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均闻言坏笑,“又让姝儿猜到了。”
“说来听听,那两个,你惹的是哪一个?”
“虽然天竺人都长的差不多,不过那个大胡子,有些眼熟,我像是不久前打劫过他的船。”
云树凑过去微微掀开车帘,看了那大胡子客商一眼。“难得你还留他一命。”
宋均贴在她耳边道:“那个赵国客商,我昨晚抢了他的衣服……”
云树斜了他一眼,无奈道:“你还真是仇人遍天下,活着实在不容易!”
“多亏有姝儿护着我!”宋均说的不羞不臊,因为是云树,他觉得软饭也是可以吃出味道的。
云树又瞥了一眼那赵国客商,吃了一惊,那面孔是熟悉的,不禁自语道:“他怎么在这里?”
“姝儿认识?”宋均也吃惊了。
“我有一个药铺,是与他合开的。”
“就一个药铺,以你的能力还需要与人合开?”
“当年我只有九岁,什么医药之事都不懂,为了说服他同意,我很是费了一番功夫。”云树耐着性子说给他听。
“他那么大的人,同你一个九岁的孩子合作?我挺同情他的!”宋均故意逗她。
云树白了宋均一眼。
“昨晚他看到你的脸了吗?”
“他昨晚喝多了,我还贴着大胡子,应该认不出来。”
两人说着,薛蘅和那个天竺客商就走到了车前。果然是邀请云树参加篝火舞会的。云树以身子弱,赶了一天路,疲累不堪为由拒绝了。
那两人离开后,宋均道:“我以为你会答应去玩。”
“我也是个惹祸体质,身边人手不足,又带着俩伤员,还是少露面的好。”云树自觉道。
“姝儿都惹了什么祸?”宋均声音迷魅道。
“我义父最怕我离开他单独出门,说我每次都要把他吓个半死。”云树不觉与他多说一句。
宋均挑眉看她,“红颜祸水?”
云树瞪他一眼。“你才祸水!”
“好,我是祸水。”宋均笑道。“那个赵国人既然是你的合作伙伴,你依然不相信他?”
“出门在外危机四伏,你不是还拖着一堆仇家,我何必再去给他找麻烦。”
“姝儿不怕我那一堆难缠的仇家吗?”
云树的负责是在行动上,不是在口头上,虽然这是不错的,可是,她不开口。。。
“怕。就我这几个人,怎么够打?”云树坦然道。
“那你还要带上我?”
云树没回答。
“回答我。”两人凑在车窗前,本就离得近,宋均抵着云树的额头追问。
云树沉默。
宋均试探着在她唇上轻吻一下。
云树扭开头。“没有那么多的答案。”
宋均见她没恼,胆子大起来,又吻一下。
云树脸微红,推开宋均,郑重道:“你说,我为什么要带上你?”
在云树的脑子里,这个问题非常之混乱。她为什么要救他,已经够让她混乱
的了!昨晚还在雨眠的名义下,留下了他!如今还这样!她的心享受着小小欢愉,却定不下宋均在她心里的位置。她依然矛盾!
宋均收了嬉笑的模样,沉默了一会儿,语气颇显沉重道:“姝儿,三年前,我曾问过你,你说你并不是嫌弃我的落魄。其实你是嫌弃的……”
“我……”
宋均用手指划着云树头巾上的花纹。“你听我说完。不管我对其他人如何,除了那一次,我对你如何,你是清楚的。若我还有之前的家世,我们走到这一步,你会否认这其中的感情吗?你会不愿意承认吗?”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我如今除了一大堆的仇人外,一无所有。你并不在乎钱财、家世,我知道。如今的我,也确实看起来靠不住,这我不否认。可是姝儿,从我逃出京城,这些年,我唯一认真待过的一个人就是你。如果你希望我变得可靠一点,我会改变的。可你若是一直不愿意承认这感情,我,也是有失落的……”
宋均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皮也越来越低垂,然后他忽然又抬头,对云树一笑。“不过没关系,我会尽力守好姝儿,让她不要变成我这样的。只要姝儿开心就好。”
宋均的剖白,云树以前从未听到过。没有人说只要她开心,自己怎么样都行。虽然甜言蜜语不可信,但是这样的话确实暖心。
“这三年里,修仪都经历了什么样的风流韵事?如今竟这样会说话了!”
