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线的夜行列车里。
远山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窗口的框子上放着几听啤酒。涸沼坐在他的对面。车厢里空空荡荡几乎没有旅客。忍野在过道的另一侧,把庞大的身躯躺在窗沿上。还有一位铃木刑警是随忍野一起来的。
“这次,预感不妙啊……”远山对涸沼说了一句。
“什么预感?”
“那个叫什么斋藤的家伙。你认为长岛会向斋藤说些什么?”
“这……”
涸沼两手抱臂,始终盯着从车窗划过的夜景。列车刚过甲府站。和涸沼一起出差实在没劲。
“长岛杀了支店长,使中原生气了。大概他觉得把钱交给长岛有危险,或是开始就存有独霸这笔钱的歹心。长岛明白过来就给把兄弟斋藤过了话。如果真会在桔庄见面,现在,前田帮的人一定布置好了,他们会把一亿八千万现金全部夺过去。”
“是啊。”
“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中原不是那种用一般的办法可以对付的人。他可能把钱都藏好了,也根本不会到什么桔庄去,不然,那家伙为什么要死命地坚持锻炼身体呢?……”
“……”
“喂,你到底怎么认为?”
“我觉得他似乎会来。”
“是吗?他会来吗?”
“这只是我的预感。”涸沼苦笑了。
“你的预感不会错,是吗?中原,他会来吗?可是,这么一来,事情会出现什么局面呢?”远山端起一罐啤酒。
“我觉得兆头不祥呵。”
“兆头不祥?”
“是呵。”
“怎么回事?”
“现在,我也说不清,”涸沼没有理由能够回答,又沉默了。他有时能从自己的肌体感到某种迹象,完全不是什么超能,只是一种动物似的预感。有时他在追捕犯人时,总感到犯人就在自己附近。据说原始生活中的爱斯基摩人在浓雾弥漫的大森林中都能辨明方位。涸沼也许就具备了这种功能中的一种吧。当然也有没有任何预感的时候。
刚才,涸沼说兆头不祥。究竟事态会如何如何,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只是在逮捕中原的过程中,不知怎么产生的一张不太情愿的消极性。他当然找不出理由。
远山也沉默了。
九月十日。
午后开始以桔庄旅馆为中心布置了严密的包围网,警察都是由饭田警察署派来的。
远山和涸沼临时借到了一间能俯视看清桔庄旅馆的房间潜伏起来。忍野和铃木则扮作游客住进了旅馆。
旅馆的周围有饭田市警察署派来的二十多名便衣警察担任警备任务。为了防止犯人逃遁还派来警车待命。饭田市地处山间,虽说有几条通道,但还是比较容易封锁的城市。
“只要他来,就逃不掉啦。”远山抽着香烟,悠然自得地俯视着下边的旅馆。在远山看来,中原不会到这里来,就算他不知道长岛被捕的消息,也不会把钱分给长岛。中原压根就没把长岛一伙放在眼里。即使他们追来他也不在乎。而中原留下履历书,从一开始就是以警方为主要对手,这才是他的真实计划;长岛只不过是他利用的对象。
时间过得很慢。
饭田署的一位警察装扮成商店的主人,还有几位刑警在路边摆出折叠板凳,装作下象棋。四周是悠然安泰的景色。
下午五时三十分,这一切景色突然消失了。有人走到几位下象棋的刑警身边说了几句什么,那几位刑警扔下象棋就急匆匆地走了。“商店的主人”也走了。紧接着,把守着各处的便衣警察全部匆忙撤走了。
“好象有什么情况。”远山急忙给饭田警察署挂电话,听了对方的报告,脸色阴沉地挂断了。
忍野和铃木也从下边的桔庄旅馆走了出来。忍野晃动着他那高大的身躯,向饭田警察署方向奔去。
警车发出刺耳的呼啸。
“是前田帮的家伙在搞鬼。”远山看着涸沼静静地告诉他。
“前田帮?”
“那些家伙根本就不靠近旅馆,而是从郊外封锁了进入饭田市的两条主要公路。对了,不是封锁,是设卡盘问。没想到中原那家伙撞上了……”
“撞到那帮家伙的手里?”
“对,据说是在五点十分左右。双方进行了殊死的格斗。前田帮的人被中原撂倒了三个。最后中原抢了他们的车逃跑了,说是顺着三州街道掉头跑了。”
“是吗?”
“不管怎么说,先去看看吧。”
“走吧。”二人急忙奔出大楼。
远山又在嘀咕了:“从设卡盘问来看,前田帮的人也够讨厌的了。为了一亿八千万,就公然与警察抗争起来。这算怎么回事呀。”
半路上,他们拦了一辆警察的巡逻车。车上的警察告诉他们:“五点半开始,我们在松川町和驹根市封锁了中央高速公路、国有公路和县级公路,应该说犯人是无路可逃了。”
“前田帮的人呢?”远山问了一句。
“逮住了四个人。可是在其他地方的公路上设卡的人似乎逃掉了。”
“是吗?”
“有地图吗?”涸沼插了一句。
“啊,有,你看吧!”涸沼从警察手中接过地图,急忙展开看了起来。三州街道一直延续到盐尻地区。饭田市的下方是驹根市。到驹根驱车需要40分钟左右的时间。中原逃走后20分钟开始布置的封锁线,看来中原会在中途弃车而走。
洞沼盯住了地图上的一点,那就是位于饭田和驹根之间的松川町。从松川町有公路通向大鹿村。而大鹿村正是进入赤石山脉的登山口。
——南阿尔卑斯。
他想起了中原时常练习登南阿尔卑斯的事。
“能不能送我们到商店街去一趟?”涸沼对开车的警察请求。
远山这时意识到,好戏这才开始了。
远山和涸沼在商店街下了巡逻车。涸沼找了一家冬季运动商店走了进去。他买了徒步旅行鞋,并当场换到脚上,另外还买了登山背包和鸭绒睡袋。
“身上带钱了吗?”出门后涸沼向远山伸出了手。远山掏出了口袋里的全部二万元。涸沼默默地接过了钱,看着远山说:“那就再见了。”
“喂,你等等!”远山急忙叫住他,“至少你该告诉我去什么地方吧!”
“上赤石峰。”
“赤石峰?!中原会去那鬼地方吗?”远山吃惊了。
“我去找找看。”涸沼平静地回答。
“你说,这次你要几个月才回来呀?”显然这是远山为了缓和压抑的别离气氛。
“这……”涸沼看着隐匿到暮霭中的赤石峰。远山也不由自主地把视线移了过去。
山脊下部已经融汇于黑暗之中,只有山脊缭绕在可与夜空区别的明暗中。这是重迭起伏的日本背脊。远山没有登山的体验,山容究竟怎样,也只是从偶尔看到的山岳照片上知道的。但是一想到要在这宏大无际的山岳中搜寻犯人就感到心头发怵。
“好了,再见吧!”涸沼转过身走去了。
“喂!”远山又一次想阻拦他,但他已头也不回地走去;举止显得轻松地朝着车站走去。
“哎,这次要是估计错了,回来一定要倒霉的,你看吧。这家伙!”远山还在嘀嘀咕咕地嘟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