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芳云是大皇子送来的细作,但与王爷几年来的相处,假戏也给做真了,对王爷是有真情在的。按王爷的话,他与这个无赖相处好几年,当初感情还非常好,可离开几年后,她竟全然不把王爷放心上了!
王爷当初必然不是看上了她的无赖!可她如今无赖的如此彻底,且脸面都不要了!她真是个女人吗?也罢,也罢,她既无心,离开也就更干脆!王爷也就了无牵挂了!
一个时辰,十五个病人,就云树目前的状态,到极限了,回去的路上她就蔫了,整个气色都不好了,走路都有些轻飘。
赵拓就看着云树让各样的人扒了衣服给她下针,要说那下针的效果,赵拓禁不住的佩服。他极力保下的那个大夫,用针都没有云树这么神!那些来时抬着,还痛的哼哼唧唧,走时都不用扶的!
看在她有几分真材实料的份儿上,赵拓让她先坐下歇歇,叫暗卫去找马车。暗卫接到的命令是寸步不离的看着云树,不让她出意外。所以,最后是赵拓气哼哼的去找马车。心里暗道:这帮家伙,回头一定收拾好喽!
云树坐在小巷子的一棵树下歇息,一个衣衫褴褛的傻子溜着墙角走过来,溜到云树的对面不走了,一边啃着脏污的手指,一边冲云树傻笑。
云树本来是出于大夫的角度,盯着那傻子看一会儿,可是看着看着她面色变了。那傻子却笑得愈发灿烂,不等云树起身,他自己往云树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盯着她的眼睛继续傻笑。
云树抖着手,从傻子蓬乱的发间抽出一根木簪子,那簪子,簪子上还染了脏污,那分明,分明是干掉的血迹……
这根簪子是那么的熟悉。
宋均像是在多年流落中洗去了繁华,他不喜欢那些金簪、玉簪,他就喜欢用木簪子。
这根木簪是在后宅骄奢淫逸的那段时间,云树拿出雕印章的手艺,亲手给他雕的,紫檀木发簪,簪头是并蒂梅花两朵。宋均也不管云树是故意在簪子上头雕花逗他,他就是喜欢的不行,天天都用这根簪子……云树不止一次抽掉宋均头上的这根发簪,看他乌漆的头发披散而下,看他噙着笑意,眉眼盈亮的望着她,美的不像话……
未待云树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那傻子从她手中夺过簪子,起身嘻嘻哈哈的跑了。
云树没有起身追那个傻子,因为傻子抢走了木簪子的同时,她的手中多了一张字条。
赵拓一个形貌威武的大将军,虽然换了便装,但气势犹在,他挑开车帘子让云树上车。云树坐上马车,反而把赵拓赶了出去。赵拓气的半死,又不能再把她如何了。
终于有一个没人暗中注视着她的环境了,她才抖着手将掌心的字条打开。
“今夜子时,城外十里坡,一个人来。”
不是宋均的字。
会是谁?拿着宋均的簪子,让她半夜去城外?知道宋均与她的亲密关系的人,在京城外有,在济阳有,有能力抓住宋均的……那簪子上面干掉的血迹让她心神慌乱。
赵拓坐在车夫旁边,越想越气,撩开车帘想跟云树理论。她现在都不能好好说话,他若还不能从口头上讨便宜,那他可真是活该气死了!赵拓突兀的掀起车帘,云树迅速收起惊惧与慌乱,连带她手中的字条,没等赵拓多看上一眼,云树就将字条攥在了手心里。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赵拓盯着云树的手。
云树不说话,又紧了紧拳头。
赵拓觉得她“坏”的不那么自然。“你怎么了?”
云树抬起下巴,勾起唇角对他挑衅一笑。
赵拓气恨的瞪了她一眼,又放下帘子。
随着马车内光线变暗,云树的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纸条上说让她一个人去,用意却是欲盖弥彰。她小民一个,家产都没了,并没有什么价值,不值当被人如此大费周章的惦记。那费了这许多功夫,肯定是为了钓条大鱼。会因为她被钓出来的,义父是一个,宋均是一个,宏哥哥……或许也是一个吧。在世人眼中,真正算得上大鱼的,也就是宏哥哥吧。
那这个背后的人究竟是谁?谁想抓住宏哥哥这条大鱼?赵琰?若不是宏哥哥炸塌了尧关的城墙,赵琰还在金銮殿上坐着呢。自然是深仇大恨!宋均会去哪里找她?济阳!
一切都想顺畅了。云树觉得她又做了回农夫,又救了一条蛇!
