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五章 父亲之死

云树心软下来,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我怕挨打。我怕你把我打走了。我不想走。我在这里看着你就好了。”江雨眠可怜兮兮道。

云树想起他的经历,觉得自己说话太狠了。“对不起,我。。。”

“不是你的错。我自幼便被卖到戏班子里,挨打是家常便饭,即使是现在,我也清楚的记得棍棒鞭子落在身上、头上的声音。我也不知道我现在为什么会那么害怕挨打,明明以前是挨惯了的。”

有谁是挨打挨惯了的?

“我,对不起,我以后绝不会打你,你放心。”

“真的吗?”得了云树的保证,江雨眠眼睛一亮。

“真的。”

“那我要是再抱你的手臂呢?”

果然没有强悍的手段便不能压住场子。云树无奈道:“你可以跟我保持距离的。爷毕竟是个女儿身。”

“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呢?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只要你接受我。还是,还是你嫌弃我之前的经历?”往日的经历又让江雨眠自卑的抬不起头。

“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你以后不要再这样说自己了。谁都不想有那样的经历,那不是你的错。”

说到最后,云树有些咬牙切齿了。她被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不是运气好些……

初见江雨眠时,他虽然眼睛看不清楚,可是风华绝代!琴艺无双!自信!坚韧!而现在他竟被搓磨成这个样子。她是真觉得心疼。

“江雨眠,你看着我。”

江雨眠抬不起头。

云树重新坐过去,一字一顿道:“我从来没有嫌弃你,以后也不会,你要相信我!我不接受你,是因为我也不清楚,我究竟想要什么。你能明白吗?”

江雨眠终于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看着她。

云树望着他的眼睛,心更软了。“我保证,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人再欺负你!回头我就再给你加两个人,你去美人居也会安全许多。我一定尽快解决了万世明!”

“你既然不愿意接受我,为什么还要这么关心我?”

“一定要知道原因才放心吗?”

“嗯。”

“你当年问我是要捧你吗?你的琴艺歌舞都是惊才绝艳的,我确实是想捧着你。”

“那若是有一天,我什么都做不了了呢?”

“我听过,看过,它们都在我的脑中,我依然会好好待你的。”

“为什么这样你都愿意,却不愿意接受我呢?”

云树眸色一暗,“因为这个许诺是我可以做到的,且在安全范围内。你离开、改变心意或者高就都不会影响到我。”

“你并不相信我?”

云树摇头,“不是你的原因。世事多变,不敢再相信罢了。”

谁都有心结。当初黎歌说的话,可比江雨眠说的好听多了,句句都在心坎上,结果呢?

半路无话。直到临下车,江雨眠抓住云树要去挑帘子的手腕。

“遇见你,才有今天的我。我不会离开,不会变心,更不会高就。你可以不给我任何感情上的许诺,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云树看看他,什么也没说,下了马车。

江雨眠有些摸不准,他想了半路的话,云树听进去了几分。

云树回去只觉身心俱疲,在浴盆中泡到差点睡着。起身后就扑到床上大睡,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

焕梨进来伺候,“爷一天没吃东西,这会儿饿了吧?饭菜都备好了,您是在隔间用,还是在床上用?”

云树伸了个懒腰,撒娇道:“在床上。”

焕梨一笑,吩咐云棉去传饭,到了杯茶给云树润润喉。

“我给爷收拾东西,发现那枚梅花金针不在了,爷可记得丢在哪里了?我着人去找找。”

那梅花金针是义父给的,不能随便给弄丢了。云树想了想,“好像是昨晚被我当作暗器投了出去,应该在益生堂的后院,你着人去找找。”

“好。”

“云深,你去跟张元说,让他带人去找找。”

焕梨接过云树手中的茶盏,跪在床边为云树梳发,“爷一会儿还出去吗?”

“云宝回来吗?”

“回来了。”

“你去让他来回话。”

“要不等您用完饭,再让他来?”

“没事,去吧。”

焕梨退出去,很快又进来。“爷,江雨眠在外面。”

“他有事吗?”

“也没说什么事,只说要见您。”

“把屏风张上,让他进来吧。”

“是。”

焕梨出去后,云树闭着眼睛自己梳着头发,听到外间的脚步声,淡声道:“有什么事吗?”

“爷说晚上要带我去见个人的,我来等爷。”

云树想起白日的话来。江雨眠说他怕挨打,那他怕不怕见挨过打的人?

“过一会吧。你用饭了吗?”

