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保和菊子留了下来,村雨晋作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近前。
还没有闻到乙烷气体的味道。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开始灌注了。如今,他们毫无办法,只有被炸成碎片。
不知因为什么缘故,有一种氧气渐渐稀薄的感觉。
慢慢地接近牢房。
不久,除了他们脚步声的回音外,还产生出一种奇妙的声响。发出的声音就象一条巨蛇在爬行似的,嚓、嚓地,象有什么在移动,用手电照了照,却什么也看不见。
声音渐渐布满四周。
他弄明白了。声音是从进门处发出的,是从关闭着的门的一端涌进来的,门开了一处缺口,从那里伸进了一根直径有三厘米的铁管。从那根铁管里,正急速地喷出着什么。
那就是乙烷气。
这周围已开始感到氧气不足。虽然闻不到气味,但他们已明白了乙烷气正充满了整个空间。呼吸也渐渐困难了。
门对面,传来了那帮人的声音,一丝微弱的亮光从缺口漏了进来。
村雨返身回去。
乙烷比空气重。会溜到底层。走动的脚步被气体围绕着,有种沉重的感觉。一定已灌入了相当数量的气体。喷射得那么强烈,不一会儿,就会达到爆炸量。
村雨拨开气体返回去了。
志保和菊子合抱着跪在地上。
“已灌进毒气了,时间不多了。”
他又告诉她俩这一句话。
他在旁边坐下,抱住菊子和志保的肩膀。志保和菊子两人什么也没说,只有被抱住的肩膀轻轻地颤抖着。
此刻,村雨的心中既没有懊悔,也没有对死的恐怖。有的,只有对志保和菊子的怜惜。
不能忍受让自己死去,可却没有什么方法自救。
他们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困难了。
志保轻轻地咳嗽起来。
“真对不起你,”志保低声说道,“出现这种事,而您……”
“是我不好,是我无能。”
他们颤抖着抱紧肩膀。带着彻骨的哀戚。
“有什么声音……”
菊子忽然抬起头来。
“怎么啦!”
只有气体放出的声音所发出的潮汐涌来似的回音。
“看……”
从什么地方发出一阵细小的声音,吱、吱地响着,象要把什么咬开似的。
“太妙了。”
村雨打开手电筒。
那不是回音,而是从岩壁上的什么东西里直接发出的。
靠近岩壁,侧耳细听,声音是从右边二米多的地方发出的。轻轻地走到近旁,那声音在此刻却又平息了。
当声音再次响起时,又过了二、三分钟,那拨开岩壁的声音轻轻传了过来,声音是从岩壁的对面发出的。
“一定在那儿!”
村雨满怀希望地叫过志保和菊子。
用手电在岩壁上查找着,查找了好几回,也看不见门一样的东西。但是,岩壁对面的确发出了某种声响,在那里一定有什么东西。那就是连着地面的出口。
他们象在梦中一般地用手刨掉水藻。
志保和菊子也都用手捣着那一个个凹陷的地方。也许这只是一个陷阱,这想法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在没陷阱的地方,情况要比这儿恶化多了。
“用力推推看,从这地方。”
村雨用肩顶向发出声音的岩壁。要打开的话,需要旋转。志保和菊乎象在梦中一般地用手帮着推。
这地方不能移动,就移到旁边,正当他们使足了浑身力气的一瞬间、发出了一阵声音,那是打开岩石而发出的沉重的嘎吱嘎吱的声响。
“终于找到了。”
全身那近似恶寒的东西跑掉了。
门慢慢地移动着,从缝隙朝里看,里面仍是一片黑暗。还是象洞穴一般。
门扉嘎吱嘎吱地响着继续移动着。
菊子首先发出了一声惨叫。志保接着也发出了。正在继续推着门的村雨没有注意到什么。
发出惨叫声,是因为看见了——
在菊子照出的亮光中站着一个妖怪。那是只浑身雪白的活的东西,赤红的双眼象燃烧一般。很快地,他们意识到,那是只白熊。不,那不是一般的白熊,而是昨天夜晚遇见过的白熊。
白熊对这些突然闯进的人狂怒起来。它站起来,发出怒号声,门所开着的程度还不能容纳熊通过。
“不行,有熊在那儿就出不去了。”
这是正处于焦躁之中的菊子发出的声音。事态已到了争分夺秒的程度,如发生爆炸,也将涉及到这里。
“石头!扔石头吧!”
