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冷色的豪车内饰微闪,在稳当车行中轻微晃动,晃醒了醉酒后熟睡的美人。
她转醒时,隐约感觉周遭温暖舒适,模糊睁眼却觉光线暗淡。
皮革座椅偏硬,车内香氛清雅宜人,她撑起半边身子,揉揉惺忪眼尾。
刚才酒局仍然历历在目,裴蔓生过把瘾后才觉得或许太过分。
自己能有恃无恐的虚张声势全是仰仗自己的病人,甚至连在陌生酒局上不计后果的喝醉,都是因为有他兜底。
甚至于那位高高在上的魏公子,确实尽心尽力服务她一整个晚上——
也不知今晚回去会不会被魏家责罚、被江洲二代圈当成笑柄。
裴蔓生面无表情地在车上胡思乱想,而后被男声截断混乱的思想,让她视线轻移。
只见平稳车程内,男人长腿交叠,侧身清贵,嗓音淡漠地同电话那边讲到:“或许这不该问我了,卡琳娜。”
他虽是京西人,但口音纯正标准,不带半分口音尾调,本就清润泛冷的腔调此刻染上些漠然,说出口的话语也不近人情,接近残忍。
“京西傅家究竟是谁的傅家,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他说这话时,微漠垂腕,漫不经心似的轻碾西裤皱褶。
对面在歇斯底里,愤怒快冲破音量在喊冤怒骂,裴蔓生甚至能听见对面美腔快连。
没在那边待几年,甚至都听不出对面在说哪国语言。
但季青临好似在于某位深情挚交叙旧似的,语速不紧不慢,笑容都从容,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宛若万事万物都不足以让他急迫。
他继续用国语缓慢到近乎优雅地腔调道:“卡琳娜,我保证,这次的傅氏危机,一丝一毫都不会波及到你的荣华富贵。”
“就算你与他一母同胞,但你母亲留给他的资产,比你多了整整三十倍,”季青临淡笑着:“你弟弟死了,这些东西,就都是你的了。”
语气散漫轻松,要是没听清楚他的内容,只会认为是位闲散少爷在坦白浅笑,谁能想到这是京西权势滔天的阎王爷在宣判生死?
然而越平静越叫人胆战心惊。
这句话让裴蔓生愣怔一瞬,随后不小心发出声响,引来季青临冷撇一眼。
这眼神淡,冷然,表面上毫无情绪。
可一旦深究,便能瞧出几分不耐。
车内光线暗淡,裴蔓生酒后状态极差,只能无声道歉,自然没有察觉,季青临眼底是何情绪。
她双手合十,绯红脸蛋是暗光中的唯一艳色,此刻万分虔诚地在车内小幅度鞠躬道歉,肉眼可见的急迫。
季青临垂眸,懒的计较。
随后抬臂制止,手心向外,指节修长泛冷,好似并不放在心上。
那边似乎也沉默下来,开始冷静的权衡利弊,与季青临好好说话、商议、谈判。
季青临闲散听着,对面提出的天价数字他连眼都懒得眨就许诺了,没有东西能让他
裴蔓生听着不由感叹,她自认为已经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在法国开过展,在美国落过户,裴家可以在全球任何一处给她过资。
但此刻还是听的瞠目结舌。
顶级豪门之间没有感情,哪怕血缘亲人也没有百分百的信任和永恒,涉及生死时,亲弟弟也可以被推出来做牺牲品。
裴蔓生在美留学两年,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在耳里过了一遍。
原本只是当个故事听,但此刻眼神略过季青临——
他的笑容温文尔雅,好似在和关系甚好的亲姐姐谈论趣事儿,指节轻绕骨膝,语调也十分轻松。
但每多听一个字都让裴蔓生头皮发麻。
两人在电话中完成简单的商议,对面的态度也软和下来。
似乎关心句什么,让季青临微愣,随后笑容扬起。
“嗯,姐姐,江洲很好,回国可以来看看,”季青临叫出个裴蔓生意想不到的称呼,她下意识抬头惊讶。
刚好与季青临那双暗色中要更加漂亮的琉璃桃花眸对视。
“有人关心着我,不必担心。”
“是吗?姐姐,可惜郭淳溪年纪太小了,”男人眼底含笑,却不是面对亲人关心时的礼貌微笑。
而是含着些轻佻散漫,随后侧目而视裴蔓生,嗓音轻缓。
“我喜欢成熟些的女人。”
见她愣怔片刻间,季青临就收回视线,三言两语结束对话,懒声吩咐司机调高空调。
又垂眸瞧向窗外,并无先开口之意。
他长腿交叠,夜色弥漫间侧身冷矜清贵,却布满疏离气息,叫人不敢轻易冒犯接近。
就连轻声呼喊他一声,都算失礼。
裴蔓生……裴蔓生有些害怕。
或许是她才承过季青临的恩情想报答感谢,又或者是刚才季青临对血缘亲人都毫无怜悯的冷血判决。
也可能是她才刚睡醒,就处于陌生环境下的极度不安——
“刚才是在和您家人对话吗?”
