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兼职巡夜

“那身上酒气未消?如何?”

“这个还凑合,正好少爷不想给那小丫头留下不好的印象,我们就用这个借口。”

“只是,今天喝的不多,明早这酒气定然都散了啊!”

“啧,你也是个傻的,那酒不是在外面墙角吗?再喝点不就是了!”

这话正说到凶汉心里,“再喝点?”

“走。”

说干就干,这俩货偷偷开门,溜到放酒的墙根,一通吸溜。

“谁在外面?”屋子里的人喝道。

瘦子镇静,忙道,“二哥,我啊,喝多了,出来放水!”

二哥喝道:“你丫的不能去别处放水啊?茅房不过几步远,你非搞的满院子尿味!”

“是是是,我这就去茅房。”这俩货抱着酒坛去茅房,又一通咕咚。

“猴儿啊,咋还拉上了呢?可记得把屁股洗干净,免得明儿少爷嫌你臭!”老二明明听见是两个人的脚步声,猴儿非说是他自己,就知道这俩货一定是出来偷喝酒的,故意磕碜他。

其他人听到老二的话,哄笑起来。还真有个耳力好的。梁上君子严世真又憋笑憋到肚子疼。

“是,是,是,二哥您早些休息吧,我尽量小点儿声儿。”瘦子咬牙道。

二人折腾了一番,方才回屋就寝。

半个时辰后各屋鼾声渐起,严世真悄悄下了横梁,翻出院子,饶了几个弯,回了云宅。

严世真本想换身衣服,再去查看守夜的情况,却在自己的门外听到轻轻的鼾声。

严世真轻轻推门进屋,悄悄点了灯,向床上照照,却是见云姝正睡得香甜,朦胧的烛影里,小脸愈发可怜可爱。严世真掩了烛光,将云姝的小手放进被窝,给她掖紧被子。

回身又照窗下的小榻,黎歌那臭小子打着小呼噜也睡得惬意,皮相倒也配得上眉儿。他也好些日子没好好睡了吧?严世真哂笑,今天就饶了你小子。伸手,也给掖掖被子。

轻手轻脚换过衣服,又出门看守夜的情况如何。

兴许是这些日子太忙累,又或许是没守过夜,云帆和张元正互相点头呢。

严世真暗笑:这大小伙子,精神头儿还不如自己呢。不知都在神交些什么,竟像相互间有着万分的首肯,人生知己在这一刻相认,自己做了见证人,只是这俩人醒来,就全不记得梦中的首肯了吧?想想人世飘渺,若真有神仙来看人间,怕也是这样的感慨吧。唉,没想到巡夜还巡出神仙的视角。算了,今夜还是自己守吧。

严世真拍着云帆的脸,“哎,哎,醒醒,贼人来了。”

云帆人还没睁眼,“呼”的挥着棒子就砸过来。严世真急忙后退两步,才避开。

云帆已经手持棒子,“刷”的站起,“贼人在哪?”

云帆这一嗓子把张元给喝醒了,手中也持根棒子,揉眼迷蒙道:“贼人,贼人在哪?”

“看清楚再动手啊!臭小子。”严世真皱皱眉,这俩臭小子,刚才倒把棒子藏得严实啊!

云帆定睛看清眼前的人,“啊?严先生,您没事吧?贼人在哪?”

“让你俩守夜,你俩倒是相对神交不已,不叫你,还醒不了!难道贼人会上来叫醒你,再与你决斗?”

“啊?刚才,刚才是先生叫的我?”云帆揉揉脸,努力清醒过来。

“棒子挥的倒利落,清醒点挥才有用!”

云帆不好意思道:“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差点误了大事,还好严先生有心。”

严世真挥手道:“罢了罢了,这些日子你们也累了,昨夜折腾了半宿,今夜就回去睡吧,后面我来守。”

“不,不,不,我们已经清醒了,不会再睡了,我们来守!您也忙了一天了,好生歇着吧,我们一定打起精神!”云帆保证道。

“是,是,是,我们来守!一定打起精神!”张元附和道。

严世真道:“去吧去吧,再争来争去天都亮了,谁也别想睡了。”

云帆见严世真主意已定,便不再坚持,“那就辛苦严先生了,我们明晚一定打起精神,再不会睡去了。”

“嗯嗯,去吧。”严世真挥挥手,让他们快点去休息。

云帆带着张元回去了,手里还攥着棒子。严世真看着二人的背影不由摇头,这蒙上一层夜纱,人很容易变成凶徒啊!

一个深呼吸,吸纳夜的清凉之气,人更精神了。

漫天繁星相伴,严世真在院子里,一圈一圈的晃着,想着事情,隔不久又到自己屋里看看那两个小家伙,油然生出一股大家长的感觉。自我感概道:眉儿,以后的风雨,义父为你扛了!

