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他们出了篁竹村,向山上开去乡那座山离这里两公里,在元汤时他们俩听到别人提到的那个落人村。
村雨一直默默无言地开着车。他已经听别人说过这条路只通到落人村为止,可是路却完全是柏油路面,可能也用来送木材出山。这让人联想到篁竹村的富裕。
有关古关静香和三上澄子的消息是一点也没打听到。村雨访问了八家村户,又有三家人勉强接待了一下,另五家人不管你怎么按电铃,也不予理睬。明显地是人家明明有人,却不来开门。开了门的三家人出来的都是小伙子,态度非常生硬,对照片瞥了一眼,就使劲摇头。
在篁作村的调查,简直毫无进展,看样子村长给各家各户用电话打了招呼了,所以拿出照片,也没人感兴趣。村雨意识到,要进行公开调查是徒劳的了。假如是一个普通的村庄,那么街上准有孩子们在玩耍,无论如何也开着杂货铺,还有些老太太什么的闲聊着,而村子周围的田埂里也准有人在那里干活,从他们就可以打听到不少情况。可是篁竹村什么也没有,让人感到象一所监狱。
志保百思不解地说:
“可是假如妹妹没来这个村子,那她们又会到哪去了呢?”
“不,一定是到这来了。”
“……”
“当然,我是凭感觉猜出来。”
古关静香和三上澄子应该是来了篁竹村的。正因为他们有某种需要把她们骗到篁竹村来,对此才会在民闻风俗馆有个男人悄悄地邀请他们。这种奇异的祭神会一定是有的——村雨心目中的思路逐渐明朗起来。
当然目前还不清楚那祭神会是一种什么祭祀,但毫无疑问篁竹村肯定是有这种祭祀的。
村上井上说因为村子是非常富裕了,所以已经废除了以往的习俗呀、祭祀什么的,看来倒也象是一个理由。当人们生活不困难时,互相之间的往来也就变得极为淡薄,从而个人主义萌发,发展成一种排外性。可是人并不仅仅有吃有穿就能生存下去,所以一个村子假如完全和外界隔绝,那么相反地在他们中间就有某种祭祀的必要。表面上村民都过着超脱的独立的个体生活,可是每年有那么一到两次有举行祭祀的必需。假如没有这种祭祀,那么村的凝聚意识也就变得不存在了。篁竹村的村民就有极端的排外性,而且每个人都是。这种特点可以说是篁竹村意识的表现,也是村民们的总体意志。村民们形成这种总体意志,一定有这种意志的共同的东西,那么这个共同的东西肯定就是奇异的祭神会。同时篁竹村实际土是惧怕外界。那座村庄在秋天的明媚阳光下,却毫无生气,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原因也就在这里,静香和澄子成了这种祭祀会的牺牲品,而篁竹村害怕泄露这个消息而村民们都缄默不语。也可能村民们早就有所防备。他们知道警察或者死者的家属迟早会到村子里来调查的。村雨从那些雄伟的村民住宅的外表中,却看到了那些胆怯的男男女女。村雨胸中怒火燃烧——我一定把他们揭露出来,可是篁竹村究竟搞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祭神会呢,这时古关志保从一侧望着村雨说: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篁竹村就象是一头有生命的怪物……”
“一头有生命的怪物?”
“是的。每家每户虽然过着独自的生话,彼此似乎老死不相往来。可是有那么一个东西却把彼此互相凝集在一起了,那就是那个我们所不知道的活着的一头怪物。现在那庞然大物正在嘲笑我们,看着我们离开这个村子。”
古关志保此时全身感到一股寒气,说不出什么理由,只是一股冰凉的寒气劈头盖脑浇下来似的,村雨同意地说:
“我也有同感。”
村雨心里感到古关志保是很敏感的。灵感常常是以这种直觉为基础的。因为村雨的脑海里也产生了篁竹村就象活着的丑恶的妖怪的想法。
车子正驶进在坡道上,这山路弯弯曲曲,山谷里陡壁峭立,而这由路是沿着绝崖开辟出来的,山路迂回曲折,二十分钟后,车子来到山顶,村雨把车停下。
那大概就是落人村了。在山顶朝下俯看另是一番景色,在山下有一块盆地,在盆地的周围是茂密的原始森林,那些森林一直长到山顶。那山就是长野县和新泻县的分界岭,叫上信越山岳,远处远看到药师山、天狗原山。
“这里景色令人难以置信。”
