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城中的名医早就来了个遍。顶点知道云宅内有一个医术极好的大夫考核严格,那些浑水摸鱼想碰运气的,也多死了心。
一个月后,已经几乎没有大夫上门了……
云树眼见江雨眠的病势一点点加重,一点点憔悴、枯瘦下去,她满心焦灼,却无计可施。一个月的时间,每时每刻她都处在无尽的惧怕与煎熬中。
“眉儿~”江雨眠艰难道。
“雨眠,我在!”云树握住他骨瘦的手。
云树苦苦撑持了这些日子,整个人也憔悴不堪,眼圈黑黑的。
“眉儿,我是不是要死了?”江雨眠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他呼吸很大声,喘不过气,感觉自己像是马上要窒息了。
“不,不,雨眠,不要这样说!是这里的大夫医术不好!我义父就要来了。我义父来了,你就会好起来的!”
“眉儿,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了~”江雨眠枯瘦的脸上滚下两行泪。
“不,雨眠,你要陪着我!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你不要说这样的话!雨眠!求你了,雨眠!”云树痛哭道。
江雨眠艰难的抬起手想为她抹去眼泪,可是抬到一半就要往下垂,云树抓住他的手,捧在自己脸上。满脸的眼泪浸润着江雨眠的手。
“眉儿别哭了,你瘦了好多~”
“雨眠~”
“眉儿,如果有来生……让我早些遇见你……让我不再犯错……让我一直守着你~”江雨眠断断续续艰难道。他有那么多的遗憾……
“雨眠,我们要成亲的!你要入赘我云家的,你说我们有家的!你怎么能言而无信?你怎么能……”云树哭的撕心裂肺说不下去。
“对不起,眉儿,我做不到了……”
“我不要~我们要成亲!我们今天就成亲!”
“眉儿,我不能耽误你~”
“我不管!我们要成亲!我答应你的!我做到了!你也要做到!你要给我家!”用她的承诺,换他的承诺,云树有些疯魔起来,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转头对门外喊道,“云奇!”声音都撕厉起来。
一直在门外侯着的云奇忙进来。
“把礼堂布置起来,我今天要成亲!”
“爷?”云奇犹豫。
“快去!”云树嘶吼道。
“眉儿……”
“雨眠,我们马上就成亲!”
这一天是三月初二,距离他们原本的婚期不到半个月……
云树给江雨眠换上大红的喜服,自己换上了嫁衣。原本量身定做的喜服,经过这一个月的磋磨,两个人穿着都空荡的厉害!
别人家是新郎牵着新娘进喜堂,云树是抱着江雨眠去的,江雨眠无力的歪在她怀里。
院子里奏起的喜乐,更显的整个院子沉寂的怕人。
沈掌柜做司仪。
一拜天地,江雨眠拜下去根本起不来,云树扶他起来,抱他转身,一起再拜高堂是云树父母的牌位……夫妻对拜后,云树扶起江雨眠,抱着他又哭又笑。
“雨眠,我们成亲了,我们有家了!雨眠~”
云家众人都禁不住红眼
睛的红眼睛,抹眼泪的抹眼泪。没有更凄凉的婚礼了,父母都不在了,亲友也一个没有,新郎还是个病的起不来的,眼看就……宋均在旁边看着,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沈司仪唤“送入洞房~”
云树便抱起江雨眠回到了她的房间。
满屋红色,红烛高照,并坐在床上,云树这才遮上盖头,扶着江雨眠的手来掀。
揭了盖头,江雨眠已然喘息的不行……
云树忙让他靠在她身上,给他喂了些参汤,他才恢复些精神。
“雨眠~我们成亲了,我们终于有家了,你开心吗?”云树抱着江雨眠流着眼泪道。
“眉儿~我开心。”
“夫君以后要对我好~”云树哭道。
“娘子~”江雨眠说不下去了。
“夫君不疼我吗?我会伤心的……”云树的眼泪连珠线一样,落了一行又一行。
“我疼你,娘子。”江雨眠费力吻着她的眼泪,他品不出味道,只觉云树的泪水爬满了他干涸的唇纹。
“雨眠~”云树抱住他大哭起来。
“眉儿……我走后,你不必守着……遇到喜欢的人,你就再娶回来……”
“我不要,我只要你!雨眠~”云树哭成了泪人儿。
“眉儿,你若还想出海……就带我一起去看看吧……”她本来是要出海的,因为他的身子而放弃了。
“好。我带你去,雨眠~”
“眉儿不要怕啊……你义父就要来了,他会陪着你的……不要怕啊~”他知道她怕他死,她一直都是怕的厉害。
“雨眠~”
“遇见眉儿,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是我毁了这一切……我好后悔~”
云树的心痛的难以呼吸。
“不,不是你,不是你~雨眠~”
“眉儿不要怕,我只是这一觉会睡的久一些,不要怕~我爱眉儿~”
“我爱雨眠!我爱雨眠!雨眠你要陪着我的!陪着我!陪着我!”
