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李维翰的伤口,云树额上都是汗,李维翰犹昏睡着。
云树抬臂胡乱抹去汗水,推门出去,一院子的人密密麻麻,云树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杨千,大吼一声:“杨千!”
院子里的禁卫军们被云树这一嗓子惊的一愣神!!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这般美貌的女子,竟然还有这样一嗓子?!
这田庄里就四个人守着,杨千这会儿正在厨房安排饭食,忙的陀螺一般,听到云树的怒吼,丢了水瓢就往外跑,“爷,我在这里!”
不待他跑近云树便赶了过去。
“还有药材吗?”
“还有一些在我屋里,您看能用不?”
杨千一边在屋里翻药材,一边絮叨:“这流民一波一波的,都成了盗贼,我冒犯了爷……”
“人都安置好了?”云树挑着药材。
“安置好了……您……京城陷落了?”
“不要多嘴,做好你的事。”
“是。爷,地窖那个人……”杨千往门外看看,“盗寇多,东西大部分我都存在地窖里了,外面的这些,不够这些人吃啊……”
“让云岭他们帮忙,搬些东西出来,让他们都吃好了。”
“是。”
“去把药锅搬过来,我就在这屋里煎药,再去装两个汤婆子。”云树将炉子上的水壶提下来,将炉火拨亮,又添了两块炭。
云树正说着话,屋里忽然一暗,“维翰怎么样了?”赵琰挡在了门前。
云树面色一沉,“不太好……”
“我看看他。”赵琰转到了床边。
云树将药锅架上,埋头扇火煎药,一言不发。赵琰就静静的坐在床边。
“爷,汤婆子。”
云树起身接过来,“带人去将路上的痕迹处理一下。”
“是,爷。”杨千退了出去。
云树轻轻将被子撩开一个缝,将汤婆子一个放在李维翰脚下,一个放在他怀里。握了握他冰凉的手,捂在了汤婆子上,起身又找来一床被子给他盖上。
赵琰看着她,“云树?”
“嗯。”
“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云树声音沉寂道。
“你是女子,不应该这样。”
赵琰说的含蓄,云树也明白了她的话。“我想听这话是我父亲说的,不想听别人说。”看了一眼赵琰,“一夜奔劳,圣上休息会儿吧,我在这里就可以了。”
赵琰并没有因为云树的话生气,他是一个有气度的皇帝。“他什么时候会醒?”
云树眼睛红了。“不知道。”流着血,颠簸几个时辰,他的脉相,微弱的不行。
云树从袖中抽出一块白玉牌,上面是繁复的云纹勾缠出一个云字。
“圣上若是从海州走,这枚玉牌可以调动那几艘大船。有几艘花哨的船,是室利的。圣上登船后,其他的船,都让人凿沉了。”
“你不护送我了?”赵琰微微吃惊。云树坚持要护送他,只一夜就改变主意了?
“维翰哥哥不适宜颠簸,我不能丢下他。”
“你的誓言,便不管了?”赵琰凝眉。
“您已安然出了城。后面只要脚程够快,便没有问题了。”
“那你还要朕分路走?”赵琰对云树不负责任的话有些生气。
云树不说话了。
“果然不能同女子谋事!”哪怕她看起来是个有脑子的!赵琰沉着脸,起身出去了。
赵琰回到屋子里,皇后为他宽衣,让他休息一下,从他怀里掉出一块玉佩,在床沿上磕掉一个角,正是云树给他的那一块。他并没有接云树的玉佩,不知道她是怎么放到他怀里的!赵琰更郁闷了。
她是怎么生出的胆子?在他面前,敢坚持自己的决定。连他委婉的挽留都当听不懂!然而云树让他大开眼界的还在后面。
稍稍休整后,便又要启程。李文声带着残兵在死死坚守,就是为赵琰离开争取时间,万不能耽搁时间!只是昨夜玩命的,无奈那马匹实在不经跑了,只好让马再多休息休息。
李维翰一直没醒,云树给他喂了药,喂了些粥,疲累的趴在床边睡着了。
宋均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京城的守军在李文声的带领下,仍在死扛着,为赵琰的离开争取时间。
外面是隐隐的厮杀,更衬的云宅一片死寂。宋均的怀里没有云树,屋子里也没人,他抬手想揉揉眼睛,却看到了掌心的墨迹,展开手,那是熟悉的字迹。
“等我回来。”
宋均整个人像是大钟在耳边撞过,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从床上跳起来。
“姝儿?姝儿?”
