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着云树身姿轻盈翻飞,听着云昭的惊呼与大笑,居安决定不去打扰。
终于赶走了云昭的心事,让他重新欢快起来。云树放他下来,牵着他走。
走了一会儿,云昭仰脸问道“母亲昨晚为什么故意打三皇子?”
“他烧毁了我们济阳的祖宅,毁了我们家百年藏书阁,杀了我云家人。可是他是陛下的儿子,母亲不能将他如何,只好借机打他一顿。”
云昭想了想又道“四皇子为什么在院子里坐了一晚?”
“他做错了事,自己反思呢。”
“喔。”
“他们人都不好,母亲还要留他们在身边?”
“他们人虽不好,但做事情还可以,不然陛下也不会给他们那么多权力。抓住他们的把柄,再拿他们的父皇吓唬他们,让他们学习低头听话。但皇子终究是骄傲的,他们虽暂时服软,却不可对他们掉以轻心。”
“不留他们不好吗?”
“不在眼前约束着,他们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捣乱,岂不更难办?”
“嗯。昭儿记下了。”
“昭儿心中要有自己的是非标准。书中的圣贤之语,有的正派的不像人话。生活中这圣贤不是卑劣龌龊,就是道貌岸然,少有内外如一的。那些道义都是用来教化别人的。所以,你要分辨出自己想要坚守的义理。
你身边的那些人怕着你、惯着你、怂恿着你,不管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你都要认真分辨那些作为究竟真是为你好,还是会危害你的前程与人品。
人做很多事,会有各种原因,各种取舍,也很少有人能经得起考验。昭儿行事,要为自己负责。你以后要学着辨人,识人,驭人,用人。”
“人很复杂吗?”
“嗯,很复杂。”
云昭转转小脑袋,嗯,好像是这样的。就连他对待一只小狗的问题都会多重考量,几番取舍,终于忍痛割爱,低落难受。大人会面对多重机遇、名声、诱惑、利益、矛盾、纠葛、纷争……可不得扭曲的不像个样子!只是……其他人为什么会把那扭曲的人奉做圣贤来仰慕呢?还是需要好好想想。
“昭儿会上心的。”
读过万卷书,行过万里路,遭遇坎坷又博文广知的云树随时随地,随物随事都能给云昭上一场人生课,不过由于那些圣贤从来看不起女子,不给女子留独立存活的路,还用各种非人的教条碾压,云树也看不上圣贤。
那些大道理就留给师傅课堂上讲给云昭,云树从不讲,不仅不讲,她偶尔还要踩上一脚。
若是一般的孩子被云树这样教,准得逆反的要翻天,好在云昭被提点后,真的会自己去观察,去分辨,去思考,去举一反三。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在观察、分辨、思考中云昭逐渐建立自己的认知体系。
回去后,去青山书院探听消息的云思、云迢回来了,均是俊秀书生打扮,正被其他大云云,揪揪发带,扯扯褡裢,玩闹在一起,看到云树进来,立刻规矩了。
“云爷!公子!”
云树点头,云昭跟着点头。“进来说话。”
“是。”
云思、云迢跟着云树进屋。
“山上什么情况?”
“回云爷,我们俩在山上待了一个月,并没有见到那位传说中的云先生。”云思道。“日常给我们讲学的是得云先生指点过的各位师兄。”
“我们也曾偷偷去云先生的居所窥探,但竟然看守的严密。那些师兄像是有功夫在身,警觉极了,我们两个夜半爬屋顶差点被发现。”云迢道。
云树眉头微拧。
“我们也暗暗打探过,说原山长已仙去,云先生是山长的高足。他们说云先生很少露面,只在那一年两次的极为轰动的大型讲学上见过。很是年轻,一身白衣,翩若仙人。”
云思怕云爷对他们失望,又道“不过知道我二人也姓云,山上师兄待我们倒是客气许多。”
“我们此次是借口购置笔墨纸砚,是跟着山上的师兄下山的。”云迢补充道。
云树目光一凛。“他们人呢?”
“他们说是农忙在即,来察看书院在山下的产业,看准备的如何?是否需要书院派人帮忙。”
“青山书院的产业在哪里?”
云树有些吃惊。她想青山书院在山下可能有产业,但没听过书生在农忙时节会下山帮忙,想都不敢想!读书人与农人属于不同阶层,村落里的一个普通秀才能在全村人心中成为权威与仰赖的存在。
“就在这附近吧,我们是在山脚下分开的。”
云树又问“那个云先生,全名是什么?”