“姝儿心动了吗?”宋均又笑。
云树唇角微勾,眨了眨眼睛。
“那我再多说说?”宋均受到了鼓舞。
外面的嬉笑舞乐两人都充耳不闻,只有宋秀才好口才,当年的满腹诗书化作甜言蜜语,他一直说了大半夜不带重样的!直到外面的歌舞早歇了,云树唇角噙笑昏昏欲睡的歪在他肩上时,宋均忽然道:“姝儿,知道你为什么留下我了吗?”
云树闭着眼睛迷糊道:“知道了。”
“那你告诉我好不好?”
云树在宋均的肩上微微转过脸。
“你的甜言蜜语听起来不错。”
“还有呢?”宋均怂恿道。
云树没了声音。
宋均挫败一般用脸颊蹭了蹭云树的额头,拍了拍她,要扶她在车厢内躺好。
“睡吧,我出去一下。”
“做什么?”
“净手。”
在他要起身时,云树握住了他的手。“怎么了?”
云树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也需要。”
宋均揉揉她的脸,她也回揉他的,低低的笑声自车帘内传出。
宋均掀开帘子先跳下车,冲云树抬手,示意要扶她下车。在云树要搭他的手借力跳下车时,他迅捷的收回手。
失去重心的云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扑时,她的一声低低的惊呼戛然而止。因为宋均又叉着她的腰,将她接住,还抱在怀里转了半圈。
电光火石之间的一波三折,云树下地就捶他。宋均则低笑着,任她捶着,牵着她往远处走去。守夜的云河,她们完全没顾得上注意。
云河虽不愿意承认,却在心内慨叹:宋均好手段!尽管云
爷心里明白,宋均并不是个好的,昨天早上她还那么告诫他们,就这两天的功夫,两人就这样了!
走了足够远,避开这一群客商,解决完人生大事后,在昏暗的月色下相扶相携,高一脚底一脚往回走。
云树的迤地裙子在这荒野之中行走不便,她正一手提裙角,一手扶着宋均的手臂让他走慢点。宋均却忽然停住脚,同时回身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她蹲在草丛中。
回过神的云树听到细微的草枝被踩踏的声音。
“怎么样?”一个微粗的男声道。
“差不多都睡了。”一个女声回道。
说的是天竺国的语言,宋均听不懂,只盯着云树的表情来分辨。
那一男一女低声交谈后,就开始了一段“嗯嗯啊嗯”,搞的云树与宋均不得不躲在草丛了尴尬的听着。为了转移注意力,云树用嘴型告诉他“有事!”宋均含笑回道:“什么事?”
大战之前还有闲心做这个,真是……
待那对男女离去,云树压低声音道:“那女子是天竺商人的舞女,今晚却陪了薛蘅那边的人过夜,旨在摸清那边的守夜和货物安置情况。你抢了那天竺客商的货,他回过头想抢薛蘅的货。他若拿的下薛蘅,必然也不会放过我们。”
“姝儿想怎么办?”
“人数上薛蘅并不弱势,就怕他不知情何况被突袭了,我去给他提个醒,然后我们撤。”
“那个薛蘅不是正常线路走到这里的,他经历了什么你不知道,异国他乡,看谁都是凶徒,你小心他并不领你好意。”除云树以外,宋均的思考模式都是“是人恶三分”。
“你的意思是他是警戒的?”
“我昨晚刚剥了他的衣服,他今晚还敢同路上萍水相逢的人喝酒同聚,他的心就这么大?”
话音刚落,云树扑到宋均怀里就地一滚,只听“嗖”的一声,短箭擦过空气的声音从他们刚才的位置穿过。宿营地的打杀之声已经响起来了。
一击未中,失了先机。
“你们是谁?”赵国话!
竟然没发现这里还有第三方!真是大意!
“我是薛东家的老朋友,并无恶意。”云树回道。
“没想到我赵国人竟然跑到天竺做盗贼!真是开了眼!”那人放冷箭,竟然还语带不屑。云树与宋均的对话他是听到的。
“人家都动手了,你不急;老友相邀,你不现身;还惯会背后放冷箭!你是个什么好东西?”宋均骂道。
云树第一次听宋均骂战,感觉节奏不错,挺有意思,要不是事态紧急,她还想听他多骂一会儿。
那人的声音稍粗,并不像是薛蘅的,可是不疾不徐的朝他们放冷箭,必然是个操控大局,成竹在胸的。
“我是云树。真是误会!请出来说话!”
“云树?你真的是云树?”换一个声音,里面似有惊喜。
“是的。请问你是哪个?”
那人没有回答,却快步向云树的方向走来。“嗖”又是一箭射过去,却是射在云树搭在荒草上的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