古关志保感到胆怯,自然而然地把身体靠近村雨。汽车就停在悬崖的边上。让人感到车要被那山谷吞下去似的。确实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色——深山老林突然出现了一座小镇。
落人村就在这个盆地之中,为什么在这深山环抱之中修建这么一个小镇呢?这个村子有五十来户人家,盆地中央有一条柏油路通过,路的两旁修建了一幢幢住宅。每家每户都是修的盖瓦的欧式小楼,瓦的颜色五彩缤纷,赤橙黄绿青蓝紫,应有尽有,就象童话中的世界。在每个住宅后面都有大片的草地,那上面有棒球场、网球场等等,再靠后就是原始森林了。
“真让人大吃一惊。”村雨说着,点上一支烟。
在这深山老林中建造一个小镇,这种想法非同寻常。一到冬天,这里的积雪深达丈余,这且不说,为什么非要在这深山中修造小镇。这大概也是一种物质特权意识吧。村雨这时又想起了元汤的那个老者说的话。这里住着部长、国会议员、大财团的董事长、闻名全国的医师等阔人在这里修建了一幢幢别墅。就因为这里聚集了一批,所以甚至修了一个直升机机场,还设立了一个警察局的派出所。这些人连这里的原地名篁竹村的字原平都随心所欲地改名为落人村,也说明他们的排外性够强的了。这个镇子的人也讨厌外人的介入,自己也很少外出,除了那个篁竹村以外,这个落人村子里的人也是一伙让人吃惊的家伙了。
“咱们走吧。”
村雨发动车子开在险峻的弯曲的大坡路上。
落人村还比较热闹。当车一开进去就感觉到这一点,空气中荡漾着音乐声,街上有年青人在来来往往,可尽是男人,当车子开进街道,这些男人们都站住望着村雨的车。那条路到村外就是尽头。道路的尽头是原始森林。村雨把车打了一个大回旋,又开到了街中心。那里有一个派出所,那附近还有一个挂着葫芦和招牌的酒店。
村雨问志保:
“咱们去看看,怎么样?说不定还能喝上一杯咖啡呢。”
那是一幢古色古香的小建筑,里面有几个年青人正在喝茶。村雨和志保走了进去。在场的所有的人都用一种肆无忌惮的目光注视着他们俩人,特别是看着志保的胸部和臀部。
村雨开口问:“有咖啡吗?”
年青的招待员正同那些小伙子在一起,于是他回答说:
“有,还有吃的呢。”
招待员用词不太礼貌,声音倒开朗。
“你们有什么吃的?”
“有三明治、意大利通心粉,味道好极了。”
“那就来两份通心粉吧。”
开了那么久的车,肚子已经饿了。
男人们站了起来,一一地向男招待告别,说:
“哎,多赚几个钱哟。”
于是都走出去了。这时村雨心里想:这些人还是满开朗的嘛,虽然听说这个村子非常排外,看来也不尽然,心里松了一口气,要是这里也和篁竹村一样,那就不可收拾了。
那招待送来了速溶咖啡。村雨向他发话:
“不影响你吧,向你打听一件事。”
“可以。本人叫志木。”
男招待边说边跨着椅子坐下。
“你在这个深山老林中做买卖,能有生意吗?”
“我这不是什么买卖。一半是买卖,一半是玩。实际上是这个别墅村雇佣了我。因为别墅村也需要有个喝点咖啡、啤酒的地方,因此就修了这么一个古色古香的小店。”
志木一边说一边指着这建筑。他接着又说:
“每逢夏天,这里的住户带些朋友,那时这里就成了一个简易旅馆,凡是外村来的人在这吃的喝的就算是我的小费。你们两人是夫妻吧?”
“不是。”
“怎么样?二位,不在这住一个晚上吗?你二位只收五千元就行了。在山中过夜也别有情趣哟。”
“好吧,这事回头再说。”
村雨说罢,从口袋里拿出了静香和澄子的照片放在餐桌上,并向男招待问道:
“你没见过照片上的姑娘的吗?我们听说一个半月前她们俩来过这。”
志木拿起照片看了一阵,自言自语道:
“真是美人呀,可是我没见过他们。”
志木还照片时,表情是很明朗的,村雨吐了口气说:
“没见过嘛”。
“糟了,火上还有通心粉呢。”
志木说罢,慌慌张张回厨房去了。村雨收起了照片,向志保说:
“看来没到这来。”
“多半没来。”
从篁竹村到这路途遥远,山路曲折,靠姑娘的双腿走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从篁竹村到这里根本没有班车。她们不可能到落人村来过。
静香和澄子如果身遭什么不幸,一定是在篁竹村。
与篁竹村打交道的,唯有这里的落人村。在这里开始进行调查,说不定能对篁竹村有个大致的认识。这也是此次到落人村来的目的。
村雨对着厨房问志木说:
“听说篁竹村的人常常到这来呢。”
“篁竹村——不,几乎不到这来。只是偶而有人来罢了。”
“听说那个村子有一种奇特的祭神会。”
“奇特的祭神会?”