“那个云先生全名倒是与爷的名字相近,名为云书。”
云树想了想,将云岭唤了进来,让他去把云昭看上的那个果园买下来,顺便好好打探一下青山书院的消息。
云岭领命而去。
“练了这么些年,连爬个屋顶都会被警觉,你们两个真是好样的!”云树看着两人多些威严。
云思、云迢忙跪了下去。“我们,我们……爷恕罪。我们以后一定勤加练习!”狗狗
“青山书院有许多武功高强之人吗?”
云树幼时上山,青山书院多是文弱的读书人。学院也开设骑射刀剑类的科目,但是为了培养君子六艺。要说他们武艺高强到云思、云迢爬屋顶都能被发觉,倒是有些反常。
“除了云先生居所看守严密,书院的一些重要职位上的师兄,也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不过都深藏不露,待人还是很和善的。要不是我们也是习武之人,是察觉不出来的……”云思道。
云树面色一变。
“云爷,怎么了?”
“你们能察觉他们有功夫在身,却无法去那云先生的居所探查,说明他们的功夫要比你们高一截!你们是什么时候去云先生居所探查的?”
“这个月探了三次,都没成功。昨天晚上是第三次……”两人的颓丧被恍然替代。
一个月探三次,次次不成功!云树被这两个憨憨气笑了。
“一次不成功就值得万分警觉,竟还再二再三?亏得对方手下留情!”
云思、云迢发觉自己是逃得一命,有些傻眼。
“以后出门做事,多长点心!”云树有些恨铁不成钢。“出去吧。”
“是。”两人惭愧的起身出去。
云树拧眉想事情,被云昭肚子里咕噜噜的声音打断。
云昭捂住肚子,冲云树呲呲小牙。
云树揉揉云昭的脑袋,唤云河摆饭,又向一个护卫道“去请三爷、四爷来用饭。”
完颜照刚睡了一个时辰就被叫起来,很是不耐烦。完颜烈昨日流了不少血,人也不是很精神。
完颜照瞥了眼桌上的粗糙饭菜,没什么食欲。“云爷有事要交代?”
云树示意他们坐下用饭,拿起筷子给云昭夹菜。
“是有什么消息吗?”完颜烈道。
完颜照睡着了,完颜烈却醒着,云思、云迢回来时的声响,他是听到的。
云昭看老三和老四,又看母亲。
云树揉揉他的小脑袋。“吃吧。”
云昭收回目光埋头吃饭,云树才向完颜照和完颜烈道“你们,可有能力自保?”
两人立刻精神了。“出了什么事?”
“一会儿山上可能有人来。我带的人有限,你们需自己顾自己。四爷倒是没关系,三爷,你,”云树看看他的面色,“应该与你的人有特殊的联系方式吧?”
“我怎么没关系?拜云爷所赐,我的人可是损失过半!”完颜照不满道。
云树没理会完颜照的不满。
“我有话想单独和云爷谈。”完颜烈沉稳道。
云树看看他,叫云河进来照顾云昭吃饭,而后示意完颜烈带路。
完颜烈带云树去了他的客房。
云树在屋子里打量一下,在窗前坐下,等完颜烈开口。
“听闻云爷对医术颇有造诣。”完颜烈将一杯茶水放到云树面前。
云树随意的晃了晃盏中茶水。“皮毛而已。”
“云爷过谦了。如果不是对医术颇有造诣,又如何知晓我的身体状况?”
“昨晚,给你按过脉。”云树淡淡道。
“我们这样的人,一般是不许人随意看诊……”完颜烈的话被云树深深一眸打断,又续道“让云爷看诊,是我的诚意。”
“难道不是因为你身边无人可用,又吝惜性命的缘故?”
完颜烈被噎到。
“我在济阳所为,确实伤到云爷的利益,但若云爷没有支持赵琰,便不会被牵连。”完颜烈深知他为什么会被打。
云树冷冷看了完颜烈一眼。“既然如此,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完颜烈拦住欲起身的云树,终于放下身段,躬身行礼。
“我不是这个意思。如云爷所知,我也觉得自己性情异样,但事发之时,往往难以自我控制。云爷昨晚意有所指,今,我以病人之身相求,还请云爷如实告知。”
“名义上,我是你的母妃,可你并不是我的昭儿,况且,你我之间还有仇怨。求医问药,你还是去找正经大夫吧。”
“昭弟落水之事,我也曾为云爷作证人。如今,我愿意尽力弥补与云爷的旧怨,还望云爷医者仁心。”完颜烈捧手又是一揖。
这些年,他天南海北征战,也看了不少有名的大夫,除了舅舅的大夫,其他人都没能说出个一二,他戾气上来,把那些大夫全杀了。云树是唯一一个道出他身体异样的人,而且意有所指,他必须要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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