,请坐。”

傅氏现在如何,裴蔓生作为局外人不算清晰明了,但能看出傅老夫人举手投足都很出众。

外行人看不出,裴蔓生同样作为世家小姐培养出来,忍不住被暗流涌动中被压一头。

这里是她的地盘,傅老太太请她坐下?

裴蔓生虽察觉出,但没有表露出丝毫不适。

她不笑时,整张脸孔是极其平整的,平时甜和温润感,来自唇角微扬和眼中带笑,现如今眼神放长平,整个人都显得冷淡几分。

连唇角都是平直的。

“我听说,今早裴大夫是从阿临房中出来的?”

今早她着急打卡,到徐医师面前请罪,披着季青临的衣服就匆匆忙忙出来了。

一路上不少人看见,传到她这里也不算稀奇,但裴蔓生更加好奇的是,眼前人以什么身份质问她。

她音色较为冷淡:“他是我的病人,症状还是失眠精神心理状态相关,无论早晚,我都要记录数据。”

她没正面回答,而是模糊主次,想敷衍过去。

但傅老夫人也不是好忽悠的:“早晚记录数据,那就是都在阿临房中?”

这话让裴蔓生听着心里不舒服。

“早上过去例行检查。”

反正季青临也不会揭穿她。

傅老夫人嗤笑声,自然不相信,然而她此行目的也不是这个,看着裴蔓生眼中闪过忌惮,问到:“你本家是江洲裴家吧?”

若是问起其他,裴蔓生都无所谓。

但裴家二字一出,她明显要慌乱一瞬。

傅老夫人笑呵呵道:“三十多年前赶上土地政策跨越阶级,从书香中医世家到接触新经济,我听说你哥哥在美留学?裴大夫,家境不错。”

“但是……明和堂似乎还没资格加入盛和计划吧?”

这才是傅老太太至今没走,大清早就耿耿于怀的原因。

季青临如何玩,找女人,她不屑于管。给事业也无所谓,养女人么,总要付出些什么。

但盛和那可是季青临蛰伏二十余年,卧薪尝胆走出来的路,也是他敢大肆整顿傅氏的底气。

完全不给傅家人触碰,能进入盛和的每一环,都是季青临的心腹谋士。

他怎么能让个世家二代小姐随意进入?!

傅老太太此刻看裴蔓生的眼神如刀割般。

裴蔓生见她三言两语点出裴家大概状况,就知道她是有备而来,因此打起精神专心对峙。

她语气要强硬些:“明和堂同样会参与后期评级,届时能不能参与,看盛和审核机制出结果就好了。”

“是吗?”傅老太太笑容也听不出喜怒,只是淡淡从鼻间哼出,那是极其不屑的笑:“我看,你是想让季青临审核通过吧?”

“裴大夫,你与阿临是什么关系呢?”

傅老太太笑说:“我们阿临养在江洲的小情妇么?”

她话中侮辱太烈。

裴蔓生硬生生咽下一口气。

知道她不过是想羞辱激怒自己,最好做污名坐实。

要她自己产生羞愧,找季青临大闹、自证清高不参与审盛和、最好与季青临老死不相往来。

裴蔓生待人温和友善,但不代表她是傻白甜。

“傅老太太说笑了。”

裴蔓生唇角勾起淡然笑意,端茶举杯:“相比于傅家手足相残,季青临亲手挑拨傅家同胞姐弟,斩断亲弟弟的求生之路,把亲生父亲送上美高联狱——就算我当真是他养在江洲的人,似乎也没那么罪不可恕吧?”

傅老太太当场变了脸色。

裴蔓生眼神愈冷:“季青临现如今是我的病人,您过来,我无话。但倘若你再扰乱他思绪,傅老太太,明和堂只好送客了。”

“站住!江洲世家而已,你当真我不敢动你?!裴……”

“您要动谁啊?”

散漫男声蔓延开来,推门入桕,季青临单腿微曲抵在墙面,勾唇笑了:“又准备动我的所有物吗?”

满室寂静无声,傅老太太瞬间变了脸色。

裴蔓生被季青临拉住清婉手腕,略带心疼地撩过她早起匆忙,所以没盘好的碎发。

“蔓生,今后不必亲力亲为,谁想找你,直接让人来我这儿。”

“我倒要看看,谁敢当着我的面儿,对你出言不逊。”

裴蔓生在此刻,突然恍惚了。

季青临可能,真就是有语言天赋而已。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季青临讲话略带京腔。

不仅不显粗糙,配合他那张精致锋利到漂亮的面孔,有种难以言说的散漫随意感,颇慵然败类态。

话中含义更加强硬。

裴蔓生为人和善,凡事都留有余地,有时候自然就要委屈些。

但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这么毫无回旋余地的话维护她。

“我还好……”裴蔓生看着失神片刻,随后立即意识到自己些许失态,面色要平静些。

反而是傅老太太,格外慌张:“阿临,我绝对没有……”

“奶奶。”季青临笑了笑:“裴大夫说的没错啊,是我促使傅家手足相残,是我让傅家落的如此下场。”

“现在我掌握着傅家生死大权,我也不知道您怎么想的,竟然敢给我眼前的红人这么大的委屈受。”

季青临桃花眼含情脉脉,实在精致漂亮地紧,侧目而视,温柔地看着裴蔓生,话却是说给傅老太太听的。

“不如……再过些时日,也让人查查小叔叔的账?”

“你…!阿临,你疯了吗,你非要把整个傅家都整垮吗?!那是你亲叔叔,那,那…!”

“亲叔叔?”季青临忍不住冷嘲:“傅明尚还是我亲弟弟呢,奶奶。”

随后搂着裴蔓生的腰,利落骨感大掌轻搭在她腰胯骨上,修长指节自然下垂,臂腕发力,松弛但暗处紧箍裴蔓生。

笑容和煦,君子翩翩:“就算是亲叔叔送给蔓生的见面礼好了。”

随后便不顾傅老太太,直接带裴蔓生一走了之。

他坐在裴蔓生面前,面无表情道:“何必去见?老太太说话难听得很。”

他知道那女人说话有多逆耳,所以在听到裴蔓生被她喊去,连忙从左客堂到前堂,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单纯如同白兔似的裴大夫就被生吞活剥了。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裴蔓生竟然那般沉稳,与他印象中的裴大夫截然不同。

他在门外静静听着,不曾想裴蔓生在自己的问题上,那样据理力争。

“昨天,我看见你面对她状态不是很好。”裴蔓生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事了,语气软和些:“我就想着帮你出口气。”

“你不喜欢的人,我也不喜欢。”

“我做错了吗?季青临,对不起。”

季青临冷眼没说话,看着裴蔓生此刻态度倒是软和下来,诚恳袒露心声时,也忍不住心软几分。

“刚才嚣张跋扈,怎么,觉得我对你没威胁?”

季青临能看出,傅老太太真的动气的时候,裴蔓生是有些慌了的,江洲世家对京西傅家畏惧已久,两边权势能量确实不一致——

所以季青临立刻上前制止,给她心安,让她别慌张。

“嗯。”裴蔓生见他语气也好些,忍不住朝他撒娇笑道:“你对我很好。”

季青临瞧她一眼:“一般。”

“很好。”

“哪好?”季青临想了想,也叹了口气,确实觉得自己给她是有些出乎意料。

昨晚与周绪说,因为她要改变盛和首要城市,连自己事后都觉得太过。

但裴蔓生似乎认真想了想。

笑容纯然,嗓音轻柔着。

“你昨晚亲地我好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