宋均和宏哥哥,两个她都不想让出事!她若病恹恹的只身前去,被抓住,会被用来威胁宏哥哥;她若实话告诉宏哥哥,让他帮忙救宋均……她有些不敢完全相信他,她怕他借这个机会断了她对宋均的念想。她不想因为她让宋均再出一分意外!这么想着,她真觉得自己是个祸水了……
宏哥哥对她如何,除了小院里的人,别人都不清楚。可是,那人为什么有信心通过她,钓出宏哥哥呢?除了这些日子她出门总有暗卫跟着,就是她第一次出门那日……那日她是带回了谢莞娘,可是谢莞娘当时面目全非,瘦的不成样子,即便清洗干净她也有些不太敢认,那,当时那熟悉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她当时是疏漏了什么?
还有完颜澈不是在围剿济阳吗?赵琰怎么会有功夫做出拿宋均做饵的事?是她这些日子总在市井义诊,错过了什么消息吗?
云树的脑子飞速的转了好一会儿,撩起车帘想把赵拓叫进去,探听点东西,马车上却没了那个人。刚才她表情不够自然,赵拓必然是察觉了什么。不管赵拓能探查出什么,他是不会让宏哥哥置身险境的,云树顾不上理会,她回去有些必要的准备要做,等赵拓来找她算账的时候,再说吧。
回到完颜沧月的府邸,云树像往常一样给师父的牌位上了柱香。
随便吃了些点心,把药喝了,又借口自己喉咙痛,重新配了服药,让小丫头拿去煎,她便回屋睡觉去了,让小丫头一个时辰后叫醒她,她好陪王爷用饭。她必须要为自己这废身子蓄积些精力了。
完颜沧月醒了,小丫头说云树交代晚上要陪他用饭,他高兴的不行。这些日子以来,这是云树第一次
主动要陪他用饭。之前都是他让人备好饭菜,送到云树屋里,两人尴尴尬尬一起用饭的。
云树醒来推开门,完颜沧月正含着笑在廊下等她。云树抬手给他裹了裹披风,“你身子还没好,晚风有些凉,在你屋里等我就是了,何必在这里吹风?”
完颜沧月笑得愈发开心。“我想早点看到眉儿。”
云树扶着他的手臂,“走吧,去你那里。”
“好。”灯影中,完颜沧月含笑的眸中光影灼灼。
云树心中慨叹:一双眸子璨若星河,只是星河太远,到不了。
“宏哥哥,跟我说说那天来找你的那个女子吧?”
“眉儿,你终于想要关注我的事了?”完颜沧月竟有些激动。
云树对他淡淡一笑,“你之前,是不是很宠那个女子?”
“她是大王子送来的人,她叫芳云,在我身边待了一年多。”完颜沧月垂头想看云树生气没,云树依旧对他淡淡的笑。
“这院子看的这么严实,她那日是怎么进来的?”
“她在后院的角落搭了梯子,翻墙进来的。”
“你确定?”
“眉儿,你怎么了?”
云树对他一笑,“那么多人想要杀你,那些护卫要可靠才是。”
完颜沧月禁不住停住脚,“眉儿?”
“嗯?”云树盯着他晚间的玉佩,头也不抬道。
“我……”
“这玉佩的样子好奇怪,是什么令牌吗?”云树故作岔开话题状。这块令牌一直都在他身上带着,他以前是不喜欢配饰的,带在身上的,说明是重要的。
“确实是一块令牌。”完颜沧月匆忙答完,还想继续刚才的话题。“眉儿,我……”
“一个王爷身上的令牌都有什么用?我有些好奇。”云树“故意”顾左右而言他。
见云树还是不想接住他的盛情,完颜沧月微微失落的回答道:“在尧关城,见它如见我。若是眉儿想离开我,拿上它就可以了。”
云树只觉心头一喜她猜对了!但她掩住这情绪,不露分毫。
“那你为什么不送给我?”云树的语气带些撒娇,带些嗔怪,像是小时候故意在他面前耍赖的样子。可是她索要的却是离开他的信物,这让他没法不失落。
完颜沧月盯着她,沉默了半天。“眉儿真的想要吗?”
“等云爷身子好了,尧关城如何拦得住我?我要它做什么?”
“眉儿身子好了,就要离开我吗?”
“那倒也不是,我还有件事没做。”
完颜沧月心头微微一喜。“什么事?”
“云爷出来混江湖,好久没被人这么欺负过了,还是在宏哥哥你眼皮子底下。云爷走之前,一定要给赵拓来个一箭穿心,再把他的嗓子捏坏掉!”云树非常“公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