志保高声地喊着。
“不行,不许这样干!”
村雨回到了昨夜的记忆中,自己穿着白熊皮,通到了这只白化的熊。当他好容易才保住了性命到山上,刚脱下逃跑时使用的白熊皮。附近却真来了一只白化熊,白熊一直尾随着,看着他。
这些白化熊都是些离开了人也就不能生活的,所以几乎没有什么嗅觉,这种哀痛,同样产生在尾随而到的白熊身上。
它只是对这些突然闯入者发发怒而已。
村雨站在白熊面前。
“是我,不记得啦,怒吼什么?”
顿时,白熊止住了怒吼。
它慢慢地在门前徘徊,门很窄,间隙只能容一个人设法通过。熊就在缝隙前,现在既不站在跟前也不后退。
村雨探身到了缝隙对面,不能再等熊退后了,如果遭到袭击,又是遭袭击时的事了,无论发生什么,也比炸死在里面强。
能容纳身体的地方,面积只有一坪左右,铺着因熊滚动带来的枯草。这个巢穴就象为看守洞口用的一样。很快就要下雪了,熊在这里做着准备呢。
白熊趴在地上,望着村雨。看得出,恶意已渐渐消失了。但却无法预料最终结局。
“我站在你们前面,一个一个地慢慢出来,尽量别惊动它。”
村雨就站在熊的跟前,即使遭到了袭击,也要让缝隙中的二人逃脱。
菊子失从近旁通过。
接着,志保已出来了。白熊并没有袭击过来。此时,村雨觉得自己真对它产生出了一种奇妙的亲近感。他们慢慢地后退着走开了。
一些动物过冬用的洞穴使岩壁上连着许多裂缝。他们开始攀登。菊子走在前面,一边用的手电筒前后照着一边向前。
不久,他们便来到了一块平坦的地带。
那里只是位于悬崖斜面处的一个岩洞,只有从出口爬出去。
外面正是深夜,寒冷的夜气渗到人的肺里。只有自由了才有精力体会到这寒冷。
“快,尽量离开村子远些。”
他尽力能搀着两人走,村雨走着,却丝毫没有因自由而显得欣喜。
“这边,这边才是北面,朝北走就可以避开落人崖,进到森林里去。”
菊子耳语道。
“能搞清方向吗?”
“白熊冬眠的巢穴,就在这附近,听说过吗?”
“是吗?”
连井上和之也不知道有这道脱身的洞穴。真得感谢上苍赐与的幸运。那头熊,当时也许正躺在地上,用爪子拍打着独自漫游呢。正因为那地方离岩壁很近,才能听见那声音。即使明白了有逃脱的洞穴,但是,如果白熊不到洞口,还有,如果它不用爪子拨开岩壁,仍然是什么办法也没有。
“真讨厌,熊,那头熊跟了出来。”
回头望,志保看见了那头白熊,紧紧地抱住了村雨。
村雨回头望去,怕有危险不能使用手电筒,黑暗之中隐隐浮现出熊那白色的身体。
“它觉得寂寞了吧,就让它跟着好了。”
它不会有什么妨碍的。
他们就这样借着星光,穿行在森林里。大概走了十多分钟时,听见一阵地动般的巨响,大地在摇晃。村雨停下了脚步。
“爆炸了!”
他小声地告诉志保和菊子。
志保和菊子都说不出话来。
大地深处的底层,发出了浑浊沉重的撕裂声。可以看见那已化成为一片火海的洞穴。大火在一瞬间便传遍了整个洞穴。眼前闪过了他自身在烈火中叭啦、叭啦暴裂的身影。
“白熊的巢穴也毁掉了吧。”
志保忽然想起了这事。
“也许吧,幸好它跟着我们一起出来了,呆在巢穴里的话,现在正被烧死了吧,或者,被压碎了。”
白熊来到近旁。
“真可怜啊!”