“也就是说,是一种背地里搞的一种秘密祭神会。”
“没听说过。我要是知道有那种祭神会那我就赶去参加了。总而言之那个村子的媳妇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美人。”
村雨哼了一声,志木说完后就吹起口哨来了。
村雨和志保吃完通心粉,走出小店,都已经快下午三点了。他们两人又去了派出所。
村雨把照片递给一个年轻的警官,并说静香和澄子失踪的案子。可他一无所获。警官说:他既没看到这两个姑娘也没听说篁竹村有什么奇特的祭神会,他还告诉村雨这里的派出所并不常年工作,只从夏天开始到入秋的十月为止。再过几天,派出所就要关闭了。派出所建所三年以来这里还没有发生过任何一起案件。现在这个村子里有二十来个小伙子,可他们也呆不了好久也要回城里去了。
警官对于篁竹村没有提供任何进一步的情况。他们走出派出所,又访问了两三户村民。他们都没有得到任何线索,于是回到自己的车子里。
村雨说:
“回去吧,今天晚上可以赶到长野市,明天起我们认真地来调查一下篁竹村的历史,一定发现什么秘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要把篁竹村的秘密查它个水落石出。”
古关志保点点头,说:
“我相信你。”说完也坐进了车子里。
村雨看看仪表盘,发现油表的指针表明油已经不多了。
村雨早就发现在村边上有个加油站,于是把车开到那里,加足了汽油。车子高速地离开了落人村。
盆地中是荒草原,草原之后就是落人山,要想在今晚赶到长野市,那必须加快速度。
村雨驾着车,突然转过头来望了一眼古关志保,只见她两眼凝视前方,脸色铁青,象死人般地苍白。村雨把车停住,问道:
“你怎么了?”
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笼罩着志保。
古关志保默不作声,顺手交了一张面额一千元的钞票给村雨,这张钞票被志保揉得很皱。
“这张钞票怎么啦?”
志保以颤抖的声音说:
“这是静香用过的钞票。”
这张钞票是在加油站找钱时得到的,钞票的一只角上用铅笔写着有字。当时志保并没有注意。车开出来以后,志保突然想起自己妹妹静香有一个习惯,喜欢在钞票的角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她从小就这样。志保把那张找来的钱又拿出重新辨认时,发现了用铅写的“静香”两个字。村雨听了说明后,只说了一句:
“是吗”
沉默了一阵以后,村雨他脑子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事情准是这样的。他心中十分肯定地认为,静香和澄子也许来到了这个落人村,这里的家伙把她们给藏起来了,或者是篁竹村的什么人把钱带到了这里。可是也有不合逻辑的地方,篁竹村的人假如杀害了静香和澄子,他们不见得看得起这几个零钱,他们为了消灭罪证,一定把受害者的遗物全部销毁掉。因为他们并不缺钱花,可是也很难想象这张钞票是从外界流通到落人村来的,就算静香在青木潮畔花的钱要流通到这里也还为时过快,因为篁竹村是一个闭着的不与外界来往的村子。假如说他们每周还是要去采购些东西,就算是采购时找来的钱,那么只要刨根问底,总能追出些什么来。
于是村雨把车子调了个头,说:
“回落人村去!”
可以肯定静香和澄子一定到这里来过。因为在民间风俗馆有一个陌生男人悄悄地邀请了静香她们。村雨脑子里罗列了一个重要线索——在篁竹村附近的落人村发现了静香用过的钞票。
村雨把车子开回到小店,向男招待要了两间屋。他把古关志保留在小酒馆,自己一人到派出所去了,看到警官正和两个年青人聊天。这两个看到村雨后就走开了。村雨把钞票拿给警官看,并说明了返回来的原因。村雨质问警官:
“你为什么要扯谎?”
村雨在质问他时,直盯着他的脸部,一眼看出警官的表情相当狼狈。
警官终于恢复了原来的神态,反驳说:
“总不能根据纸币上有几个字就作为证据吧。再说这字也可能是你们自己写的。”
“我们可以做笔迹鉴定嘛。”
警官又显得有些不安,说道:
“这钞票是从哪来的?”
村雨问道:
“你们最近是哪天有货物送进村子里来?”
“每月只送一次。由大卡车把各家各户订购的东西送来。”
“我就在问在那是哪一天。”
“今天是十月十日,那么送货是九月十五的事……每月都固定在十五送货……”
警官答话时吞吞吐吐的。
“我告你,古关静香和三上澄子断绝消息的日期是八月二十五日。”
警官说话时声言有些颤抖。
“但、但、但是……”
“你必须给我向县警察局联系。”
“请你别急嘛。我先了解一下,请你先让我调查一下。我认为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的,我认为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总而言之,我会向全村的人了解一下,今晚就给你明确的答复。”
“你去调查吗?”
村雨边说边把钞票收起来。
“我在今晚午夜之前,不,明天一早上一定跟你把问题说清楚。如果到明天问题还搞不清楚,我们就向县警察局报告。您看行不?”
“那就这么办吧。”
村雨在对话时一直盯着警察的脸,发现他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