越想越激动,精神头儿倒愈发好了,在院中打起一套似拳非拳,似掌非掌的动作,身手翻转却兼顾潇洒与优美,月色下锦袖敛光,旖旎万分,惹人浮想。

收势立身后,转身对着灵堂道:“云贤弟,弟妹,以后将这一套舞,教给咱眉儿可好?以咱眉儿的身姿容貌,舞来,必然美不胜收。

说完不由低头自哂,自问自答道:云弟必然会打趣我,一个大夫,心里装了满世界的奇奇怪怪物事,哪里学来这舞?

这是我在昆仑山采药,夜半宿在山中,偶然看到山中夜修的仙人打的一套掌法,远月朗朗,掌法凌然,身形翩翩若飞,远远观之,让人生出飞升之念,加上我在敦煌看得飞仙所感,自己编的。

云贤弟大概又要说我年纪一把还这么爱玩了。嘿嘿,以后有眉儿和我一起玩,我也是个有玩伴的人了,云贤弟可不许嫉妒。

说着眼眶热了起来:云贤弟,我会收了自己散漫的性子,将眉儿当成自己女儿一般看护,让眉儿在这天地中有所依。如果我有做得不足的地方,云贤弟、弟妹可要托梦给我。

扬袖拂面,笑道:看我,果然是年纪大了,话越说越煽情,想当年你我分别,我可没有柳三变那种‘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的多情之思。今夜让云贤弟见笑了。

“严先生如此心意,老爷若泉下有知,必当欣慰。”孟管家不知何时立在了廊下,抬袖试过潸潸泪眼。

严世真转身道:“大半夜,偷听我与云贤弟谈话,孟管家你羞也不羞?”

孟管家瞠舌道:“啧,是我唐突了,望严先生恕罪。”

严世真笑道:“玩笑话,莫当真。孟管家怎么起来了?”

孟管家老实道:“想着昨晚的事,睡不踏实,不知道云帆、张元巡夜巡得怎么样了,起来看看,没想到严先生也没睡。”

“我看他俩困得不行,就让他们回去睡了,今晚且替他们看着,让他们明晚再守。孟管家,廊下站多久了?”

孟管家呵呵笑道:“没多久,都没能看到先生的舞姿。”

严世真笑笑,“当初在书院时,你也是个贪玩少年啊,而今掌管一个宅院的大小事务迎刃有余,确实没像我一样,把岁月给荒掉。”

孟管家诚恳道:“严先生过谦了。我也很羡慕先生天南海北修习医术兼游赏风物,眼界、气度、心胸就连老爷也总倾佩不已,又岂是我能比的。您这样说,我倒无地自容了。”

严世真挥挥衣袖,低首笑道:“夜色如此好,你我就不必互相吹捧了,还是巡巡院子吧。”

孟管家丝毫不落礼仪,“严先生先请。”

严世真无奈道:“请。”

二人转向后宅。孟管家睹物思人,伤感道:“这宅院也购置的有些年头了,小姐就是在这里出生的。那时候老爷与夫人感情那么好,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谁想到,几年时间这个家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唉,世事难料。我当初还劝你家老爷与我一起云游呢,若跟我去了,怕就不是今天这样了。”顿顿,又转身向孟管家道,“孟管家能力出众,以后有何打算呢?”

“我自幼年便是老爷的书童,陪伴老爷这些年,老爷待我极是亲厚,我而今的一切,都是老爷的厚待!我无以为报,眼下只想追随小姐,竭力照看好小姐。”

严世真玩笑道:“孟管家,你这是跟我抢工作啊?”

孟管家急道:“不敢,不敢,严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

严世真见他如此认真,忙道:“我素来口无遮拦,我的玩笑话,孟管家不必当真。有人肯追随眉儿,愿意尽心竭力照顾她,我自然为她高兴。希望孟管家不要介怀。”

“我们都希望小姐好好的!”

“是啊!”

“大家长”状态上身的严世真一夜没睡,还精神抖擞,大早上亲自去厨房监制了早饭。顺便对云姝的饮食喜好问东问西。又很上心的在厨娘的一对一指导下,做了云姝爱吃的。

想着,以后眉儿都是要跟着自己闯天涯了,自己熬药倒是好手,做饭菜,还真没上过心。不过是要好好学些了,不然以后要是把眉儿养瘦了,云贤弟与弟妹要心疼了。

熹微晨光带着懵懂的静谧,透过窗纸上,打在黎歌脸上,黎歌早早便醒了过来,却也不去洗漱,坐在床前静静的看着云姝酣睡,只看得满心里密密的欢喜。

云姝睡得很熟,偶尔还有两声小呼噜,愈显可爱。黎歌觉得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任凭时光飞度,也没什么不好。

整个冬日的早晨,窗外偶尔飘来的都是乌鸦的聒噪,而今,晨光渐暖,鸦声不见了,窗外的鸟鹊倒是逐渐热闹起来。

是新的一天,是新的心境,还要谋划着新的未来。