菊子看着它,自言自语道。
第二天早晨,他搜寻了能躲藏的人家。
深山里,有个枯朽的小舍,象是被扔弃了的猎人用的小舍一样。
首先,他们进到了里面。
不知不觉中,白熊的身影已消失了。
寒气仍很剧烈,可是他们没有点火。村子里现在一定派出了敢死搜察队。如果爆炸使洞穴完全崩毁了还说得过去,一旦没有崩毁掉,就应该在里面捡出尸体。当他们发现里面根本没有尸体时,就会发现通向白熊过冬洞穴的门,到那时,他们一定会大吃一惊吧。
他们三人挤在一块儿取着暖,一边谈着今后的事。
“今天发生的事够多了,如果即将到来的是夜晚,我就去把粮食取来。”
粮食、钱和白熊皮一起都藏在村子里。不把它们取回,也就没有车费让志保和菊子离开这里。
“你,今后怎么办呢?”志保问道。
“我要留下来复仇,无论怎样,也要捣毁篁竹村。”
村雨的决心仍然没有改变。
“你们还是回东京藏起来为好。这段时间,也许他们还会派出杀手,所以,最好不要外出走动。”
不仅仅是篁竹村,落人村的年轻人们也参加了这种奇异的庙会。也参与诱拐、集团暴行监禁、残害人的暴虐,从篁竹村里,听到有说他们要请求那些年轻人的父亲支援。不杀死他们三人,那帮年轻人的父亲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不得不站到全力协助的立场一边。
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我,真要好好感谢你。”志保向菊子垂下了头。
“我也行施暴行了,太不应该。当时一切象在梦中一样。”
“再多打几下才好呢。被你打得要死的时候,我就在想,就这样死去也行了。”
志保思索着,当时自己正在狂气与正气之间徘徊,处于朦胧之中,自己连记忆都模糊了,好不容易回忆起那段由于恐惧要光着身子爬出去的事,深为自己的软弱而羞耻。
她为这事深表歉意。
“你并不软弱,相反地,你很坚强。”
如果软弱的话,就无法恋爱那里的生活。被抓获后,关在地牢里,一天天地侍奉那样男人的兽行。这就可以证明了。
在那承受不到一丝阳光的黑暗中持续地渡过了十多天,一般人,不死也会发狂。一次象洗脑一般地完全隶属为奴隶,一面却又得强忍着生活下去,这样的女性应该称得上坚强吧。
一个没有任何过错的女人经历了洗脑,允许别人把自己当作奴隶来虐待。
无论如何,不捣毁这一切,篁竹村的那帮男人就还将猖狂于世。
“我想起来了,村里有炸药。”
菊子抬起头,看着村雨,两眼炯炯发亮。
“炸药……”
“是的,那是修筑堰堤时留下的。井上村长对这些炸药特别感兴趣。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但听我丈夫说过,一次在一头掉进洞里的野猪身上拴上炸药让它奔走,立刻被炸得粉碎。那人有许多外国书籍,外貌沉静,甚至平时很少大声说话,从背后看上去还有些纤瘦,但,就是这人有着他奇妙的残酷之处。”
“对炸药有某种特殊的兴趣。”
村雨嘀咕道。
由此可知为什么他们要把乙烷气体注入洞穴里了。但是如果洞穴爆炸了,这与他收藏的气体有关,或者说,也许他们收藏的东西也随之报销了。还没遇见过这么麻烦的杀手。如果持枪冲进来,很快就能了结的。
——也许,他要计算什么。
已许井上在计算仅仅引起内部爆炸、把人烧焦而不损坏洞穴所需的气体量。
村雨回忆起井上的面容,那是一张五官慎密的脸,井上那能进行慎密计算的脑袋就隐藏在那张面容后面。他那精神异常,也藏在他的脑子里。
“我要看着井上上西天。”
志保忽然冒出这种念头。
她眼前浮现出让她舔鞋的那些日子,那时,舔鞋,挨鞭打就是她每天应尽的义务。一想起这些,心头就重新涌出一阵恶寒和屈辱。
在其它男人侵犯志保时,井上总是以沉静的眼光看着眼前的一切,在他那相貌之下,隐藏着深深的狂气。一想起这些,志保身上就直起鸡皮疙瘩。
——我要看井上被四分五裂的下场。
“我还想看篁竹村消失的情景呢。”
菊子的双眼燃出一团火似的,显出一种妖艳,带着诅咒的眼光转向了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