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儿害怕的时候,只想待在母亲身边。有母亲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这狗虽然努力逞凶,但它微微的颤抖与声音,那惧意,云树不是感受不出来。昭儿敏锐的心理感知,强大的同理心,想从她手下救一物,已比昨日精进许多!
“既然昭儿觉得它害怕,那我们就不吓唬它了。”
云树以前尝试医过马,却从没医过狗,但这会儿,她摸索着医医这只逞强逞凶的狗子。
按住呲牙欲咬人的狗头,云树在狗子身上摸了一圈,微含了些笑意回头看居安。
居安有些摸不清云树的意思。
“你也懂穴位?”
狗四条腿都是好的,并未折断。居安那一脚踢在狗子的一个穴位上,限制了它的吠咬与行动能力。
居安不自在的挠挠头,“以前跟陛下行猎,对猎犬有些了解。”
“初见狗子时,你却宁愿逃跑,逼不得已才出脚。居安的仁慈,让我钦佩!”
居安第一次听到别人夸他仁慈!还钦佩他!他表现的有些不适应的尴尬,心中却有些感动——居上位者从没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不敢当。”
“交给你了。”给狗子解穴的事,她就不插手了。
云树松开按狗头的手,抽出帕子擦了擦,又顺手丢了。看云昭小心的呵护着怀里的一团白。“昭儿喜欢这只?”
“喜欢!母亲,我可以……可以养它吗?”云昭试探道。
云树微微一笑。“你准备养多久?”
云昭觉得受到了鼓励。“我,我会一直养着它的!”
“那你预备自己动手喂养,还是让别人帮你喂养?”
云昭觉得奇怪,这有区别吗?小狗这么可爱,当然要自己养了!可是,他又不懂养……嗯,不懂就去学!一定可以养好它的!
“母亲我自己动手养!”
“你要知道,每日都要给它准备食物,安排它的拉撒,学习功课之余还要抽出一定的时间陪它玩耍。养它就要负责。嗯,有的狗子可以活上二十年,但若没了主人的照看,就不一定了。你能坚持多久?”
就在这时,被解了穴的大狗忽然站起,又呲牙欲吠,被居安抽刀威慑住。
“它并不想你带走小狗。”云树向云昭道。
云昭也看出来了。“这大狗是它的母亲吗?”
“嗯,或许。”
小云昭有些为难。他不想离开母亲,他想小狗也一样吧?大狗虽然身强体壮,可又,一身黄毛显得有些脏,不够漂亮,又凶的狠。不惹人喜爱,又不好养,他怕母亲直接拒绝。
想了好一会儿,云昭才道:“母亲,我可以一起养吗?”
云树知道他的心思,禁不住微微含了笑道:“那些果农需要这大狗帮他们看护果园,你把大狗带走,这果园被盗,果农又何以为生?”
云昭皱起了小眉头,咬咬唇道:“母亲,要不把果园和果农一起买下吧。这样即便果园被盗,我们不责罚果农也就是了。”
其实云昭是很为果农着想的。他觉得像居安这样的身手盗果子,大狗与果农也拦不住啊!直接买了他们,到时候不罚他们也就是了。母亲不会在乎这一个果园的收入的。
云树有意考验云昭。
“果农凭借自己的辛劳与技艺培育果树,靠售卖果子养活自己与家人。如果不考验劳动成果,他们劳作会没有积极性,到时候不说果树得不到现在这样认真的照护,就连果农也会变得懒散。如此的损人不利己,是好的解决办法吗?而且,你啊……”云树点点云昭的小脑袋,“如今尚无功名,我们云家依然是商户,如此做法,是经商之道吗?”
世事之间竟有如此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负己,不负人,还要不负苍生。云树的三连问,把小云昭给为难的抿着小嘴半天不说话。
居安都看不下去了。
“云爷,一条小狗而已,没有那么复杂,其实,并不是所有的小狗都是在大狗身边长大的。”
老实人居安这话本来是为云昭帮腔的,却惹来云昭狠狠一眼。
云昭心道:笨笨的居安怎么这么讨厌!是想着让他与母亲分开吗?
这也让他急中生智想出了个主意。
“听母亲说,岭南有荔枝,其名‘妃子笑’,价格不菲。只因那‘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典故。母亲此行,受义父之托做事。待事有成……”云昭昂起自信的小脸,“这杏子就加入母亲的典故,就叫‘贵妃杏’。‘贵妃杏’身价提升,售价提升。母亲,咱们的杏园不会赔钱的。”
云昭能从书上学以致用,像幼时的她!云树很欣慰。17
“那果农呢?”