没人应他。
“姝儿?姝儿?”
他推门而出,外面天空都是一团昏暗的,云奇坐在台阶上发呆。听到宋均的声音,有些木然的回头。
“云爷让我照顾好你。让你看好云宅,等她回来。”
“她去哪了?”
“我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
“云爷没有说,只带了云岭他们出门。昨天夜里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
宋均怀揣着一丝希冀出了门,城南、城北、城东、城西,他跑了个遍,就是没有一丝云树的影子!
云树能去哪里?她还不是为了她那所谓的誓言!赵琰在哪,她便在哪吧!宋均翻过宫墙,就觉不好。这宫城太空落了……
有冰凉的手指抚过她的眉眼。“修仪,你手怎么这么凉?”云树抬手,将那冰凉的手指捂到自己脸上,为他暖手,却忽然清醒过来。
“维翰哥哥,你醒了?”云树喜道。
“原来,他叫修仪啊?”李维翰微微勾起唇角,声音微弱道。
云树握住他的手,给他按脉。“是不是很冷?我给你换个汤婆子。”
李维翰看她从被子里拿出汤婆子,看她走出去。为什么他总是看她的背影?李维翰虚弱的觉得心头钝疼。
云树端了热粥进来,要喂他吃点。他一点都不想吃。他想,这大概是这辈子,云树唯一一次喂他吃东西了,他艰难的张开了嘴。
云岭在门外禀报说他们要走了。
“知道了。”云树并没有停下喂李维翰的勺子。
“我们在哪?”
“我的一处宅子。”
“圣上要走了……你也要走了……”
“我不走。我怎么能留下维翰哥哥就走呢?”
“眉儿……”
“我陪着你,直到你的伤好了。”
“眉儿……”
“如果不是我对你说那些话,你也不会躺在这里。我就不该胡言乱语!”云树愧疚道。死亡面前,什么功名利禄,宏图抱负都是废话!
“眉儿,你没说错话,是我不中用……”
“你受了伤,为什么硬扛着不说?那一刀是谁给你的?”
“真国人。”
云树垂眸没再追问。“再吃点吗?”
李维翰微微摇头。
“养养神吧。”云树放下碗。“我在这里守着你。”
“眉儿……”李维翰微微闭眼。
“很疼……”他当然会疼。
李维翰却道:“我冷……”
云树要去催汤婆子。
“眉儿,抱抱我好吗?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云树克制住情绪,温柔的哄他道:“碰到伤处不好。等你好了,再抱你,好吗?”
“好~”她答应了,李维翰的笑,如他的面色一样,浅淡的温柔,薄弱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散。而后,他疲累的闭上了眼睛。
云树紧张的按过他冰凉的腕子,揪紧的心才稍稍松一口气。心情沉重的起身去催汤婆子。
云河将汤婆子送进来时,不远处的打斗声响起,云树心道:不好!
让云河与云天小心些,送李维翰去地窖,云树带着云岭与云端提枪杀出门去。
这波真国人有三五百,实力虽不如赵琰的禁卫军,可也是一场血战,结束后,赵琰的人也损失好几十个,小皇子还受到了惊吓。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抢过真国人的马匹(这些真国人都是双马而来),两百人伪装过,先行,吸引追兵,其后的一百人重新回到云宅,云树让人把地窖腾出来,一半人进了地窖,一半人扮作田庄的护卫,待前面那拨人将追兵引远了,他们再跟在追兵走过的路往南走,到了济阳再汇合。
云树的这个建议很大胆,也很让对手想不到!
云树率先绕着台阶往下走,地窖里面传来桀桀的笑声,如鬼一般,“小东西,你回来了?”
“你被追杀了?跑到这里来躲避!哈哈哈!真是报应不爽啊!”
云树没理他,只过去看李维翰。
“呦!小相好啊!小东西可真是天煞孤星!相好都要被你克死了!”
赵琰走下去的时候,那如鬼一般桀桀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只看到云树修长的身影,捏住了另一个黑影子的脖子。
“活腻了吗?”云树冷声道。
“你个天打雷劈的小东西!”黑影子艰难的骂道,“你就活该死了爹娘,孤苦伶仃,克死你身边所有人的是你!你个天煞孤星!!是上天要让你如此!”
“那你知道上天要让你如何吗?”
“要让我如何?我还不够惨吗?你幽禁了我多少年?多少年了?!你知道吗?我生不如死!”
“你为什么没有死呢?”
“我为什么没死?我要看你这小东西克死你身边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