“没有。”他是算准了云树没用饭才颠颠赶过来的。

江雨眠听到里面窸窣的穿衣声,过了会儿,云树依旧一身白衣转了出来。

“坐吧。”

云棉传来的饭菜便摆在了外间,云树又让给江雨眠添了碗筷。

云树安静的吃着饭菜,碗中忽然多了一块红烧排骨,然后是青菜,还有一碗汤。

云树对他笑笑。哥哥走了,义父不在,像是好久,好久没有人为她夹菜了。

焕梨回来了,云树招招手,示意云宝进来回话。

云宝立在桌边,轻声道:“用了两百两银子,任千智被打的皮开肉绽。大牢那边已经打点好了,爷若是想去看看,也是可以的。”

“去备车吧。”

“是。”

“你要带我去看那个被打的皮开肉绽的人?”江雨眠面色不太好。

“我是带你去看看,我是什么样的人。”让江雨眠听云宝回话,就是先给他提个醒。

江雨眠沉默了。

“你还去吗?”

“你为什么要打那个人?”

“他言语不逊,诋毁先父。”

江雨眠不记得他的父亲长什么样子了,他的父亲将他卖给戏班子,他是没有饿死,可是他过的日子……所幸,云树不知道。

江雨眠手中的汤匙“当啷”落入碗中。

“你怕吗?”云树望着他的眼睛。

“有你在,去哪里我都不怕。”江雨眠故作硬气道。

“那走吧。”

大牢中光线不足,气味难闻,还有耗子出来逛街,或在梁上打架,时断时续的呻吟声,偶尔还有惨叫声。

每当这时江雨眠就特别想抓云树的手,他拼命忍住。不管云树是不是故意吓唬他,如果听都听不得,看都看不得,他如何还能站在云树的身边?

云树似乎听到他“咚咚”狂响的心跳,回头看了他一眼,江雨眠努力给云树凝出一个难看的笑。

云树将手递给他,江雨眠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

云树的手筋肉相宜,细瘦修长,微带薄茧。是严世真费心为她调的药物煎汤泡手、敷用,她每日舞枪弄刀的手才不至于过分粗糙。

江雨眠的手也是修长的,却比云树的手柔软许多。

云树轻声道:“指腹的疤痕都好了吗?”

江雨眠一愣,然后才明白云树的意思。在苏州时候,他发脾气,用手指勾断了云树送给他的嵇琴琴弦,两根指腹被琴弦割透,深可见骨。

为了不留疤痕,不影响他以后演奏乐器,云树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好了。你看。”说着,将食指和中指抵在云树的大拇指上轻轻揉了揉。

云树是听他心跳太大声,为避免一次用药过猛,适得其反,没想到他还有心思……

正好走到了任千智的大牢门前,云树就松开了江雨眠,将手背在身后。

狱卒提起哗哗啦啦的钥匙将牢门打开,“任千智,有人来看你了。”

任千智死尸一般趴着未动,狱卒走过去踢了他一脚,任千智依旧未动。

狱卒见他身上尽是血,忍不住去探了探他的鼻息。这一探吓了一跳。杀威棒是有分寸的,再说人家还特意强调只要皮开肉绽,不要他的命。

云树走了进去,抓起任千智的腕子,而后丢了腕子,在他的伤处按了按。任千智装死失败,大叫起来。

“你这个人,有点意思啊!”云树抽出帕子擦擦手,对狱卒道,“没事了,您去忙吧。”

狱卒对任千智骂骂咧咧的提着钥匙走了出去。

云树见江雨眠站在外面没敢进来,也没有勉强他。

“你是来看我死没死?看过了,请回吧。”

“你命都不要了,替万世明顶罪,他就没让人来看看你?我还真是高估他了。”云树语气不屑道。

任千智转过头看着云树。

“我不过是说了你父亲一句,你还真够狠!”

“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要替万世明送死?”

“那是我与他的事。”

“不就是当年他救了你母亲一命嘛。你若是死了,凉薄如万世明,他会管你母亲的死活吗?”云树漫不经心道。

“你怎么知道?”任千智吃了一惊。

“我若是拿你母亲威胁你这大孝子,你是不是就是我的人了?”

“你敢!”任千智要起身抓云树,却痛的又跌到草铺上。

“你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吗?”

“我管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云树自语道:“在大理寺的大狱中,他并不是被用刑致死的,他是被用刑后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在高烧中亡故的。你父亲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