云昭思路打开,心也兴奋起来,一双漂亮的眼睛熠熠生光。
“咱们便不买果农了。依然由他们打理果园,他们的收入依然与杏园的收成密切相关。咱们可以多买几只狗,看园子。”
云树愈加欣慰。“那昭儿呢?”
“昭儿是男子汉!母亲想要重新振兴云家门楣,昭儿定会用功读书,考取功名!家里的田产铺子昭儿也会学着好好打理的!昭儿会替母亲解忧,不会让母亲再如此操劳。”
云树的眼眶有些热。她家的小男子汉要为她分忧……这么些年,艰难走过来。她家的小男子汉!喔!她云家真的后继有人了!
云树忍下想哭的冲动,抚抚云昭的小脑袋:“母亲非常欣慰!这杏园,母亲就为你买下来,作为练手的第一步。等回去,母亲就把云宝召来,让他协助我的昭儿。好不好?”
母亲认可他的想法!支持他大胆去做!还把能干的云宝给他打下手!云昭激动的不行。
“昭儿一定不会让母亲失望!”
老实人居安开始反思,四五岁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嗯,为陛下放马?那好像是十来岁的时候。四五岁的时候,他还极为弱小,在为生存苦苦挣扎……人与人,命与命果然不同。云昭这般好命,全赖他有一个如此不凡的母亲!果然是与陛下相配的人。不过,陛下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心怀天下的?
三人准备回去,另叫人来处理接下来的事。
那大狗受到居安手中刀的威胁,不敢再上前撕咬,可是眼睁睁看云昭抱走了它的小崽子,它又不舍,跟着走了好长一段。
柔柔晨光中,微黄的麦浪起起伏伏,田埂上高高低低三人一狗的风景线,远远看去很是温馨。可是好景不长,那条大狗终于还是回了头——它的主人在果园,它还有另外几个小崽子。
怀中的小狗哼哼唧唧挣扎的厉害。云昭本来满脸含着愉快的笑回头,却看到大狗的离去。整个人没了刚才的意气风发,联想到昨日母亲说的话,不觉红了眼,悄无声息的落了一串儿眼泪,又偷偷抹去。
云树察觉他的异样,看看一步三回头的大狗,懂了云昭的心思。蹲下来,抹去云昭小肉脸上的泪珠,然后抱起了他。
“母亲永远不会不要昭儿的,除非昭儿不想要母亲了。”
“我不会!我不会!!我永远都不会不要母亲!!!”云昭失控的嚎道。
“那就不要哭了。”
“可是,我,我还是难受……”
“昭儿想想,或许离别是为了再次相见时更加珍惜呢?”
“是吗?”云昭大大的眼睛,满满的疑惑。
“是的呀。”
云昭又看那离去的大狗,又看怀中的小狗。他的身边没有同龄人,那帮小皇子只会刁难他,欺负他。他真的很喜欢这只小狗,可是小狗不愿意待在他怀里,挣扎个不停,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云昭终于狠狠心。“居安,你送它回去吧。”
居安看看云树。云树并没有任何表示。居安又看看云昭,接过小狗。
“云爷稍待,公子稍待。”
居安往回走,云昭就扁着嘴,抱着云树的脖子,眼中全是不舍。
世间的圆满易碎,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这样的沉重的道理在云树唇边翻来覆去,她开不了口讲。
虽然他早晚都要知道世事本如此,可是那些沉重与伤害,或许她的怀抱也抵挡不了。因为她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她也不好受。
或许应该等他再大一些,心再坚强一些的时候,再说吧。
“昭儿还是难受?”
云昭趴在云树肩头无力的“嗯”了一声。
“你本想让小狗带给你快乐,可是你最后决定让小狗快乐。母亲知道,我的昭儿心很柔软。可是既然成全了小狗的快乐,就应该为它高兴啊!你看,它摇着小尾巴向它母亲跑去,它会感谢昭儿的。”
“喔~”
“母亲回去让人把杏园买下来,你有空,还是可以去和它玩啊!”
云昭猛然回过头,“是喔!我还可以和它玩!”在云树脸上亲了一口,“谢谢母亲!”
“昭儿快看那麦穗上的小鸟,是不是很漂亮?”
云昭顺着母亲的手看去。那鸟儿身形极小,只压的麦穗微微的弯,偏又警觉极了,扇着翅膀又飞了。
云树又道:“昭儿想不想知道,飞翔是怎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