“好~眉儿,抱着我睡一会儿吧~我,有些累了~”
“好~我抱着你睡,等到天亮了,你要起来帮我梳头啊……”
“好~”
云树抱了他一整夜,第二天又抱了他一天,进去的人都被她赶出去。她说她的夫君在睡觉,让他们不要打扰。
云树是一言九鼎的家主,没有人敢违背她的意思。
第三天早上,宋均进去了,几日几夜没有睡过的云树,眼睛通红,整个人像鬼一样,满脸恳求的望着他,让他出去,不要打扰她夫君休息。
宋均却上前将她弄晕睡过去……
云树醒来时,她看到江雨眠一身大红喜服,眉眼含笑向她走过来,坐在床前温柔的抚着她的脸颊,“醒了?我给眉儿梳妆吧?”
“好~”她哑着嗓子道。
宋均坐在床前抚着她的脸,学着江雨眠的声音说,“眉儿,醒来吧~”
她已经睡了两天两夜,都没有要醒来的样子,本来灌给江雨眠的参汤,给她灌了不少。
听到她眼泪横流的忽然说好,宋均惊了一下,而后
将她从床上揽起来,温柔的抱在怀里。
云树闭着眼睛抱着他,就如每天醒来时,江雨眠就是这样抱着她。
那晚在船上,昏暗光影中,宋均第一次看到云树,只觉容色倾国。他敏锐的察觉这是一个女子,一个实力强悍的女子!他心动了,手软了。没想到美人儿毫不犹豫的自杀式的打法让他乱了神……
一贯不羁的他,想同这般倾国美人儿一起,给自己的糟糕人生添一段风流韵事。而接触中他却发现她的不一样。
她凶悍起来比男人都狠,杀人不过手起刀落;她温柔起来蚀骨**,眉眼唇角皆是情意!青楼她都去,那样的事她都厚着脸皮学,她心里眼里却只有一个人。这让他心里竟生出些酸意,他有些接受不了犯酸的自己了!
“雨眠~不要吓我,我害怕……”云树抱着他的手紧了起来,眼泪又肆虐。
“不怕,不怕,眉儿不怕~”他依然学着江雨眠。
云树却忽然惊叫起来,“雨眠!”梦中的江雨眠在她眼前一点点病弱下去,化成了一具白骨……
她大睁着眼睛看清了怀里的人,忽然一把推开宋均,往床里面缩,发现床上只有她后,她惊恐至极的翻着被子,“雨眠?雨眠呢?”
她疯了一样抓住宋均,“雨眠呢?雨眠呢?”
“我带你去找他。”
云树要下地跟他去,却是虚弱的腿一软跌到了地上。
宋均去抱他,她死命推开他,自己却扑到了地上。
“雨眠不喜欢,你离我远点!”
她趴在地上对外喊小棉和云深。
宋均是偷偷翻进来,弄晕了云棉和云深,但云云们是在外面守着的。
听到她唤人,但唤的不是他们,他们也不能进去。
宋均道:“云棉和云深被我弄晕了。江雨眠他睡着了,他不知道,我带你去看他,比较快。”
云树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人。
可是雨眠不喜欢宋均!云树又喊云岭。
云岭进来见到宋均也在里面惊的不行,他是怎么进去的?而往日神妃仙子一样的爷,如今面容干枯如鬼一样匍匐在地上。
冲他张着手,“带我去见雨眠!快带我去见雨眠!!”
云岭扶她起来,她弱的走不动路,云岭只好抱她起来。
前日艳红的喜堂,今日挂着简单雪白的挽布……云树死命抓着云岭,颤抖道:“谁挂的?谁挂的?给我扯下来!扯下来!”
宋均就跟在她身后,便一把扯下了那白挽,尽管那白挽就是他让人为江雨眠挂的。
云岭抱着她往灵堂走,她怕极了,禁不住缩起身子。
又是那乌漆的棺木……
云岭放她下地,她颤抖着手抚上棺木的边缘,她提起心,一点一点靠近……她看到棺木中躺着的人……她的雨眠,她的夫君,面容惨白的躺在里面,她想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她不敢……
她踉跄的退缩着,撕心裂肺的道:“雨眠只是睡着了,为什么要把他放到这里?”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而来……她什么都看不到了,什么都听不到了……世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