季青临姿态未动。
她从未在季青临身上感受到这种情绪,突然就想起两人的第二次见面,季青临笑容如沐春风地说,我似乎从未对裴大夫施压。
所以现在,他是……
车还在平稳运行,窗面都被面板格挡,只有季青临那面的面板落着。裴蔓生并不清楚在哪条路,内心纠结时,还是忍不住问:“我们,这是在哪?”
男人身型微动,就好像没听见似的,她小心翼翼的提问凝固在半空中,不上不下,难堪至极。
裴蔓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难受,本就喝完酒不太舒服,从听见季青临谈话内容时就一直紧绷着,此刻被直接枪毙到谷底。
“你……你是觉得我刚才,借了你的势,所以生气了吗?”
裴蔓生艰难地在不太清明的大脑中,快速翻盘最近的行为,大概只有这个事情。
所以她失落道:“抱歉,是我没分寸了,季先生,我只是……”
话多变成狡辩了。
裴蔓生不想太卑微失态,咬唇,不再解释。
此刻,季青临终于开口,声线一如既往平直。
“只是什么?”
他转身,正视裴蔓生,淡淡道:“裴大夫。”
“您是不是喜欢我?”
话音刚落,整个车内空气都凝固了。
裴蔓生瞳孔瞪大,放在平常任何情形下被问出这句话,裴蔓生都能不卑不亢地否定或承认。
她绝不会让自己失态,但偏偏是在这种情况下,被读出自以为隐蔽的心思,让她非常窘迫难堪。
裴蔓生心脏狂跳,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季青临仔细观摩她面部丝毫之间的变幻,最后忍不住笑了:“这是怎么了?”
“裴大夫,这个问题似乎没那么难以出口吧。”
“喜欢。”
纵然声线颤抖,但裴蔓生回答地干脆利落。
但显然,季青临理解成了医馆见面的早,于是继续闲散追问:“喜欢什么?”
这种语气就像在逗弄小猫小狗,亦或者是家中还未成熟的小辈般,轻轻巧巧地问句你喜欢主人什么?话里话外都是戏谑调侃,毫无无真心可言。
他笑容悠长,轻缓,优雅,继续笑眯眯道:“京西的权势,傅氏的钱财,江洲举足轻重的地位,裴家如日中天的身份——”
他如同蛊惑一般,压低身子前倾,语气缱倦缠绵,那双桃花眸里欲色深重诱惑,就好像在勾着裴蔓生做场无尽美好的梦魇,要她向恶魔承认一切罪恶贪念。
“你喜欢什么?或者说,你想要什么?裴蔓生,我都可以给你。”
男人呼吸近在咫尺,浓郁檀木沉香能静气凝神,此刻随滚烫喷吸晕染她雪白颈肩,两人姿态亲密到几分暧昧,但没人有那份旖旎心思。
裴蔓生定了心神,抿唇,也微微侧身,两人肌肤轻擦瞬间,她嗓音温软道:“要你。”
要他?
季青临低笑,“不可贪心,裴小姐。”
他并不吃这套。
但裴蔓生也不惧。
她直视季青临,语气轻柔:“你怎么就知道,我想要的东西很贪心?”
“亲密良好的两性关系能够放松疏导心理压力,情绪彻底释放才能更好恢复痊愈,睡前和伴侣有尽兴的行为沟通,有助于睡眠质量——如果你没忘的话,这是我第一次见你说的话。”
裴蔓生眼神清澈干净,轻声又含情脉脉道:“我第一次见你,就想要你。”
她说完后,满怀期待地看着季青临,清润荔枝眼亮晶晶的。
但令裴蔓生没想到的是,季青临面色如常,八风不动,甚至闲散地微微调整坐姿,双腿交叠时,锃亮皮革尖轻抵前座。
看着裴蔓生时,眉眼如远山,就好像只是在听裴蔓生说一个遥远至极,无关紧要的故事。
车内沉默间隙,裴蔓生退缩了。
反而是季青临愈发好奇,轻嗤低笑,修长泛冷指骨微曲,微微勾起裴蔓生垂落在旁,松软厚密的乌黑卷发。
他绕着裴蔓生的卷发,笑容漫不经心,淡淡道:“是吗?”
裴蔓生尖窄下巴,与季青临宽大骨掌间,仅两指之隔。
她垂眸一望,抿唇不语。
裴蔓生原本就是整个身子坐在车座上,后来争辩急了,整个身躯偏向季青临。
双臂撑在座椅上,身体曲线让季青临对她一览无遗。
他不动声色地姿态后倾,靠在S608全包暗黑软椅上,单手支脸,姿态冷淡:“我还以为,裴小姐多厉害。”
裴蔓生见他姿态如此,倾身上前时墨绿绸缎礼裙散落,露出大片雪白肌肤,在车内散发莹莹光亮,实在叫人移不开眼——她故意的。
“裙子掉了……”她语气委屈,眼巴巴地看着季青临:“能帮我卷下吗,我不方便。”
他不是喜欢成熟的女人吗。
裴蔓生无论身材,还是手段,都成熟又直白。
季青临只瞧她一眼,冷淡漠然,不予回应。
裴蔓生见着他泛冷姿容实在精致,就连摆架子都如此优雅,此刻忍不住倾身而上,语气轻柔道。
“那天晚上,我梦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